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就不可以吗 第144章

还是毁灭了算了。

不对，先等等。

连大脑都混乱了起来，苏尔直接屏蔽了呼吸，此刻的他就连张口说话都好像嘴里会飘进去什么一样，甚至连不具备实体的欣可都情不自禁抿紧了嘴唇，仅仅是抵达这里后十几秒不到他们就仿佛被击败了一样，连彼此打闹的心情都没有了。

该怎么说呢？

虽然明明知道是时代的局限，也不能责怪这些人类还有妖怪，但是苏尔还是有些绷不住了——他甚至犹豫起了自己之后是否还要去出云国看一看的打算。

他与欣可就好像幽灵一样在能够看到并听到营地里的各种事情的高度边缘飘过，然而无论是下面出云国的人类还是妖怪们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比起苏尔已经不适到了极点的身心来说，下方身处营地里的人类与妖怪却没有丝毫的不适，甚至习以为常。

体形约有一层楼那么高的巨大犬妖就直接现出原形随意的趴在营地的空处，嘴里还在不断的咀嚼着不知名的烤熟的肉类，而一些面露谄媚之色的人类则为他梳理着油亮的毛发。

明明看上去不和谐到了极点，但是苏尔却能够看到那些人类在梳理毛发的同时也在和那只犬妖说着行军过程中的一些事情，那些犬妖也豪迈的答应着那些人类在天亮后为他们弄些肉类回来。

抛开他们话语中彼此间的地位不谈，苏尔与欣可确实在这种关系中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和谐。

这就是八云紫所说过的神明与妖怪共治下的国度吗？

第四十三章 玉狐

神明与妖怪共治，那么人类呢？

人类被治。

最少在八云紫真的采用苏尔的建议开展妖怪九十年义务教育前，绝大多数妖怪自然是不可能和文雅知礼这样的词汇沾上边的，他们只会向着身边那些粗鲁蛮横的同族们学习，然后变得更加粗鲁——当他们更进一步突破礼仪的底线时，便会迎来其他妖怪的叫好声。

不过好在这些妖怪们大约还是被订立了一个约束，最少他们不管怎么看不起这些为他们服务的人类，最少他们还是没有到随着自己心意随手抓住一个人就开吃的地步，情况倒是比苏尔预想中的要好了不少。

【左边。】

将自己虚幻的身体暴露在外边都仿佛受到了玷污，欣可干脆直接钻回了苏尔的身体里，她出声提醒着。

在苏尔的左前方，那个金发的女妖正和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在草地上边走边说着话，他们所处的营地明显是独立于这边人类与妖怪混杂的营地，毕竟比起这边来说那边实在是干净太多了，而那壮汉也肯定不是人类。

‘大概是出云国的神明吧？’，苏尔在心中猜测着。

【真是有趣，明明他们并不寄希望于这些人类可以在这场战争中发挥出什么作用，话里话外也都在鄙弃，但是他们却依旧带上了这么多的人类……我相信在整个出云国里要抓出这么多人也是不容易的。】

‘可能是为了与大和国的人类互相交战吧？’，苏尔在心底对欣可说道，‘或者说这只是一种表明态度的方式而已。’

【政治意味更大吗？】

并不是什么笨蛋，欣可立马就明白了苏尔的言下之意。

没有在八云紫的面前现身并打个招呼的意思，只是大概的在出云国的营地里晃了一圈苏尔便可以说是逃跑般走人了——他最起码的拥有重新呼吸的权利才行。

没有用超出这个时代的眼光去看待，事实上比起大和国那些因为自身未知的命运而整日惶惶不安处境凄惨的人类来说，出云国的人类已经可以说是超出一大截了。

虽然还是和肥胖两个字沾不上边，但是最起码不是一种皮包骨的形象，多少还是有点肉的，而他们也确实有肉吃，精神方面也更富有活力。

以苏尔前前世的眼光去看无论大和国还是出云国的人类都是在坐牢，但是放在这个混乱的时代里出云国或许已经是整个苇原中国里的人类灯塔——如果眼下他们所看到的这一幕不是因为八云紫知道苏尔的存在所以特意叮嘱下去而故意摆出的架势的话。

