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妖梦
“那么我们就撤离去其他的地方好了!兽人种的活动范围也不是无限的!”
“……”
利库突然抬高了声音打断了苏尔的反驳。
以前两个人虽然也曾进行过严肃到近乎在吵架一般的对话,但此刻无论是谁却都清楚这一次与之前的所有不同。
沉默了半晌,利库突然开口轻轻地问道:“你还记得你多大年纪吗?苏尔?”
“……十七岁”,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利库会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个,苏尔迷惑的回答着,“只比你小一岁。”
“是啊,十七岁……”,黑暗中,利库幽幽的重复着,“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我们两个中如果一定有一个人会先去死的话,那么就只会是我。”
!!!
苏尔瞪大了眼睛,但他却什么都看不到。
“在我死去后,整座集落里唯一还有能力与足够高的目光去带领着大家继续前进的也只有你了……明白吗?”,利库再一次的重复着,“所以你绝对不能因为这种原因而死在那里。”
利库早已规划好了每一个人的死亡,其中当然也包括了他自己的。
苏尔便是他所选定的继承者,意志的传递者。
向遗志起誓对于他们而言并不仅仅是一句单纯的口号。
已经被这份话语中的决意所震撼,苏尔茫然的长大了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该说些什么。
相较于利库刚才所说的话语,他那无限纠结的卑劣的忐忑竟不知安放到何处才好,已如阳光下的阴影,几乎无处藏身。
一股油然而生的冲动在呼唤着苏尔将自己所有的忧虑与恐慌全部都向存在于这里的利库说出,但他又深深的恐惧着坦诚所得到的并不是自己渴望听到的回答。
“……哪怕大家在逃亡的过程中会死去超过一半的人数?”
“哪怕大家会在逃亡的过程中死去超过一半的人数。”
明明是相同的话语,但后者的回答却有着超乎想象的坚定。
“即使会损失掉很多的同伴,但只要前进的方向不会错误,大家就不会被一次性全部灭绝,那么随着时间的流逝人口总是会缓缓上升的——这就是最正确的答案。”
“……谁也无法说错的答案。”
在这片黑暗的山洞里,仅仅在苏尔的面前,利库坦白到接近冷酷的说出了最为直接的,也绝对不会告诉外界的人们的话语。
但苏尔又怎么可能会听不到呢?
也许正是因为这份伸手也不见五指的黑暗,苏尔才更能够将听觉这份感官所放大,如同颤动的触须一般捕捉到那最细微的变化——利库他,在哭泣吧……
连声音的末梢也在颤抖。
苏尔想要伸出手去触碰利库的脸颊,就好像柯儿若是在这里便会做出的事情一样,手指抚过这个肉体的年龄仅仅比他才大了一岁的孩子,但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利库躲开了,苏尔伸出的手便落在了空处。
利库已经在无声无息间站了起来。
这个温柔的白发男孩,苏尔曾经有二十六次悄悄的窥探过,他看到这个男孩在独自一人躲起来的时候愤怒而又自责的怒骂着,摔砸着自己房间里的一切,完全没有平常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时的那份冷酷。
那二十六次便是每一次集落里出现牺牲的时候。
即使并未见过在这之前的利库,但苏尔也曾想过,就算是过去的利库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吧?
为这座集落而献出了自己生命的人数目前已经有了整整四十七位。
而到了后来,会下达命令的便不仅仅是利库一人了。
哪怕利库在强自压抑着自己所有的情绪,但苏尔却仍旧察觉到了这个男人在貌似平静的说出就算损失一半的人数也无所谓的话语时的痛苦与悲伤……若是在此刻点亮灯火,恐怕就可以在这里看到利库那难得一见的眼泪。
如果可以的话,苏尔比谁都要相信这个白发的男孩想要看到所有人都开开心心的笑着活下去。
蓦的,苏尔好似感受到了什么。
这份让利库如此失态,甚至出现了这种将自己的情绪都无法控制的流露出来的失误。
需要这份黑暗的不仅仅是苏尔一人,还有利库自己。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低下了头,苏尔轻声的问道。
虽然这样疑问着,但不需要回答,苏尔已经在心中隐隐找到了答案。
这次便轮到利库沉默了,沉默了很久。
“……伊万死了。”
快速而又急促的呼吸着,最终,利库还是平静的说道。
“……”
是吗?
那么这样的话,就是第四十八位了啊……
第三十章 自戕
柯儿的庆祝计划消失在了萌芽之处。
“……那么,伊万的牺牲是有价值的吗?”,苏尔苦闷的询问着。
“啊,当然”,话语中的颤抖已经到了完全无法掩饰住的地步,利库状似平静的回答道:“我们拿到了地精种最新的地图与现在的势力分布图……伊万的死毫无疑问是有价值的。”
“是吗?”,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了,苏尔只是轻声的喃喃着,“那就好……”
这样就可以避开那些非人的种族们正在交战的战场了。
但是,玛露妲会伤心的吧?还有诺娜……
伊万便是玛露妲的丈夫,以及诺娜的父亲。
她们此刻又会是怎样的悲伤呢?
