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双兔
“……山里有座庙?”
“嗯。”初雪点头,“山里有座庙。”
林夜轻轻的叹了口气:“你够了啊,山里是不是有个小和尚,小和尚一边敲着木鱼,一边说……”
“没有小和尚。”初雪轻轻的说道,“有很多很多的死人。”
林夜一愣。
初雪再次抬起了手,指向了茫茫的黑暗:“那里,是谢拉格的圣山,历代圣女的候选者需要到那里聆听神的旨意,而她们大多数人都死了,有的死在了半路,有的死在了终点,通往神圣的道路上布满了骸骨。”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选得出圣女。”初雪说道,“只有经历过磨难的躯体和灵魂,才能被选中为神圣的代言人。”
林夜转头看着初雪,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写满了落寞以及痛楚。
“我呀,只有九根脚指头。”初雪轻轻的说道,“因为有一根冻坏了,坏死了,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就只能切掉了,还有这只耳朵。”
初雪指着自己的左耳。
“偶尔会听不到声音呢。”初雪说道,“当把另一只耳朵捂上的时候,就会看到站在我面前的人,嘴巴一直在巴拉巴拉的,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哈哈,是不是很有意思?有时候遇到比较讨厌的人,我就会有这个方法对付他,偶尔被医疗部叫去开一些无聊的会时,我也会像这样,就像这样撑着脑袋,捂住一只耳朵,然后另一只耳朵就听不见了,就可以安心的想别的事情啦,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初雪是笑着与林夜说这些话的,但林夜却笑不出来,或者说是个正常人都笑不出来,那试图掩盖在欢笑中的苦涩,实在是让他感到难受。
“为什么会这样?”林夜轻声问道。
“因为要成为圣女。”
“为什么要成为圣女?”
“因为有人需要我成为圣女。”初雪说道,“我必须要成为圣女,他才能更进一步。我必须要成为圣女,他才能夺回家族的宅子。我必须要成为圣女,他的敌人才无话可说。”
尽管初雪没有说明,但林夜也知道这里的“他”指的必然是银灰。这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憋了许久,也就只能问一句:“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问那么多啦,林夜医师。”初雪歪了歪脑袋,那落在她发丝上的雪纷纷落下,“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还有,今晚的事情不要和恩希亚说哦。”
“崖心还不知道?”
“她知道我是圣女,但不知道圣女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也很小心的没有在她的面前展现过全部的身体,不然她会难受的。”初雪说道,“我和那个男人,都做了很多,他是为了复兴家族,但我没有那么宏伟的目标,家族什么的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我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让恩希亚活得轻松一点。你之前说我愿意回谢拉格是因为那个男人,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不希望在那个男人倒下以后,恩希亚不得不走上我的老路,成为新的圣女,那样的世界也太残酷了些。”
林夜沉默了。
“林夜医师,其实我很羡慕夜莺小姐的。”
林夜一愣:“丽兹?”
“是啊,丽兹小姐。”初雪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丽兹小姐以前受过很多很多的苦,在她被你彻底治愈之前,她的人生都可以说是黑暗的。可即使是那样,愿意站在丽兹小姐身边的人也有很多很多。在遇见你之前,闪灵、临光还有萨卡兹同族的芙蓉、炎熔。丽兹小姐的身边一直都有很多很多真心想要拯救她,很多很多愿意一直站在她面前替她遮风挡雨的人。但是……我没有,原本我以为是有的,原本的他也的确是,可是后来都不一样了。我听说绝大多数圣女候选者不是被冻死的,也不是被饿死的,而是在暴风雪中迷失了道路,而后发现自己始终孤身一人时绝望死的。”
林夜安静的听着,初雪的声音很小,很轻,但却很有力度。通过初雪的描述,他不难想象那样的场景。
在雪山中的圣路上,孤独瘦弱的女孩独自前行着,脚下是无数具前人的尸骨。
这和困着童年丽兹的囚牢一样,光是想象都让人感到窒息绝望的场景。林夜忍不住想着,如果初雪也有和夜莺一样的病症,那雪山的圣路便也是她的囚牢,想到这,他忍不住说道:“再走一次吧。”
“嗯?”初雪愣了愣,有些疑惑的看着林夜,“你说什么?”