苏尔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对于那座还未曾谋面的出云国苏尔又多了一分好奇，那里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呢？

当黑夜过去，太阳重新升起的时候，八云紫便又一次来到了苏尔的小屋前，但苏尔与欣可却已经来到了苇原中国的西方。

那只九尾狐所在的地方。

在苏尔的记忆中，最开始在那个河谷里见到这只如发光的玉石般漂亮的狐狸时，她无时无刻都在向着四周散发着光芒与温暖，还有一举一动间不经意露出的高贵与优雅，圣洁无比。

不过眼下这种圣洁却大打折扣，但可别误会了，这只九尾狐本身并没有任何的变化，有变化的是她周围的环境，各种各样的妖怪就跟随在她的后方，彼此之间的争斗也被压下，这处充斥着大自然气息的河谷已经被这些妖怪们筑满了各自的巢穴。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只被传遍苇原中国的背弃了天照大御神的意志而拥有了妖魔名号的九尾狐终于有了点妖怪的样子，比起之前那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距离感来说要更接近了许多，不再像是个虚幻的泡影了。

当群妖环绕，各色妖气混杂在一起，吵闹与纷杂的谄媚之声不绝于耳，敬仰与畏惧并重的时候，这只九尾狐便真的有了八云紫所宣称的那种天下妖怪之共主的气势——这副模样或许就是那只金发女妖做梦都想成为的模样。

没有选择与那些吵闹的部下住在一起，九尾狐的巢穴则是在相隔较远的一处非常干净的地方，说是巢穴，实际上也只是铺了一层软绵的干草，那九条蓬松而巨大的尾巴就那样包裹着自己，更加像一颗玉球了。

大约是在睡觉的样子，盘卧着的九尾狐在尾巴的遮罩下根本看不到哪里才是头部所在的地方，苏尔就这样直接近距离的站在她的面前，只需要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这漂亮的狐狸。

【拔根毛吧，留作纪念也好】

欣可毫不犹豫的给出了建议。

‘……不太好吧，毕竟还长在别人身上呢’，在心里默默回复着，虽然嘴上说着不太好，但苏尔的手确实已经抬了起来，只需要再向前一丝就可以触碰到这美丽的毛发。

不断的散发着微光，似乎柔软无比，又如毛球般蓬松着，光是看到都足以产生源源不断的幸福感，那么摸上去到底是什么样的手感呢？

【那就快摸啊，我也想试试！】

很早就对这只大狐狸发出了毫不掩饰的喜爱宣言，欣可这会儿干脆就直接催促了起来，甚至在下一秒直接恨铁不成钢的现出了身形，要以自己虚幻的身体直接去触摸。

“喂，等一下啊！”，下意识的伸出手作阻拦状，当话语脱口而出时，苏尔却发现他们似乎不用纠结了。

在层层叠放的尾巴缝隙之间，那里正闪亮着灵动的光辉，一道不知何时已经打开的分叉，这只九尾狐正以她一只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不速之客，目光中充满了好奇。

当苏尔的手下意识的放下后，这被自己的九条尾巴如纱罩般覆盖的九尾狐也顺势从趴卧的姿势站立了起来，没有太大的声势，九条巨尾便如花朵般绽放开来，吹过河谷的微风就盘旋在她的毛发之间，呈漂亮的漩涡状，又随着尾巴的指引而盘旋扩散，最终吹得远处已经解冻的河面泛起层层波纹。

九尾狐在俯视着苏尔还有欣可。

第四十四章 和善の九尾

然而这目光却出乎意料的平和，最起码完全不像是八云紫所说的如果不答应当她的手下就去死的情况，看不到任何霸气外露的表现，从这个角度来说，那只金发女妖果然如苏尔意料之中的说谎了。

