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就不可以吗 第2章

仅仅只有这些罢了。

剩下的全看天意——如果真的有天的话。

这就是他目前所仅能做到的事情。

就连集落里保存的为数不多可以治疗感冒病症的药草也已经在前天消耗殆尽。

啪。

用力的敲在自己的额头，苏尔将脑海里的垃圾清扫了出去，但毫无疑问，这样莫名且古怪的行为引来了身旁柯儿半是责备的目光。

“……不说这个了”，为了防止被身旁的少女冠上‘笨蛋’，‘傻瓜’之类的称呼，苏尔立即若无其事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突然过来这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我记得我之前有说明过除非必要，否则不要靠近这个山洞来着？”

话说到最后，这个男人的语气也愈发严肃了起来，锐利的眼神也直视着坐在那里的柯儿。

“啊……确实”，柯儿的目光有些游移，看得出来她是不情愿的，但还是无法与苏尔的目光所对视，只能低下了头轻声回答着，“利库和莱尼他们已经做好准备了……正在等你过去。”

拍打着灰尘的手突然停顿了一秒。

“是吗？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啊”，苏尔莫名的感叹了一句，在这个漆黑的山洞里说实话他都已经快要模糊掉时间了，环绕在脑海里的只有那永远也不会停止的水滴滴落的声音。

就和这愚蠢的世界一样，可以将任何一个正常人逼疯。

第三章 火苗

虽然说着趁着灯灭的时候休息了一段时间，但说实话苏尔还是有些疲惫的，这些疲惫不仅仅来源于要时不时为克雷多更换额前那被发烧的温度所变得滚烫的布匹以及不断的替他擦拭腋下降温，它们更是来源于一些无法言说的东西。

就好像这黑暗中确实隐藏着什么。

不过这些许的疲惫在听到柯儿所带来的消息时却飞速的消失了——倒不如说他现在不能更精神。

将克雷多暂且留给了柯儿在那里照顾，苏尔快速的换上了另一身罩袍，又将蒙在脸上的面罩摘了下来泡在了水盆里，之后柯儿会用烧开的水清洗，虽然简陋，但这已经是当下所能做到的最好的阻止病毒传播的方式了。

举着灯火绕了很长一段路才到达这座聚落的中心，这片空地上已经站了不少人在这里，每个人的身上都穿着同苏尔所穿的样式相同的罩袍，但比起这些早就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同伴们来说，更加吸引苏尔注意力的却是另一旁那早就已经看到过无数次的事物——一桩被灯火照的通明的石柱。

除了那些蜿蜒缠绕生长在石柱上的石洞里所特有的会发出蓝色荧光的树叶以外，更为瞩目的是那些被绳子所串起来的，由孩子们所收集到的彩色的小石头们，它们被打磨成了规则的形状，正随着绳子的晃动而在空中叮当作响着。

这是从这座人类的集落建立起便设立在这里的石柱，明明苏尔早就已经看过无数次，连闭上眼的时候都能在心中将它的模样描绘出来的熟悉，但此刻却仿佛第一次见到一样，迟迟移不开眼睛。

身后传来故意踏响的脚步声。

“……放心吧，克雷多他一定不会去上面的。”

感到自己肩膀被拍了拍，当苏尔转过身时，就看到那副再熟悉不过的面容，略显老气的声音，但实际上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罢了，深棕色的头发，此刻正大大咧咧的傻笑着，拍着苏尔肩膀的手也越来越用力了起来。

“……嗯”，点了点头就算是赞同了，苏尔直接用力拍掉了这个家伙看似是在安慰自己，实际上是在偷偷摸摸打击报复的手，转而向着人群那边走了过去，“我只是有些担心而已，不要瞎想，莱尼。”

“嘛~，大家都是很担心的啊，无论是对克雷多还是你”，看到自己的小恶作剧被发现了，明明是在场的所有人中年龄最大的几个人之一，但莱尼却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毕竟从克雷多他生病开始你就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啊，连接替的人都不需要，万一你也跟着倒下就糟糕了啊……”

跟在苏尔的身后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虽然听上去非常的啰嗦，但莱尼言语间的关心却不会作假。

“……没办法，毕竟从那个地方里一起出来的人……已经不多了啊”，突然停下了脚步，苏尔的声音变得愈发苦闷了起来。

一直说个不停的莱尼也突然安静了下来，两个人互相对视着似乎想要再说点什么，但直到最后也没有声音。

“走吧。”

“嗯。”

就像柯儿去山洞里所转述的那样，其余的人已经等了很久了，只等苏尔一个人到达就可以开始这一次的大远征。

“情况如何？”，完全可以说是理智到冷酷的疑问，在见面后的第一时间向苏尔发起了这样的疑问的便是这座集落里目前的首领——利库。

白色的头发，白色的眉毛，明明是一个只比苏尔大了一岁的年轻人，却已经成为了足以让所有人信服的首领……整整五年，这是一个有着锐利而又空洞的眼神，一个只为了目标而活着的男人。

