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利刃
“并不打扰，江唐，雨晴，你们继续。”
说罢，沐总便准备关门离开，或许会回他的书房、或许在客厅泡杯热茶。
可就在这时，江唐忽然出声道。
“沐总，请问一会儿我能耽搁你一点时间吗？”
“我有事情……想和你好好谈谈。”
?105 你在害怕吗
面对成功的中年男人，即便是江唐，此刻也能感受到明显的压力。
沐总在自己的书房看书，江唐在女佣的指引下来到他的面前。
他其实十分随和，早早地给江唐准备了椅子，就坐在他的对面。
江唐落座，沐总也放下自己手中的书，十指交叉着露出微笑，随即十分自然地便开始了寒暄。
“江唐，我家雨晴向我推荐你的时候，我还有些不太信任，但之后我查阅到你平时在学校里的成绩。”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多亏了你，雨晴她对学习的兴趣浓了许多。”
这点确实，沐雨晴隔三差五地喃喃自语“江江什么时候来呀”，看在他人的眼中，自然会以为她想要的是补课。
“沐总过誉了，我只是在做一些我应该做的事情。”
“不，你的用心我能看在眼里，我代雨晴谢谢你了。”
“今天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如果是薪资的问题，这点不用担心，雨晴她没把我涨到三千每课时的事情告诉你吗？”
“如果是这样，我会好好说教说教她的。”
“不……那种事情，她早就和我说了，反倒是我，一直觉得这个价格有些高得不太合适。”
“当然，我现在想和沐总谈的，并非有关薪资上的问题。”
江唐的拳头微微握紧。
沐总疑惑地蹙了蹙眉。
“那是什么事？”
“虽然可能，以我的身份，谈论沐总你的家事有些不太好……”
“……”沐总的眉头愈紧。
“但是您不觉得，您对您的小女儿沐云翳，多少有些缺乏关心了吗？”
“就像方才和我谈话那样，您总是半句离不开雨晴，雨晴她是个很好的孩子。”江唐没有讽刺的意思，在他的眼中，雨晴同样是块美玉，只不过，是自己甘愿染上污秽的美玉。
至于沐云翳，那就纯粹就是未经开发的璞玉了，明明她也可以光彩动人、明艳耀眼，可却没有人在乎她、关心她、发掘她……
同样是美玉，甚至是姐妹，为什么得到的待遇，却犹如云泥？
“雨晴她是个很好的孩子……”江唐又重复了一遍，“但云翳同样值得您的关心。”
“如果从一开始就对云翳施以正常的培养，为她请心理疏导的老师，她现在不会比雨晴差多少，云翳她……”
“她什么。”沐总的语气低沉，他的目光中俨然已经染上了几分不喜。
只是为了维持表面的礼貌，才没有真正反驳江唐的言语。
如果是一般人在他的气场面前，只会退缩、不再坚持着表达自己的想法。
但江唐也算是早就料到这一步，因此没有放弃。
“她是你的女儿，和雨晴一样。”
空气在江唐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仿佛凝固。
江唐与沐总四目相对，一位身价亿万，另外一位，只是刚刚走出高中的学生，但却表现得不卑不亢。
“江唐，其实我很欣赏你。”
沉默了半晌，沐总忽然说道。
“谢谢。”
“但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的事，而不是来掺和我的家事，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请不要用你从学校里读到的那些道理来丈量这个世界的每一处，去纠正、去拨乱反正，回到你以为的‘正轨’。”
“那样会很累的，也没有意义。”
“为什么。”
“不是每个问题都能得到答案，但我今天正好不忙，就陪你聊聊也没关系。”
沐总抿了一口身旁的浓茶，应该很苦，雨晴给江唐吐槽过，她尝过老爸喝的茶，那简直不是人喝的。
可他的表情看起来已经全无感觉，习惯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苦涩，究竟还有什么能打破他的波澜不惊？
“你觉得你所做的一切，对云翳而言，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他提出了问题，但目的并非让江唐来回答，而是自己接着说了下去。
“你不是陪伴她最久的人，更不是她的亲人，不知道她的过去、没办法承包她的未来。”
“却以自私的关心，站在道德的高地俯视着我、规劝着我，这样真的合理吗？”
“我并没有站在道德的高地，只是将我看到的、感受到的表现出来。”
