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醒天绝
“烟烟罗，展开浓雾！大家，各自找好伏击的位置。”
“等等！才人，你这是要干什么！！”
“元虎快走吧，我受伤跑不动了。这次，就当是我还了你一命吧。”
被贺茂才人用力推搡着，土御门元虎感受到了老友的坚决，下意识地迈动步伐。
“元虎，不要停下来。逃吧，一定要逃出去，将这里的一切告知陛下和总务大人！”
“祝君，武运昌隆！”
……………………
“贺茂才人，贺茂家庶子。”
“幼时母亲死于主母妒忌，家主贺茂忠宪亦对其不闻不问，受同辈排挤欺凌，地位与奴仆无异。”
“吃不饱、穿不暖、睡马棚、干脏活、没工钱，直到想跃水自杀时被土御门元虎救下。”
匿身于黑暗中，芦屋道满注视着被妖怪层层包围的贺茂才人，回想着从土御门泰亲处得到的情报。
“之后，贺茂才人与土御门元虎相交莫逆。为了帮才人出头，元虎以比试阴阳术的理由将贺茂家的孩子全都揍过一遍，甚至隔三差五就逮着嫡子打一顿。”
“而土御门家当时在与贺茂家争夺阴阳寮的掌控权，也就顺势放纵了土御门元虎的作为。”
“后来，贺茂才人展现出超常的阴阳师天赋。在贺茂家想与其舒缓关系时，贺茂才人决然拒绝，并拜土御门元虎的父亲为师，正式加入土御门一系的阵营。”
凭借着烟烟罗营造的浓雾，贺茂才人驱使式神在丛林内不断游走伏击，扰乱妖怪的合围。
腿脚负伤的他爬到了一棵树上，一改阴阳师不远离式神的原则，反其道而行之地躲避妖怪的追索。
“难怪能与土御门元虎一起并称‘双杰’。”
眼见其余除妖师全军覆没，唯有贺茂才人还在苦苦坚持，芦屋道满称赞了一句。
“虽然比起我跟晴明还差得太远，但这两个小家伙的确有点儿本事。”
芦屋道满传音命令妖怪退去，放贺茂才人往不同于土御门元虎的方向逃亡。
他需要这颗棋子活着。
这本就是既定的剧本，放贺茂才人回去向土御门泰亲汇报四国的情况。
不然，被派来四国查探的精锐除妖师杳无声息地全员失踪，这种大事足以震动朝野。
虽说，活着回去一个与全军覆没的区别也不大，但多少是个安慰不是？
芦屋道满现在还不希望妖国与朝廷发生直接冲突，为此他还准备了不止一个后手。
比如，向土御门泰亲暴露八云蓝的真实身份，让除妖师们为了天皇的安全而被牵扯住全部精力。
“好了，是时候让宿傩复苏了。”
芦屋道满鬼魅般的消失，唯有离去前的声音还在回荡。
“呵，听说是个唯我独尊、不好相处的家伙，不知比起晴明又如何？”
一道黑影从林间掠过，腾挪辗转间，脚步时不时有些踉跄，似乎有伤在身。
寂静的黑夜，无声的丛林，崎岖的山路上，唯有求生者孤单的身影，步履匆匆地奔向心中的光明。
土御门元虎朝四国岛的海边一路狂奔，百目鬼在周围随行，警戒危险，保护主人。
他计划今夜抵达岸边，明早立刻出海，快马加鞭赶回平安京，说服天皇集结除妖师军队攻打妖国。
此番，为达成目的，土御门元虎愿使用任何手段，誓要为牺牲的同僚报仇雪恨。
忽然，百目鬼飘到土御门元虎身前将他拦下，戒备地盯着前方藏于黑暗的道路。
“主上小心，前方有人拦路。”
土御门元虎狐疑地停下脚步，手上捏着一沓符咒，与百目鬼协同，摆出了犄角之势，互为照应。
“这百目鬼调教的不错，像是个王牌式神的样子。”
一袭黑衣的陌生人从阴影走出，来到月光下，站在了土御门元虎主从面前。
来者面容俊秀却神情桀骜，端有鹰视狼顾之相，浑身上下笼罩着不详的亡者气息。
正是，后发先至的芦屋道满。
“阁下是谁？”
见了拦路者的模样，土御门元虎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对方好像是冲着他来的。
“在下，芦屋道满。听说过吧？”
出于对死人的尊重，芦屋道满没有用土御门晴明的模样背刺土御门家的子孙，而是用了本相。
比起被自家老祖杀死，还是死在老祖生前的仇敌手上更让人容易接受吧。
土御门元虎压着内心的惊讶，虽然不清楚芦屋道满找他何事，但肯定不会是好事。
面对芦屋道满这般传奇的存在，土御门元虎清楚自己毫无胜算，想活命只能另辟蹊径。
“原来是道满公，不知前辈拦住在下有何吩咐？”
土御门元虎向芦屋道满行了一礼，俯身时向百目鬼隐晦地使了个眼色。
百目鬼收到暗示，默契地飘回了土御门元虎身后，借着主人的遮挡开始缓缓积蓄妖力。
芦屋道满像是没发现土御门元虎的小动作般，毫无防备地靠近了这对主从。
“我确实有点事需要你帮忙……可以的话，请借你的身体一用。”
此话一出口，土御门元虎知道这就是他最后的机会了，是死是活就看百目鬼这一遭了。
“就是现在，百目鬼！”
土御门元虎向后撤步，撞在百目鬼的身上。
而百目鬼则将他抱在怀里，手臂自元虎耳边伸过，用双手温柔地捂住了主人的双目。
一对，两对，三对……
十双、三十双、六十双……
密密麻麻的眼睛在百目鬼的双臂上张开，每双眼睛都泛着黑宝石般的光泽，晶莹剔透，漂亮非凡。
“额，啊啊啊啊——！!”