如果苏尔自以为力量不足而选择在未来的某一天一看到九尾狐的出现就偷袭出手以求更大的胜机，那么所发生的事情将会如了那只狡猾的妖怪的愿。

不过苏尔却也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毕竟八云紫说到底也就是个妖怪，而妖怪嘛……懂的都懂，不搞阴谋诡计什么的都有点对不起妖怪这个词，更何况当时说出这个情报的八云紫还没有真正见识过他的力量。

这俯视的目光仅仅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在较远处的部下们因为注意到自己的异动而靠过来前，九尾狐便示意他们重新退了下去，随即再次趴卧了下来，以一种最大程度的平视姿态注视着苏尔与欣可。

没有彻底将自己放得很低，却也没有故作姿态，苏尔对于这只九尾狐的好感无形间又上升了一截——虽然这种好感本就在九尾狐如玉石般美丽的外表下达到了很高的程度。

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

美丽的外表也需要美丽的心灵支撑。

怎么办？连他都想养了。

“汝……是什么？”，面前的大狐狸好奇的询问着，她的声音比苏尔想象的要刚硬一些，但却又不失雌性的柔媚，非常的平和，不急不躁。

没有像那个没眼色的金发女妖一样始终坚持苏尔和欣可就是妖怪，这只九尾狐则一开始就看出了这一点。

“人类，叫我苏尔就好，她叫欣可”，以礼回礼，苏尔点点头自我介绍着。

不过他的实话实说却没有被接受，大狐狸只是皱着眉毛嗅了嗅——好吧苏尔也看不清她的眉毛，准确的来说就是他看到大狐狸的眼睛眯了眯。

“不愿意暴露吗？”，正因为知道人类是什么样的种族才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不过大狐狸却也没有生气的意思，隐藏种族身份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太常见了，“来此所为何事？”

妖怪的出生根脚往往可以暴露出他们的弱点所在，这也是绝大多数妖怪能藏住这点秘密就藏的原因，九尾狐不在意这点小事。

“嘛，倒也没有骗人”，稍微有些苦难每一次自报家门都没人相信，苏尔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他突然发现特意来到九尾狐面前后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难道要直接说我们看你长的漂亮，所以特地前来准备将你收作宠物？

还是说那边的出云国马上就要打过来了，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将你们双方全都考察一遍，看哪个更符合我们的心意，又或者是两方全部打死？

苏尔的智商与情商毕竟还没有低到这种程度，这种居高临下的自傲的话一说出来恐怕连脾气再好的人……妖怪都会发怒，今天不死一个怕是过不去了。

“大和国那边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吗？”，在苏尔阿巴阿巴的时候，欣可却率先直截了当的问了起来。

光从她此刻一本正经的模样来看根本无法想象这个女人正在与苏尔的心灵联结中大吵大闹着要养要养的话语。

“……原来如此，吾倒是有些相信汝是人类了”，当欣可的话语落下后，这只大狐狸却出乎意料的微微颔首，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对于人类来说，如今的大和国或许是除了最开始建国后的那段时光以外最美好的时光了”，很明显对于大和国中人类这几百年中的遭遇再清楚不过，以至于这大狐狸的语气都跟着低沉了下来，就仿佛在为那些亡魂而哀悼一般。

如同温暖的太阳，仅从这一点来说，这只大狐狸确实不负太阳的侧面这一起源……哪怕苏尔还未看到影的存在。

“或许吧”，无法体会到这份痛苦，苏尔只是干巴巴的应声着，“你应该知道吧？就在东方，大和国派出的军队已经在接近这里了，抛开一些临场爆发的不确定因素的话，有着妖怪与神明力量混杂的他们所具备的实力要确实超过你这一方……不离开吗？”

一边说着话，苏尔的眼神往另一边那些九尾狐收拢的虾兵蟹将处飘了过去，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汇聚了整个出云国最顶端实力的军队根本不是九尾狐可以抵挡的。

