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妖梦
她就在地窟的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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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可。
与这位骄傲且美丽的森精种之间的复杂关系苏尔很难用文字将它们全部都描述出来,从最开始相识时的对立与追杀再到苏尔的搏命一击下两人一同落入地精种的国度,在那片钢铁堆积的世界中,本应该是必死无疑的局面却变成了两个人在大闹一番后逃离的戏剧。
那些复杂的心路历程已经不必多提,她救了他的性命,而他也救了她的性命,在那些无法预料却又接踵而至的危险下挣扎着前行,活着在那个时候已经成了执念,锻打在灵魂与意志之上。
一起生活,一起冒险,一起为计划做着准备,看着欣可耐心的制作着那些对她而言只会感到无聊的低级物品,还有那处无法从记忆中抹除的,被外界的爆炸所照的透亮的哨台,他们对彼此说出的话语。
而到了现在,苏尔却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在惧怕着见到欣可……害怕看到她,害怕被她看到。
就如同现在一般。
森精种的脚掌踩踏在坚韧的草叶之上摩挲出沙沙的声响,哪怕紧闭着眼睛,但周围的花草却将欣可的所有动向尽数传递进了苏尔的心中,就仿佛他正睁大着眼睛,以自己的眼瞳注视着那有着一头漂亮的淡金色头发的森精种向着自己走来。
随着那摇曳的身姿一同而来的花香,那份熟悉的温暖,十多年岁月的流逝在她的身上看不到丝毫的痕迹,白皙的皮肤一如相识时那边柔嫩,然而时光却在苏尔的脸上刻下了道道沟壑,残破的身躯以及大量缺失的生命力让他已如枯枝般萎缩。
低垂着头颅,努力的蜷缩着身躯,这些下意识的举动只为了让自己尽可能的减少暴露于欣可的眼前,然而这样徒劳的举动又怎么可能骗过这位聪明的森精种?
甚至就连这处让苏尔得以维持生命的魔法都是出自欣可之手。
她的手。
微微颤抖着的手。
散发出的无形热量仿佛在蒸腾着苏尔的脸庞,让他愈发的难以呼吸。
条件反射似的想要躲避,然而却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做到,那双手终于触碰到了他的脸颊,仿佛轻捧着最为脆弱的宝物一般,缓缓抬起。
灼热的是她的目光吗?亦或是那贴近的呼吸?
苏尔可以无比清晰的感受到欣可正在注视着自己,她就这样捧着他的脸庞注视着他,然而他却一点也不想睁开双眼,甚至还用力的挤着眼睛,封闭着一切。
这无言的沉默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愈发难熬,而这时间的流逝却也在这一刻仿佛放缓了脚步,随着苏尔焦躁的内心,那些会散发出荧光的花草也打破了黑暗,化为了鲜血般的红色。
“……很痛吧?”
低落到近乎压抑的声音,欣可终于张口说出了她从进来后的第一句话,那些曾经发生过的疼痛近乎重现在了她的身上,连每一个字音都在颤抖着。
本来干枯到如同干瘪树枝一般的身躯不知从何处而来了新的力量,苏尔禁不住摇晃着身躯。
他无法忍受。
第二百六十五章 渐变
普通而毫无稀奇之处的疑问,明明这样的疑问苏尔几乎从来到地窟中见到他的每个人那里都听到过,然而唯独在听到欣可说出这样的话语时,他……却仿佛被海啸肆虐过的田野。
【不痛……也不后悔。】
如同要提前以话语堵住欣可的嘴似的,苏尔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诉说着。