“我说,再走一次那条路吧。”林夜说道,“这一次,会有人陪在你身边的。”
初雪怔怔的看着林夜,而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算什么?补偿吗?但这也太奇怪了点。”
初雪的笑声让林夜冷静了一些,他这才意识到初雪的情况和夜莺不一样,夜莺是被困住了,而初雪是已经走“出来”了的。而且夜莺的梦魇是囚牢本身,但初雪若是有梦魇,那并不会是圣路本身,而是……那个本应该替她遮风挡雨,但最终却让她走上圣路的男人。
这是比圣路本身更让她感到绝望的事情。
“好啦,林医师,该回去睡觉了。”初雪慢慢起身,“虽然理解你的热心肠,但是这一次真的不需要你再做什么了。在谢拉格好好玩一玩吧,不管怎么说,这里的景色还是挺美的,最适合你这种没有看过雪的啦。还有,多穿点衣服和袜子,免得像我一样冻坏脚趾了。”
初雪最后一句显然是俏皮话,但林夜却笑不出来,他坐在阳台,看着雪花纷纷。
想喝杯热茶,但杯中的茶已然凉透。
……
……
作者的BB:初雪的设定里耳朵和脚指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这是我自己加的。因为初雪的语音里提到过,她小时候脚趾差点被冻伤的时候,银灰找到了她,并把她背回了家。但是在圣女选拔的时候,银灰显然是不可能再找到她了的。
第二三四章 必须要让丽兹知道林夜医师是什么样的人
第二天一早,林夜是被冻醒的。
他连续打了几个喷嚏,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想要抓过被子裹紧的时候,却怎么也摸不到被子。这时他听到了从耳边传来的“斯哈,斯哈”的声音,于是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正裹着厚厚的被子,蜷缩在他的床边。
林夜瞪了一眼白色的身影,白色的身影也瞪了着他。
“我这是在做梦吗?”林夜喃喃着,翻过身继续睡,“竟然在床上看到了一条傻狗。”
拉普兰德怒了,当即扑了上去,抓着林夜的手臂便咬了下来。
“啊啊啊啊!疼疼疼疼!”希瓦艾什家的宅院里响起了林夜凄惨的喊声。
连在楼下餐厅用餐的银灰都听到了。
银灰放下了手中正用来喝汤的勺子,看了上去,服侍着他的管家格林微微躬身:“老爷继续用餐便是,我这就去看看。”
“不用了。”银灰取过手帕擦手,淡淡的说道,“听护卫说,昨天晚上一直都没有回来的那个罗德岛成员今天早上翻墙进的院子,然后直接跑到那个男人的房间里去了,大概是被吓了一跳吧。”
似乎是为了验证银灰的猜测,二楼的惨叫很快便消失了。
“是个挺有意思的家伙。”
银灰放下了手帕,管家格林便走了上来,替银灰披上了那件黑色的风衣。
格林低声问道:“老爷今天也要出去工作吗?”
“怎么?今天是什么不同的日子吗?”
“……再怎么说,大小姐和二小姐也回来了。”格林说道,“您真的不陪陪她们吗?”
“恩希亚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银灰顿了顿,说道,“恩雅也不是,她们不需要我的陪伴了。”
“或许,还是需要的呢?”
银灰回头看了格林一眼,格林将头埋得更低了。
“那个叫林医师的,是个挺有意思的家伙,有他陪在恩希亚和恩雅的身边,应该就足够了。”银灰起身,向门口走去,走到一半时停了下来,“你对那个叫林医师的怎么看?”