哪怕她是天照大御神的侧面所化，但除非出云国选择始终和她一对一的单挑，否则她也不会是一拥而上的神明与妖怪的对手——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无论是神明还是妖怪都不是那么讲究的家伙。

“……汝是来提醒吾的？”，眼神变得柔和了起来，这只玉色的大狐狸还颇为可爱的蹭了蹭自己的爪子，“谢谢。”

“谢谢汝的好意……但已经没必要了”，再一次的道谢着，九尾狐平静的拒绝道：“吾只是个从妄想中逃离的可悲生命罢了……而在死亡这一路途上吾也并非孤单。”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死亡，并且也平静的接受了这命令的死亡，甚至是仪式性的，将自己献祭出去。

苏尔与欣可能够感受到这只大狐狸的话语中似乎在暗指着什么，但无论苏尔再怎么询问，这只对他们颇为和蔼的大狐狸也没有松口的意思，强逼毫无意义，毕竟谁又能逼迫一个心存死志的人呢？

苏尔也拿捏不到足以胁迫她的软肋。

妄想？逃离？可悲？

这狐狸似乎想要将她所知道的全部秘密随她的死亡一同带入地下，能透漏的也只有言语间的感慨，从这个角度去想的话，出云国的远征又有了别样的目的。

“能和我们说说天照吗？就是你们的神明”，盘腿坐在了九尾狐的面前，苏尔沉声问道：“越详细越好。”

他想要更了解那个神明们居住的高天原一些，比起还算规矩的苏尔来说，欣可干脆已经在这只大狐狸的身上打起了滚，而这只狐狸也没有什么生气的意思，反而任由欣可玩耍。

第四十五章 狐之意

“……天照吗？”

在真正的见到之前，苏尔很难想象一只大狐狸的脸上竟然能够出现这么复杂的表情，似是敬爱似是无奈似是厌恶似是痛苦，这张大大的狐狸脸上写满了无法单纯的用两个字去形容的表情，只因为苏尔所提起的这两个字。

“或者说整个高天原，那里面都是什么样子？之前我们运气比较好，恰好看到了那个包裹着天迩岐志国迩岐志天津日高日子番能迩迩艺命的石球在银河的顶端消失了，那里就是高天原吗？现在还能否进入其中？”，以一种纯路人的口气，苏尔若无其事的问道。

不知道这只大狐狸是否是因为察觉到了他和欣可的特殊之处才这样的和善，苏尔绝不相信这样的一只妖怪会任由其他人在自己的毛发间游来游去，她或许看到了什么弱小的妖怪根本无法看到的东西，但都无所谓了，既然她愿意配合，那么苏尔也想要更加了解这个世界一些。

“汝想要去高天原？”，九尾狐诧异的问道。

“只是比较好奇而已”，苏尔坦然回答。

“放弃吧，高天原的大门已经被关闭，就连吾也无法返回……不，或许无法返回才是一件好事……”，玉色的大狐狸摇了摇头劝告着，她突然改口的内容也仿佛在暗示着高天原的内部在发生着什么事。

而刚刚好，苏尔最喜欢听的就是这种隐秘的故事……探索神秘的未知。

“为什么？”，他忍不住追问着。

“吾不知也”，这大狐狸坦诚的可怕，“在天河阻断之前吾便已经落入苇原中国，如今的高天原是什么模样已经无人知晓，若是汝想知道过去的高天原吾亦可告知，神明们于其中终日饮酒作乐，以颂歌赞美天照为盛事，无论年月……但，汝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些罢？”

于九尾狐降世为分界线，在那之前的高天原苏尔并无兴趣，相比起那些神明们无聊的生活，他想知道的是这几百年间里的隐秘，因为很显然只有神明断绝通路后的高天原才是值得探究的。

“过去我们从一个妖怪的口中得知现在的银河被堵塞了，神明们也无法在三层世界中自由行走，你知道这又是为什么吗？”，不等苏尔开口，与他心意相通的欣可便从九尾狐发光的毛发间冒出头问了起来，“作为天照侧面的你想必应该知道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