这就是苏尔对于这个男人所有的评价了。

他敬佩着他，却绝不想成为他，又不得不向他靠近着，无论言行。

“已经有了好转，但为了防止情况突然恶化以及作为药物储备，这一次的远征里必须找到新的药草”，简单的将克雷多的情况与新的困难为利库做了一个简短的报告后，苏尔就不再多言。

虽然在私下里两个人的关系并不差，但在人多的时候，他必须为利库维持一个理智而又绝对威严的形象。

少言就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很好，那么就按照之前的计划行动吧，我们稍作休整后就出发”，留下这样的一句话后，利库便示意苏尔可以去整理自己的装备并与队员们交流了。

检查武器，磨利锋刃，但它们的作用却绝对不是向着那些非人的可怖种族发起冲锋，除了在路途上披荆斩棘以及采取某些药草或切割食物的作用以外，这小小的短匕最大的作用便是在自己即将遭受莫大的痛苦时，为自己保存下最后的尊严。

携带的干粮与水，之前早已确认过无数遍的地图，反复的思考远征路线的安全程度与可能会出现的危险以及应对措施……

“呐！苏尔哥！”

当埋头在小小的行囊里的苏尔愣愣的抬起头时，就看到一团蓝紫色的毛球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他反应过来了。

“是诺娜啊”，再冷酷的人面对这样可爱的小女孩时也无法冷起一张脸，更不用说在这样的世界里能够看到这样的笑容是一种多么大的心理治愈了，苏尔不由得勾起了嘴角摸了摸面前的这个小女孩的头，“今天也有好好认字吗？”

“当然啦！诺娜可是已经在学自己的名字该怎么写了喔！”，诺娜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得意，明明是夸耀自己的话却无法让人生起反感的情绪。

“哈哈哈，那还真是厉害啊”，一边轻笑着，苏尔将小女孩的头发揉搓的更乱了些，“那等我回来后诺娜可要写给我看看哦？”

“嗯！说好了喔！”，诺娜在苏尔的怀抱里摇头晃脑着却无法摆脱那只正在揉乱自己头发的大手，又在听到苏尔的话语时仰起头露出了一个更加灿烂的笑脸。

孩子……就是希望啊……

苏尔莫名有些神情恍惚了起来——直到他听到了莱尼的喊声。

“马上！”

最后再用力揉了揉诺娜的头发，苏尔回过身喊道。

第四章 必要之谨慎

“真是的，诺娜，不要在这种忙碌的时候给苏尔添麻烦啊”，同样因为莱尼的呼喊而被吸引了注意力，诺娜的母亲从另一边的的丈夫处走了过来连连责备着，她的丈夫也在这一次出征的人员里，只不过是在利库的小队而不是苏尔的小队里而已。

“没事的，玛露妲”，有些好笑的看着因为母亲的训斥而鼓起脸颊的诺娜，苏尔抢先说道：“我这边也整理完了，没有什么添麻烦的地方。”

“哎？是这样吗？”，稍微愣了下后将诺娜搂在了怀里，玛露妲有些犹豫的慢慢说道：“在外面的时候还请多多小心，还有……这次也辛苦你们了。”

不仅仅是对于苏尔的祝愿，这样的话语同样也是对本次远征里所有的人说的，甚至不止是玛露妲，当苏尔的视线环顾周围时，就看到所有留守在集落里的人默默的向着这边躬身祈祷着。

每一次远征时几乎固定仪式般的祈祷，哪怕这些祈祷的人连自己究竟该向谁祈祷也无从知晓——毕竟，这个世界上唯独只有人类没有自己的神啊……

念及至此，苏尔不由的苦笑了起来，在向着玛露妲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后便拉起了面罩转过了身。

“苏尔哥！”

身后突然响起了诺娜的喊声，稚嫩的童音在大声喊叫时甚至显得有些尖锐。

“爸爸和苏尔哥还有利库你们都是大家的英雄喔！是最棒的！！”

小小的女孩高举着双手，一边灿烂的笑着，一边伸直了自己的食指与中指——这样的手势还是苏尔教给她的，代表着胜利。

没有回话，拉起面罩的苏尔就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沉默着半回过身的他只是平静的伸出了自己紧握着的拳头，又将拇指竖了起来。

诺娜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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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

一个镶嵌着金边的，无时无刻都在闪着耀眼的光辉的称呼。

即便是在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会什么时候结束的只属于上位种族们的大战里挣扎着求生的人类所拼尽全力保存着的书籍与口口相传的知识中也保存着这个词语，还有它所包含的意义。