【我们正走在成功的路上,你的猜想都是正确的,我们也一定会夺取最后的胜利。】
干巴巴的,宛如自我催眠般的口号一样的话语,与曾经在面对利库的时候似乎没有什么不同,然而此刻哪怕是苏尔自己也都发现了,在这位森精种的面前,他的话语中却有着不止于此的激动。
她所看到的并不是这样。
她想听到的也并不是这样。
那坚硬的甲壳下所被保护着的柔软。
“说给我听……用你自己的声音”,仿佛没有听到苏尔的话语一般,欣可近乎蛮横的要求着。
她不想听到这样由魔法所模拟出来的声音,即使连每一句话语中的情绪都模拟到了极致,让一个再虚弱无力的人都可以毫无异状的与他人交谈。
不同于对魔法一无所知的利库等人,对于苏尔此刻的身体状况没有人能比欣可更加了解,她知道这个男人是可以以自己的声带发声的,哪怕非常的虚弱,哪怕非常的缓慢。
然而这恰恰是苏尔想要避免的。
沉默,更多的沉默,连空气都变得更加灼热,欣可却有着超乎想象的耐性,只是一动不动的捧着苏尔的脸颊,让他连移开眼神都无法做到。
“……非得这样吗?”,终于无法忍受这种沉默,苏尔沙哑着声音慢慢开口说道。
太久不说话让他的口舌已经变得笨拙,来自身体深处的虚弱无力也让他连吐出每一个字音都无比困难,仿佛一个重新学习说话的婴儿,从生涩走向连贯。
“啊,非得如此不可”,从走进这座地窟后到现在欣可第一次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然而这样的笑容也很快的隐没了下去。
“……很痛吧?”,注视着苏尔的双眼,欣可再一次的问道,甚至就连问题都与刚才一般无二,但无论是她还是苏尔却都知道这是不同的。
“……”
“……嗯……很痛”,长久的沉默之后,苏尔终于低声回答着。
从自己口中亲自说出的话语就好像长满了荆棘的藤蔓,刺得他遍体鳞伤,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样的话语对苏尔来说甚至是一种背叛,对所有人的背叛。
深深的呼吸着,没有任何多余的评价,欣可只是改变了姿势,将苏尔的头颅埋在了自己的胸前,用力的搂抱着他残破的身躯,轻轻摇晃着。
手指抚过怀中男人的后背,曾经在严酷的环境下所锻炼出来的健硕肌肉早已消失间,指尖传来的触感下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皮肤的东西都不存在,留在那里的只有疤痕,疤痕,数不尽的疤痕,重重叠叠。
凝结的伤疤边角还有着硬化后的血肉,抚摸过去还在轻微的扎着手掌,只需要轻轻按下就可以触碰到那些惨白的骨骼,亦或者仅仅只是放在身躯上就可以感受到那些从指间下流过的血液,连血液都变得缓慢,仿佛失去了动力一般。
呼吸也逐渐变得粗重,欣可想要用力将怀中的这个男人搂的更紧,却又在下一秒不自觉的放松了力气,唯恐让如此脆弱的他受到更严重的伤势。
“……我们离开吧”,鼻翼间呼出着颤抖的气流,低垂下头,欣可的声音呢喃在苏尔的耳边,舔舐着他的耳垂,“……离开这个世界,用魔法前去那些异界生物的世界里……”
“去找你真正出生的那个世界吧,你难道不想回家吗?”,欣可的声音变得急促,同样急促的还有她快速吐出的话语,“离开这个愚蠢的世界,远离这些危险。”
“所谓的计划不过都是无法验证的猜想,你的身体甚至很有可能无法支撑到那一天的到来,就连你能否如预想的一样成为整个精灵回廊的化身都无从得知……最少现在离开的话,你还能活着——这是唯一确定的事情……”
惊讶的睁大了瞳孔,最少在苏尔的记忆之中,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欣可,无法看到她此时的表情,但苏尔确实从这些颤抖的话语中听到了压抑着的哭腔,微弱到近乎不可查觉。
那个永远高傲而又自信的森精种……是在为我悲伤吗?