“林医师吗?”格林想了想,说道,“他并不怕老爷,这般年纪能在老爷面前从容不迫的说出自己的想法,而且还明知道这是老爷忌讳……不愿意提起的事情,这很难得。也难怪能和大小姐、二小姐成为朋友吧。”
“并不怕我吗?”银灰喃喃道,“是啊,他并不怕我,连我的部下都怕我,可他不怕。而且总感觉他的身上有一股很特别的味道。”
“特别的味道?”格林有些疑惑。
“嗯,比较特别的味道吧。”银灰回头看了格林一眼,“你怕我吗?”
格林又低下了头,说道:“格林对老爷的只是敬畏。”
“敬畏吗?挺好的。”银灰点了点头,“话说,我有些记不清了,你的那只鹰,真的是半年前丢的吗?”
格林的眼皮微微一跳:“是的,老爷,当时我还和老爷您说过了。”
“我记得我当时也说过一句话吧。”
“我记不太清了。”
“记不太清的话我就再说一遍吧。”银灰淡淡的说道,“我说没什么好可惜的,不听话的鹰,就不要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在银灰的注视下,格林感到脊背有些发凉。他极力维持着恭敬,说道:“我明白了,老爷。”
“明白就好。”银灰点了点头,而后拿起了手杖,“罗德岛的使者肯定是有工作要和我们谈的,看在恩希亚的份上,我愿意和他们谈一谈。今晚的晚宴准备的丰盛些,别像昨晚那么寒酸了。”
“是,老爷。”
……
林夜死命推开了拉普兰德的脑袋,怒视着她:“你发什么疯。”
拉普兰德也怒视着他:“你为什么骂我是狗!”
“谁骂你是狗了!等等,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
林夜终于发现最大的问题在哪里了。不是拉普兰德突然咬了他,而是拉普兰德突然的出现在了他的房间!出现在了他的床上!这不得不让他联想到一些十八X的本子剧情,不过很快他就发现拉普兰德绝对是和本子剧情无缘的人物。
她还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只不过和昨天相比,已经是破破烂烂的了,头发里还掺着枯草,小石头,以及未化的雪,脸上也是脏兮兮的,简直就像是在垃圾堆里滚了一翻。
林夜怔怔的看着拉普兰德:“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是在垃圾堆里摔倒了吗?!还有,你为什么裹着的是我的被子!”
林夜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冻醒了!因为拉普兰德把他的被子夺走了!眼下他穿着的只有单薄的睡衣!这让他感到从窗外刮进来的寒风简直如刀子般刺骨。
“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拉普兰德说道。
“什么意外。”
“昨天夜里太黑,我不小心从山上滚下去了。”
林夜的嘴角微抽:“我为何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等我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了。”拉普兰德叹了口气,“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你竟然还记得回来的路……”
“回来的路?”拉普兰德歪了歪脑袋,“我早就忘了啊,我只是闻着气味找来的。多亏了你身上特有的狐臭味。”
林夜怒了:“我TM哪里有狐臭味?!这是香水,香水你懂不懂啊!”
“哦。”拉普兰德点了点头,“差不了多少,反正找到你了,所以我就翻墙进来了。”
“你为什么要翻墙进……算了,你直接说你为什么要拿我的被子吧。”
“那还用问!”拉普兰德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林夜,而后振振有词,“因为冷啊!”
林夜终于忍无可忍,朝着拉普兰德扑了过去:“臭狗,把我的被子还给我!”
拉普兰德呲牙咧嘴:“庸医!你骂谁是狗!”
两人扭打在了一起,木架床被震动的嘎吱嘎吱响。
这场争斗只持续了不到十秒钟,便以林夜的告负而结束。林夜被拉普兰德屈辱的压在身下,拉普兰德得意的扬起了头,哼哼道:“庸医,你怎么可能打得过我。”
林夜正想说些什么反击,然而一抬眼,便看到拉普兰德那原本就破烂不堪的衣服,在经过激烈的运动后终于被彻底的毁坏了。这让林夜得以看到那伟岸的胸襟,晃得他忍不住张开了嘴巴。
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苏苏洛将头探了进来:“一大早的,你在吵什么啊,林医师,连门都不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