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不死者 第141章

跳跃的火焰深处，似有两个人影，抱在一起。

“大小姐，盖尔回来了。”

“欢迎回来，盖尔爷爷！”

85.静谧的燃烧

或许从未有人想过，燃烧也可以是静谧的。

当火焰从圣山之上一路蔓延向下时，燃烧的噼啪声，竟然给人一种怪异的静谧感。

不死人站在圣山之上，默默看着火焰朝下蔓延。

他自己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感觉，那些久违的悲伤，欣慰，一股脑地涌上自己的心头。

绘世者是不死人在火之时代的终末认识的人。

不，或许可以说是朋友。

这副被命名为《灰烬的绘画世界》，正是当年不死人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单纯以当时的灰烬身份作为代号，命名的画卷。

是他杀死了寻找颜料的奴隶骑士盖尔，是他将满溢着黑暗灵魂的鲜血交给大小姐。

他也站在大小姐身侧，看着她用画笔一点一点地将这幅画卷完成。

在火之时代的终了，也就只剩这一副画卷承载着当初那些火之时代的移民，在初火熄灭之后依然能维持作为人的本性。

若是一定要打个比喻，就如同在神话传说中，最后的方舟。

它成了无家可归的人们最后的庇护所，庇护人们度过了漫长的岁月，甚至熬过了无光无火的深海时代。

可如今，它还是被深渊的恶意侵蚀，这件来自火之时代的遗物，终究也成了空无一人的模样。

根据鸦人所说，在画卷与喀兰圣山融为一体的几百年时间里。有人进来过画卷，也有人走出过画卷。

那些在画卷中居住的各地人民，或许也有人将自己的传承带出绘画世界？

正如当年，那个名为沙力万的少年走出艾雷德尔的绘画世界一样。

会不会仍有古老的血脉在外留存？

不死人已经没有机会去问了。

尘归尘，土归土，这件在火之时代诞生的画卷，终将在火焰中静谧地燃烧。

但它不会彻底死去，它会在火焰的燃烧中彻底成为喀兰圣山的一部分。

谢拉格的人们依然会在寒冬中匍匐前进，可他们不用担心天灾的侵扰。

被鸦人骑士们创立的蔓珠院也依然会存在，哪怕他们所侍奉的神已经死去。

圣女也会得到画卷的回应，继续使用着画卷的力量。即使她们再也没法听到那位大小姐的呢喃。

这些生长在古老世代残骸中的人们，或许有一天也会因战争流离失所。

但雪境永不消失。

“...”

不死人一步又一步地走下圣山，在一路跪拜的鸦人尸体之中走出画卷。

火焰依然在燃烧着，即便是风雪也无法吹灭。

鸦人们的身体在火中静谧燃烧，与画卷一同沉入喀兰圣山之下。

这些在深渊之上挥洒鲜血的人们，会永远地停留在这里，与无止的风雪一同长眠。

即便无人知晓，在喀兰的圣山之上，会有那么一些人，用自己的生命铸成了坚固的城墙。他们在漫漫长夜中，以无尽的意志与决心抵御着深渊的侵蚀，直到英雄的到来。

光满闪烁，不死人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现世的圣山山顶。

他是在山顶的神居中。

走进来才能发现，这里的布局竟奇异地和画卷中教堂的布局一致，只是外表的装饰没有那么华贵。

不死人回头看去，挂在墙壁上的画卷上，本应清晰的雪山与教堂，此刻也有赤红的大火席卷。

但那火焰并没有破坏美感，而是为整幅画卷增添了一份与暴雪对抗的安宁。

以黑暗灵魂之血作为材料的画卷，想要在火焰的燃烧中彻底烧毁，并不是一件易事。

这也刚好为画卷沉入喀兰圣山预留了足够的时间。

要说不死人之前在铃铛中看到鸦人预留信息的时候，多少有些兴奋和激动。

但现在，不死人却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了。

就连最有可能留存到现在的事物也因深渊的侵蚀消逝，在这全新的世界中，还能有多少故人？

恐怕就只剩一个古老的游魂罢。

神居里放置着一些不死人有些眼熟的东西。

鸦人们使用的短刀，好些使用奇迹的圣铃，以及有时会在祭祀上穿的黑羽鸦人服装。

不死人走出神居，他看到了依然守在旁边的斯卡蒂和靠在树下躺着的恩雅。

“！”斯卡蒂听到脚步声，她抬头看向走出神居的不死人。

“你出来了？！”