苏尔呆呆的猜测着。
“如果你有空闲的话,那么就去安慰安慰诺娜吧……你和她的关系很好”,黑暗中可以听到利库在向外走着,还有这个男人传来的话语,“我累了,就先去休息了。”
没有回答,两个因为不同的事情而同样的疲惫着的人无声的告别着,直到利库快要走出木门的那一刻。
“喂,利库”,无精打采的声音,苏尔呼喊着利库的名字。
“……还有什么事情吗?”,利库按在门上的手停了下来。
“事情吗?嘛,也算是吧”,苏尔咀嚼着每一个字词,“算是一点小小的好奇?”
“我只是突然想要知道,利库你……每一次下令他们去死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苏尔的声音回荡在这片寒冷的山洞之中,却激不起丝毫的回音。
“我已经快要无法忍受了啊……利库……”
苏尔喃喃着。
“你有害怕过吗?在半夜里醒来的时候,害怕着会有那么一天就轮到自己被命令着去死亡……”
“甚至他们也可以算是间接死在了我们的手上,而我们就是凶手……”
“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苏尔低沉而又呢喃般的声音仿佛魔咒般环绕在这片死寂的空气之中。
什么已经适应了这个世界,学会了在这种残酷的世界里生存之类的漂亮话都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罢了。
每一次命令着其他人用自己的生命为剩下的人开拓出生存之路的时候都在心中默默的对自己强调着——轮到你的时候你也可以坦然赴死,大家都是这样,这就是所有人都认同的,最为高尚的事情,他们也只是先行一步而已。
但事到如今苏尔却才发现这都不过是拙劣的心理暗示罢了,无能的欺骗着自己,欺骗着那些相信着自己的人。
内心如果不变得强硬就无法活下去,仿佛钢铁一般的心灵。
苏尔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做到的——而他也确实做到了,哪怕只是一时豁出的勇气,他依旧本能的选择留在了那只白发的兽人种的面前,为其余的人创造着生路,但一切从那鲜血淋漓的血肉磨坊般的战场中回来后却又不同了。
他在恐惧着,在害怕着再一次一个人去面对那样的危险,主动将自己的生命作为祭品献出。
双腿都在颤抖,连呼吸无法平稳下来,光是回想起那份感受都足以击垮一个人——这是向自己第二次挥出的屠刀。
就在苏尔的面前,这样的一个选择正如一块比山岳还要庞大的巨石横立在这里。
仅仅在他一个人的面前。
“……也许吧。”
窸窸窣窣的声音,利库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大声的喊出,将他所有的情感全部都释放出来,自己所有的懊悔与愧疚,所有的胆怯与堕落全部都向着身后的这个男人说出——但到了最后,他却只能给出这样一个含糊的回答。
哪怕连嘴唇都在不可控制的打着哆嗦。
还有怒火。
这样的事情是禁止的,这样的责任是不可分担的,所以……全部都埋藏在自己的心里也就够了。
“我没有谈论关于死者的事情的权利”,就如同最为古板与沉默的苦行僧一般,利库苦闷声音的慢慢说道:“毕竟我……也只是个胆小鬼罢了。”
能说出让人去死的话语,却不敢亲手杀死任何一个人的胆小鬼。
“是吗?”,但苏尔的声音反倒却轻松了几分,“那么啊,利库,你说我们为什么还要活着……哪怕在这样的世界里?”
“谁知道呢?但是不要连死的理由都没有就去死啊”,利库已经将门拉开了,他正在向外走着,“在这样的世界里,如果死去的价值不够高的话……那不就太亏了吗?”
木门被用力合上了,山洞里又只剩下了苏尔一人。
“也就是说……意义吗?”
苏尔独自喃喃自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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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发着橘黄色光芒的被盛起来的矿石突然一闪一闪着,仿佛在下一秒就会黯淡下来,它已经燃烧了太久。
不过这点细微的变化对于桌前的的身影来说却已经足够明显了,终于从沉思中醒来,桌前的男人从脚下拿起了装着水的小壶,向着盘子里倾倒着,很快,这块漂亮的矿石便再一次散发起了稳定而又明亮的光芒。
若是柯儿在这里的话想必一定会高兴的吧?
她终于可以满意的看到苏尔的房间里不再是黑洞洞的一片了,这处山洞也终于再一次有了点人类居住的味道。
放下了水壶的苏尔将摆在自己面前的兽皮拿了起来,借着这还算明亮的光芒认真的检查着,兽皮的背部已经被他快要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但这仍旧还没有写完。
因为长时间的思考,他的头已经有些昏昏沉沉的,连思考的速度都仿佛慢了下来。
叩叩。
突然响起的敲门的声音,当苏尔警觉着转过头时便看到木门已经被推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站在那里,只探进来了半个身子,蓝紫色的头发所半遮着的小脸怯生生的向着山洞内环视着,又在看到苏尔时下意识的露出了一个欢欣的笑脸,却又在下一刻收敛了起来。
“苏尔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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