土御门元虎发出痛苦的惨嚎，被百目鬼双手覆盖的眼眶处渗出鲜红的血液。
这就是他与百目鬼早就制定好的战术，是不遭遇生死危局绝对不会使用的禁忌。
妖力涌动，道道邪光从百目鬼周身的眼睛喷出，无差别地攻击周围除了她与元虎的一切。
芦屋道满脚步顿住，讶然地看着面前这一对主仆，不由得举起双手为他们鼓掌。
“哦？献祭了自己的双目，让百目鬼凑齐一百只眼睛晋升为大妖怪了吗？真是，好魄力。”
第五百二十八章 两面宿傩,复苏!
芦屋道满欣赏着这对主从之间浓厚的羁绊，他见多了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家伙们。
为了求活，有留下式神争取断后时间的阴阳师，也有为了解除契约逃命而背刺主上的式神。
可百目鬼与土御门元虎在面对死局时的选择，赢得了他的认可。
“既然如此，我当以足够份量的力量为尔等的末路献上光彩。”
黑红色的人影自芦屋道满的影子中立起身，血色的烈焰在鬼影身下燃烧。
鬼影的身形愈发膨胀巨大，绰绰人影在它身上叠加，令它好似以一己之力背负起了鬼魂的山峰。
“麻烦你了，藤原显光大人。”
随着芦屋道满的呼唤，鬼影睁开了猩红的鬼眼，眼神溢满了怨恨与疯狂。
“啊啊啊啊——！！芦屋道满——！！你不得好死！！！”
被芦屋道满以妖术控制，藤原显光的灵魂化为背负起死于贵族统治下无辜民众魂魄的恶灵。
这是赎罪，是无能的肉食者在死后向生前被害死者的赎罪。
藤原显光是第一个，但绝不是最后一个。
尽管恨不得将芦屋道满撕成碎片，但藤原显光却没有违抗命令的能力，只得憋屈地供其驱使。
黑红色的鬼躯挡下百目鬼的邪光，饱含浓郁恶意的巨手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百目鬼拍下。
仅此一击，就将刚晋升大妖怪的百目鬼打得失去了战斗能力，决出胜负。
在藤原显光骂骂咧咧的挣扎下，芦屋道满再次将其封印回了影子内，踩在脚下，恶灵退散。
土御门元虎虽然失去了双眼，但以听觉却也能猜测出当前的局势是如何不利。
“不愧是能与晴明公并驾齐驱的存在，连蜕变成大妖怪的百目鬼都输得如此轻而易举。”
他当机立断，解除了与百目鬼的式神契约，既然自己已经走不了了，那至少放百目鬼回去报信。
“你走吧，百目鬼。去平安京将消息传给家主大人，然后……你就自由了！”
芦屋道满静静等着，在土御门元虎将重伤的百目鬼以阴阳术送走后，他才上前捏住元虎的脖子。
“好了，看在我刚刚放走了你式神的份上，配合点。”
说着，芦屋道满从怀中摸出一根长条状的封印物，解开包裹的咒缚，露出一截砖红色的手指。
“来，乖。张嘴吃下去，啊——”
此时，土御门元虎双目失明，并不知道芦屋道满想让他吃下什么东西。
他感受到了一股充满诅咒与邪意的妖气，但还是十分配合地张嘴将其吞入了口中。
毕竟，芦屋道满已经给了他机会，就算摆出一副宁死不从的模样又能如何？
不体面，对方会帮他体面。
“抱歉了，英子。爸爸，这次回不去了……”
土御门元虎仰起头，艰难地将长条状物咽下，手指上锋锐的指甲划破了他的口腔和食道。
“咳、咳咳……”
暗红色的邪意妖力席卷全身，压抑不住的咒纹爬上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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