江唐控制着，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在眼前男人强大的气场和宏辩面前保持镇定。
“你自然有你表达的权利，但同样，我也有我的所见所闻。”
“你能感受到她对外界的害怕和恐惧吗，你曾在她踏入学校、面对陌生的同学嘲笑时、老师的责问时帮她吗？”
“你曾体验过她在怀中哭泣着、说害怕书本、害怕文字的感受吗。”
“你又是否知道，在你来以后，云翳的笑容少了许多——或许吧，或许她在你面前的笑容增加了，让你误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
“但在你离开以后呢，你一周只会来两天，这两天里又分别只能待上几个小时，剩下的五天呢，剩下的十几个小时的白天与黑夜呢，你所看见的并非是她的全部，也请你不要自私地成为别人的全部。”
“究竟谁才是会陪伴她一生的亲人？”
“你就像是一场急雨，短时间内确实能够缓解一片区域的干旱，但在那之后呢？土地又一次地开裂，心灵又一次地流血结痂，比得到雨更痛苦的事情，是曾经滋润过雨水，而后再度被阳光曝晒得开裂。”
“云翳是个内向的孩子，是个不需要多少雨露也可以成长得很好的孩子，像一朵蘑菇，更喜欢将自己藏进阴暗潮湿的位置。”沐总淡淡地说着，但他的话语可一点儿也不平淡。
相反，他的一连串反问是那样的有力，不是因为情绪，而是因为他所说的恰恰是许多人所注意不到的“另外一个现实”。
这现实让人的内心如云浪翻涌。
一般人早已放弃了辩论，因为在事实面前辩无可辩。
但现实的，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一个人，三餐饭，一个卫生间和一张床，就可以过完余生，什么都不渴望的人生就是你所认为的幸福吗？仅仅满足了物资需求的人生就是你眼中适合云翳的未来吗？”
“到最后满足的究竟是沐云翳，还是你的控制欲？”
沐总微笑着不答，两个人各持己见，其实谁也说服不了谁。
但江唐没办法一直辩下去，云翳最后的人生，也只有她的父亲可以帮她选择。
所以从一开始，其实江唐就输了，他就是一场急雨，给予了沐云翳滋润如梦的一段时光，但雨会下完，天会晴朗，正如人也会离开那样。
如果不能找到真正的破局之法，不能看破沐云翳父亲真正的目的，造成他决定束缚住女儿人生的原因。
就无法改变他的想法、改变沐云翳的未来。
但是没有证据、没有线索，江唐能凭借的。
就只剩下猜测了。
大胆的猜测，又是基于现实的猜测。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江唐再度望向沐总的眼睛，装成自己已然知道了什么秘密的模样。
这一次，伴随着江唐接下来的言语，后者竟有些动容起来。
“沐总，其实你是在害怕吧。”
?106 秘密的揭开
“你在害怕沐云翳离开你的身边。”
“你更害怕……她会出什么意外。”
意外两个字江唐咬得不轻，他更是没一刻不将目光落在沐总的脸上。
这个男人好像不曾有过脆弱的模样，他是那样的镇定自若、气场强大，这是身为领导者所应该拥有的品质。
但江唐同样不会看错，有那么一瞬，在他重重地咬出“意外”一词的时候。
沐总，你流露出了一丝脆弱之情。
很抱歉被我看到。
就像是剑客背上的疤，男人的脆弱其实永远只留给自己，收拾心情之后，再面对起家人来，又是一副平常的面孔。
“你想说什么，江唐，给我女儿教完功课，你该走了。”沐总冷冷道。
这是下了逐客令。
“雨晴给我讲过她的母亲……”江唐却置若罔闻，若有所思地喃喃。
“我说，你该走了，你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沐总的声音像压抑的雄狮，他的眼眶竟有些红，江唐毫不怀疑自己下一刻就会被眼前的男人喊来保安，给架出去。
这就是选择的代价，江唐当然可以就这样不管他人的家事，按部就班地每周过来上四节课，舒舒服服地拿到一万二的报酬，一个暑假过去，赚取天价的家教钱，拍拍屁股走人。
可现在，他就要自己作没这门生意了，以后和雨晴，多半也没什么机会每周见面。
他还挺喜欢雨晴的，尽管这和现实里他总是对雨晴很冷淡显得有些不符，往往是后者倒贴过来。
但如果江唐对雨晴不好，她又怎么会倒贴。
他也喜欢云翳啊，所以才会为了她在这儿硬刚她的父亲。
又或者比起喜欢，更多的是心疼。
“云翳很像她的母亲吧。”江唐露出有些难过的笑，他其实很能理解面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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