作者：AMNESIAN
一直到现在，陈宇哲都还是有些恍惚，没有完全从颜秋然之前说的话中回过神来。
……他不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想不起来。
他知道，颜秋然也想不起来。
两个人都像被撕裂了一半的的蚯蚓，抱着残缺不完整的躯体艰难而缓慢地爬着。
“阿哲……我真的好害怕。”
颜秋然颤抖着说道：“我根本不敢闭上眼睛……一闭上眼，它就好像站在我身后一样……”
“我总感觉我忘了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好多不能忘记的东西。”
“我该怎么办啊……”
陈宇哲沉默了。
他明明很想安慰颜秋然，但是现在的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因为，其实说到底，他和颜秋然一样。
对现在的状况茫然无措，一无所知，满怀迷茫与恐惧。
找不到人来拯救自己。
但是自己最近亲近的人现在就在怀里，陈宇哲也只能强打起精神来安慰她：
“没关系的啦，颜姐。”
“怎么可能杀过人啊，这种现象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日常生活里的啦。”
“再说了，颜姐要是真的杀过人，为什么没有警察来询问过呢？为什么身边所有人都不知道呢？”
“更何况，颜姐这种连小动物都害怕的人，怎么可能和杀人这种离谱的字眼有关啊。”
他随意的笑了笑：“肯定是噩梦啦，噩梦！颜姐你估计就是太累了，所以做了比较沉的梦，以至于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啦。”
“现实中，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很宝贵的。不会被人轻易夺走的啦。放心吧。”
颜秋然嘴唇蠕动了一下，可怜兮兮地抬起头看着他：
“真的吗？”
“当然咯。”
陈宇哲一脸信我没错的样子：“信我，你只要什么都不去想，好好睡一觉，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颜秋然不说话了，将头蹭在陈宇哲的胸口，苍白的面孔里写满了疲惫与脆弱。
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病房里的气氛渐渐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到轻微的风声。
“……阿哲。”过了一会儿，颜秋然的声音突然响起。
“嗯？”
“你说，梦里的东西，和现实都不一样吧？”
“毕竟是梦嘛。就算偶尔梦到现实的东西，也不会和现实完全相同的。”
陈宇哲轻声喃喃到：“所以，颜姐你要是梦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画面啊，不要太放在心上，说不定就是随便梦到的呢，没什么实际意义的。”
颜秋然的眼神突然有些闪躲了起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有些怯生生地问了一句：
“可是……”
“我也梦到，一些和阿哲有关的记忆，只不过太模糊有些想不起来了。”
陈宇哲突然感觉心口一紧。
“阿哲。”
“去年圣诞节之后的温泉旅行。”
“我……忘记了什么？”
颜秋然手还紧紧搂着陈宇哲。
搂的很用力。将自己的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口。
每一次的心跳都听得无比真切而清晰。
陈宇哲沉默了很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颜秋然这个问题。
……那次温泉。
陈宇哲还记得。
而且是现在的他，仅剩的为数不多的，印象深刻的记忆之一。
至今回想起来，那副画面都无比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颜秋然站在温泉的池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喜欢姐姐吗？”
“喜欢姐姐的话。”
“就一定要抓紧我哦。”
然后，仰面跌进池水中。
再然后，在池边，湿漉漉的两个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相吻的灵魂。
“阿哲。”
“对不起。”
“我实在……太爱你了。”
至今为止，陈宇哲都没有再敢直面颜秋然的这份感情。
那次的催眠，也是陈宇哲目前为止人生中的最后一次催眠。光是维持那种虚伪的平衡，就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陈宇哲也知道，这种近乎逃避的选择根本持续不了多久。
只是他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还偏偏祸不单行，和更加糟糕的事情撞在了一起。
自己的失忆。
颜秋然的噩梦。
被忘却的，却又至关重要的东西。
而偏偏在这种时候。颜秋然问出了这个问题。
陈宇哲就明白了，催眠已经失效了。她已经想起了当时发生的一切。
他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阿哲，姐姐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颜秋然的声音就像是无力而虚弱地呻.吟一样：“但是，那个梦……实在是太过美好了。”
“美好到我根本不愿意醒来。”
陈宇哲脸色纠结地说道：“颜姐，我——”
他话没说完，颜秋然突然伸出白皙而修长的手指，轻轻抵在他的嘴唇边。
“对不起。”
“能够允许我……任性一次吗？”
颜秋然抬起头，眼神里带着脆弱而哀求的光彩。
“能不能。”
“不要叫我姐姐。”
“……叫我的名字。”
陈宇哲喉咙一下子被堵住了。
想说的所有话，所有的的感情，最后却全部堵在了喉咙里，拼了命的想要说出来。
却根本说不出口。
怀中，颜秋然还在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眼里闪烁着的全是他的影子。
她在等着陈宇哲的回应。
——
——
如果再早一点。
如果失忆之前。
也许能够给出一个答案吧。
如果再晚一点。
如果等到恢复记忆之后。
也许也能够给出一个答案吧。
……但是。现在。
我看不到未来。
我只能看到对所有未知和缺失的一切，都是满目恐惧。
我，陈宇哲。
现在也和你一样。
什么都做不到。
只想躲在哪个角落里，一边发抖一边等待黎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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