从心底一瞬间袭上鼻尖的酸涩,酸涩到了作痛的地步,但最终却不过是湿润了眼眶。
就连泪水都早已流干。
无法抬起手臂以更大的拥抱回报给淡金色长发的森精种,苏尔只能慢慢挪动着自己干枯的手臂,在欣可有所察觉之时,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掌,温热。
“谢谢你,还有……抱歉。”
在那漂亮的长耳边轻声说出的话语,为那份只专注于他一人的关切,同样也是为欣可所做出的一切。
那个曾经生活在一个其他人无法触碰的世界中目空一切的高傲森精种拥有了泪水,这种苏尔过去以为永远也不会出现在欣可的身上的情绪,他曾经以为哪怕受到再大的挫折,那位淡金色长发的森精种都会咬紧牙关向着她所认定的敌人发出永不认输的反击,绝不会以泪水宣泄自己的情绪。
但他错了。
甚至当苏尔在回忆中漫步细寻时,他却惊讶的发现在那位森精种的身上,就连那锋芒毕露的性格都已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内敛了起来,同样随之内敛的还有许多出没于嘴边的直白话语,正如苏尔曾经所生活的那个国度中的人一般,因为他而无声的改变。
一如春雨,润物无声。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与欣可的交谈之中,苏尔已经很久没有感受那种身处异界的违和感与不同种族之间的差别。
他都看在眼里,他都记在心里。
却无以为报。
第二百六十六章 Redamancy
“我需要的不是抱歉”,永远不会歇斯底里的喊叫,欣可的声音只是略显沙哑。
苏尔知道,然而欣可真正想要的他却不能给她,甚至就连欣可自己也都知道这一点,同样也是她没有选择以强硬的手段将这个男人带走的原因。
“……你还记得吗?”,仿佛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年人一般,苏尔只是摩挲着欣可的手背,在她的耳边慢慢说着话,“我们那段漫长逃亡的最后,那段抵达遗迹前的日子,我们所做出的约定。”
“……啊,我记得”,欣可生硬的说道。
“我过去所熟识的利库,他拥有着一颗被自己上了锁的心,以理智与冷酷朝向着外界,将柔软与脆弱全都锁闭在自己的心底,从不对任何人展示”,跳跃着话题,在欣可的疑惑之中,苏尔反倒慢慢说起了利库的事情。
“直到他遇见了休比”,迎着微微放开自己的欣可投来的目光,苏尔笑了笑继续说道:“当我们那个时候返回集落里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我第一次在他的眼睛中看到了生机……那是拥有着希望,想要活下去的光芒,是最灵动与鲜活的光芒。”
“他爱上了那名机凯种少女,名为休比的人类,也正是因为休比的存在,从他的身躯中诞生出了一个更强大的他——利库想要看到休比的笑容”,苏尔轻声说道:“如果不管世界的死活,抛下一切逃走,享受着自己短暂的生命,那么那名少女就不会露出笑容,他所许诺的未来,那片崭新的世界。”
“那个傻傻的,早已找到却不自知的机凯种女孩所一直挂在嘴上的——人类的心。”
如此喃喃着,苏尔的目光已经无法离开欣可的面庞,他的话语仍在继续。
“那么……你知道……对于我来说……那样的笑容……是什么吗?”
悠长而又不存在迟疑的疑问,欣可仿佛已经从未来获知了答案,她的嘴唇蠕动着,无声的做出着口型。
“我想要看到你的笑容——欣可·尼尔巴连的笑容”,忍不住虚弱的轻笑着,苏尔努力的抬起着手臂,却依旧只能在欣可的辅助下才得以用自己干枯的手掌触碰到她的脸颊。
“不用再为生存的危机而烦恼,也不用再忧虑哪一天醒来就连脚下的星球都被粉碎,我想要你生活在那样美好的世界里……没有忧愁,也没有烦恼。”
眼睛里仿佛闪着光,苏尔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样美好的世界。
“没有顾及的行走在大地之上,白色的阳光温暖着所有人的身躯,金黄的麦浪从与天空相接的地方随着风涌向我们的面前——我想与你一同生活在那样的世界里,看日出,日落,潮起,云涌……”
晶莹的泪水顺着白皙的面庞上缓缓流下,森精种的眼泪亦是透明。
“……会赢的……一定……”
紧握着苏尔的手掌,那份力量甚至让男人感受到了莫大的疼痛,但他却始终微笑着,不带一丝改变。
无声的流泪,就如同冰海下的火焰,良久,苏尔才慢慢的说出了那句他早就想要说出,却直到现在才说出的话语,毫无预兆。
“我们结婚吧……欣可。”
他已经无法忍耐。
!!!
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甚至在一瞬间忘记了呼吸,以至于让失去了手臂支撑的苏尔差点从怀中滑落。
当欣可手忙脚乱的将那个男人重新撑起时,她却看到了一张恶作剧成功似的笑脸。
“答应我好吗?不然总感觉说出去的话太没面子了啊~”
在欣可的眼中,那张笑脸上甚至还故作苦恼的皱起了眉毛。
“呵”,忍不住的冷笑着,然而这冷笑却分外的温暖,欣可甚至哧哧的笑着颤抖起了身体,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她就这样简短的给出了回答。
“好啊~”
晶莹的蓝色花朵随之绽放在了整个地窟之中,也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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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苏尔!为什么会突然决定在这个时候结婚啊!!!”
看着那个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的女孩,明明应该是在大声呐喊一样的话语却在她的极力压低下被压缩成了猫科动物在打呼噜时的低吼,显得分外滑稽,最起码苏尔是很想笑一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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