她赶紧站起来，来到不死人身边，用激动的神情看向不死人。

“你见到神明了吗？”

“没有。”

不死人摇摇头。

“没有，神明。”

斯卡蒂疑惑地看向神居里面，确实是空无一人，那不死人刚刚消失是去哪儿了呢？

“那圣女使用的力量是怎么来的？你一定知道什么是吧？”

斯卡蒂希冀地看向不死人，问道。

“能告诉我吗？我需要去找到答案。”

不死人看着面前的斯卡蒂，他没有说话。

但斯卡蒂却从面前这个沉默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悲伤。

明明他的脸庞被笼罩在头盔之下，明明看不到他的神情。

但那悲伤要比喀兰圣山最暴烈的风雪还要冰冷。

刺入人心。

“怎么了？”

斯卡蒂脸上的神情逐渐平缓下来，她感觉有些不对劲。

“没。”

不死人摇摇头，他再次告诉了斯卡蒂答案。

“那里面，没有，神明。只有，普通的人。”

他一边朝着圣山入口处向下走，一边说道。

“你要找的，答案，不在这里。去别处吧。”

不管斯卡蒂想要问的是什么，都已经全都不存在了，她什么也得不到，只能看见被熊熊烈火燃烧的一切。

斯卡蒂怔怔站在原地，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神居里面，静谧地像是沉浸在时光的角落里似的。

“...”

无言，白发的赏金猎人垂下视线，随后转身跟随着不死人一同走下圣山。

不需要担心恩雅的安危，铃声已经响彻雪境，新的圣女已经诞生。

很快，蔓珠院的大人们就会带领内卫前来山顶。

他们会带来崭新温暖的衣服和食物，并举办仪式庆祝圣女的诞生。

不死人和斯卡蒂回到了旅馆，找到老班尼。

老班尼打开门，看到是两个人，赶紧把他们迎进来，然后一脸紧张地问。

“怎么样，有没有见到神明，他老人家有说什么话吗？我听到圣女已经成功的铃声了。你们呢？”

不死人摇摇头，他来到篝火旁坐下，把巨剑放在一旁。

斯卡蒂摇摇头，她也来到篝火旁坐下，把大剑放在一旁。

这两人同步的动作给老班尼看傻了。但看样子也知道，他们俩都没能得到自己最满意的答案。

“是吗...”

不知为何，老班尼松了一口气，他尽可能照顾着两人的情绪，也跟着围在篝火旁坐下，开始说话，安慰两人。

“我就说嘛，喀兰上有没有神都不一定，也不知道是不是蔓珠院那些大人们杜撰出来的，只要心怀敬意就行了。不过你们给的钱我可就不退了嗷。”

老班尼叽叽喳喳地说着，一边给不死人和斯卡蒂分别递过去一份肉排。

“总而言之，你们两个都没事就行，我看你们昨天一天没回来，还以为出事儿了，可把我吓得够呛。”

不死人摇摇头，他不吃东西。

斯卡蒂饿了，她本能地接过肉排，可刚刚咬了一口艰难地吞下去，就再也吃不下第二口。

不死人是看到了自己不想看到的东西。

斯卡蒂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两个人都没心情。

老班尼见状，他叹了一口气，也就没有再管他们。

他从篝火旁站起来，走出了不死人的房间。

这个时候，让他们自己呆着应该会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