“……如果英雄都是我们这个样子，那还真是丑陋到不像话啊？”，从最高处慢慢地滑落了下来，莱尼看着正如死去的树木般伪装着的同伴们突然开口说道。

看样子诺娜最后所说的话也被他听入了耳中，但给他作为答案的却是被苏尔毫不留情的狠狠瞪了一眼。

完全没有语言上的交流，苏尔只是快速的通过手势示意莱尼更靠近自己一些，又让另一个接替的人爬去了最高处进行着警戒。

不再开玩笑，莱尼的嘴唇贴近了苏尔的耳朵，快速，小声而又简短的将自己刚才在高处所看到的东西全部汇报给了苏尔，这看似有些暧昧的动作实际上却是必要的措施，只因为这一大片区域里的捕食者们的存在——兽人种。

完全逼近肉体物理极限，甚至个别特例完全超越了物理极限的种族，光是苏尔在第一次把兽人种的资料刻在脑子里时所看到的东西都让他简直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样离谱的种族存在。

跑过一百公尺只需要两步，甚至不是以时间来计算，若是没有障碍物阻挡，锐利的眼神甚至可以看清三十公里以外的事物，五感简直敏锐到不现实的地步，再多的情报目前更是无从得知，因为碰见过兽人种的人类都已经死了，即使偶然注意到了也无法记录下来。

然而即使是这样将人类这脆弱的肉体甩到不知道哪里去的离谱种族，在这片大陆上也不过是艰难的求生着的种族罢了，只能以狩猎采集而维系着自己的部族，连定居农耕都不配去想。

也正因为知道这个种族有多么的恐怖，苏尔才对莱尼刚才的放声说话而感到愤怒——要知道在狩猎过程中的兽人种也是拿出了最高的警觉度的，而若是被他们在几个人能注意到的范围外听到了莱尼的声音……

用力握拳在莱尼的面前挥了挥以示警告，苏尔从怀中拿出了地图在上面标记着，值得庆幸的是这处荒原的地形仍旧没有太大的改变，最少不至于让几个人立即重新展开地图测绘的工作，但坏处也就坏在这里。

这里仍旧是一片荒原，更准确的来说是被什么苏尔不知道的种族所轰击过的平地般的地形，上面任何的遮挡物都不存在，这也让几个人想要穿过这里的身影变得尤为明显。

【沿着边缘的缝隙绕过这里，在此之前务必保持沉默】

稍作思考后做出了决定，苏尔以手语向着自己的队员们比划着这样的信息，虽然在这里选择绕路会缩短几个人所携带的补给的支撑时间，但比起这种小事，苏尔更不想去冒那种无谓的风险，最后的叮嘱也是对某个家伙特别做出的强调。

几个人就好像沉默的蚂蚁一样，只通过沉默的手势作为触角互相简短的交流着，沿着这块仿佛被翘起的板块般的边缘不断地攀爬移动，除了短暂的进食与休息以外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虽然说的很辛苦的样子，但实际上却并不是很累，因为剧烈的奔跑与大量的运动会导致出汗，而出汗又会导致身体所散发的气味增多，所以几个人的旅程甚至有种心平气和的感觉——除了每个人都绷得紧紧的精神以外，这也算是在兽人种会出没的地方活动的特色了。

苏尔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再回到这片区域，但在曾经的自己刚刚冒出这样的想法后不久，他便违反了这条，只因为比起集落里的其他人来说他更为熟悉这里，而这片区域里的物资相较于其他地方来说确实要更丰富一些，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那些兽人种们当初才会出现在这里吧……

站在这处石洞洞口，苏尔静静的眺望着远方，哪怕他并看不到那里都有些什么。

第五章 残酷的环境

微黄色的，一口下去塞得满满的奶油，香脆甜爽的蛋糕的味道，软糯，连回忆里都清晰的铭刻着那种糖分所带来的满足感。

无休止被吹起又飘落的黑灰仿佛带着某种催眠的魔力，让在门口守夜着的苏尔不禁恍惚了起来，蔓延着的记忆丝缕不由自主的向着过去延伸着，直至那个如梦般的世界……

‘好想吃泡芙啊……’

仿佛触电般打了个哆嗦，当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脑海里飘出了这样的念头时，苏尔下意识的用力拧在了自己的大腿上，这早已是条件反射般的动作。

回忆过去是禁止的。

什么都没有，洞口外的一切依旧黑沉沉的，无论是天还是地。

“……已经过去快三年了啊……”

仿佛耳语般的声音，苏尔感觉自己的肩膀被轻轻的拍了拍。

迎着苏尔的目光，莱尼耸了耸肩，手指从自己的嘴唇上划过，保证绝对不会再乱说话了。

没有与莱尼继续这段对话的意思，苏尔只是将这处守夜的位置轮换给了莱尼后便走到了石洞深处蜷缩着躺了下来。

是的，已经无比的适应了这个世界的生活的苏尔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一位外来者，那是相较于这个炼狱般的世界来说如天堂般美好的世界。

未曾丨生起篝火，枕着这即使垫了一层罩袍也持续的散发着寒意的石块上，苏尔渐渐进入了睡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