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星
但他的暗示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三弟还是在那“慷慨陈词”。
可他又说了两句，就闭嘴了。
因为他听到了，一个沉重又沉闷的声音，那是虎头拐杖敲击地面发出的声响。
三弟顺着声音看过去，那是白发苍苍的齐江，拿拐杖敲了两下地面就停下了，就好像不是故意的一样。
而这，就让齐奕的三弟脸色有些发白，讪讪地赶紧坐回座位，一言不发。
齐奕给齐江递过一个感谢的目光。
而后对着会议室的众人正色道：“想必各位也都了解了，这些是利，可是还有弊，没有在PPT上呈现，我现在告诉大家，这个厂址确实在西城的郊区没错，也正因如此，它临近郊区的一个乡镇。”
“厂子和乡镇离的并不远，而且，乡镇处在厂子的下风向，不仅仅是废气，废水也有通过河流影响到乡镇居民的风险。”
“所以我希望大家，可以把这些也当做评估标准，来讨论可行性。”
说实话，这个项目，齐奕压根就没想拿到会上来讨论。
利益是巨大的，但，对周围环境的破坏，也是不可逆的。
但今天还是把它拿出来说事了，原因无他。
正是他身旁的齐江。
齐江在前几天找到他，把这份项目放到他的办公桌上，说让在今天拿出来讨论一下，然后没听齐奕多说就走了。
齐奕虽说是家主，但对于家族的长辈，还是不能直接否认。
甚至，有时候他想否认，也未必能做到。
这个项目根本不是齐奕和董事会的商量，完全是大伯突然交到他手上的。
听到齐奕刚才阐述的弊端，大家又一次陷入沉思。
除了刚才表示强烈赞同的几人，脸上的表情都是些不屑之外。
其他人逐渐出现了理智的声音。
“确实不好吧…如果要牺牲环境，这厂子可办不得啊。”
“可不是嘛，峰海市没有大厂子的原因，还不是因为市区地价太高，郊区又都是些旅游点和乡村。”
“要不算了吧，咱不能干这种事啊。”
嘭！嘭！
喧闹，又一次被打断了。
这次依然是齐江的虎头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这个年近八旬的老人，完全看不出什么行将就木，而是眼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锐利。
他见周遭都安静了下来，才把拐杖横着放到桌上，慢悠悠地说道：“你们啊…还有齐奕也是，怎么能了解问题不了解全面呢，这个项目呢，其实是我找的，那自然，我们建成之后，会给厂子加上一系列的净化设备，这些已经在购置着了，基本保证不影响周围老百姓的生活嘛。”
这话语落下，刚才有疑惑的人，尽数没了意见。
尤其是刚才话多的三叔，他那叫一个高兴：“不愧是大伯，就是想的周到。”
环保又能赚大钱，何乐而不为。
而依然眉头紧皱的，只有齐奕一人。
他知道，齐江在撒谎。
这个厂子规模太大，要是从零基础加了净化设备，几年内根本就不会有盈利。
而且作为家主，他知道现在的支出里，压根就没有关于厂子的任何支出，更别说什么净化设备，更是不切实际。
这不是第一次了，齐江…大伯他借口会给一些齐家的有污染的单位加上配套设施，但最后都没加，他却不知道有什么门路，那些企业居然还都在正常运转。
不仅仅是有污染的项目，还有上次被苏家取缔的漫展，那个现在已经被换掉的主办方，当时也是大伯一手安排的。
收益是巨大的，但破坏也确实在。
可那些规模都比较小，没必要跟大伯争论什么，但是…今天这个项目。
要是实施起来环境破坏太大了！
“大伯…你听我说...”
齐奕仅仅是刚开口，齐江就伸出一只手，放到他的面前。
并且用一个只有他能听到的音量小声说。
“不用说，齐奕啊，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不过你呢，现在就把会议主持完，这就是你现在的任务，至于别的，散会后，我这把老骨头，再亲自跟你说。”
47.幕后主使
这场会议，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了。
觉得愉快只是那些不明真相的人，而知道真相的齐奕，脸上完全就是阴云密布。
甚至在齐江说完那些话之后，齐奕作为家主，除了最后的散会之后，没有心情再多说一句话。
会议室里的人有规律地离开，都是带着笑意，他们是觉得，又要赚大钱了，公司前景一片光明。
齐奕的三弟在收拾好东西走出门之前，还特意绕到齐奕的面前。
“表哥，
你说别人都高高兴兴，你怎么愁眉苦脸的，多坏气氛！”
虽然知道三弟这个人就是心直口快，但是，对于大伯的事情，家里这帮人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也就是说他明知道这个项目的危害，还在这说风凉话。
齐奕冷冷地回道：“没事就早点回去，我这边还有的忙，拜你们所赐，又多了个无聊的项目。”
三弟听得出他话语中的嘲讽。
瞪了齐奕一眼，他甩了一下手臂，转身就走：“你可真跟小时候一样，自命不凡，别人想赚的钱，在你那就高风亮节呗，随便你咯。”
齐奕看着这三弟走出门，眼神中同样是不屑。
他不是什么高风亮节之人，只是为人处世，有着他自己的准线罢了。
待会议室的门关上，齐奕才强行挤出一个笑脸。
站起身很有礼貌地跟坐在那的齐江说：“大伯，现在人都走了，我们来谈谈这个问题，这个项目它不…”
“等会。”
齐江抬手，让齐奕的话停了下来。
“如果我这老头子还没老眼昏花的话，不是还有人没走吗。”
齐奕顺着齐江的眼神看过去。
在会议室最里面的座位，齐欣叶依旧坐在那里，手里拿着笔在纸上写着这场会议的记录。
齐奕怎会不知道，自己女儿还没走。
刚才是想着，这样也好，只要小叶在这里，那大伯也拉不下脸来跟自己直接摊牌，没准在这个项目的实施上还有回旋的余地。
但从刚才他的话来看，今天大伯似乎一点面子都不想给齐奕了。
看看现在的状况，齐奕也没办法，只能把齐欣叶喊了过来。
齐欣叶走过来之后站在齐奕旁边，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这个大爷爷要跟她说什么。
嗯，似乎，只是似乎而已。
小哲一周前就告诉了齐欣叶，他的预测，小哲说，齐江才是幕后黑手，你爸爸只是个傀儡罢了。
刚开始的时候，齐欣叶并不敢相信，她这个大爷爷平时明明不声不响，这辈子也没有什么大成就，和小辈们说话也算是和蔼，怎会是那个隐藏在齐家的幕后话事人呢？
然而，齐欣叶对于雨哲，是绝对的信任，在她看了好多放在爸爸书房的项目文件之后，越来越觉得大爷爷非常可疑。
视线回到现在。
齐江乐呵呵的，脸上的皱纹一笑也更加明显。
他用一如既往的和蔼样子说道：“小叶啊，刚才你在那写什么呢？”
呦呵，别说老眼昏花了，离这么远都能看到她在那写东西，这视力看来好着呢。
齐欣叶也维持住和往常一样的笑容，把笔记本放到齐江的眼前让他看了看。
“大爷爷，也没有什么，我就是想记录一下会议上说的事情，毕竟嘛，我也想早点有些长进，不能天天待在家里玩呀。”
仔细看了看笔记本上记的内容，齐江才放心地点点头。
顺便还嘱咐了一下：“有上进心是好事，不过呢，小叶，你记住大爷爷的话，自己家里的都是自己家里的事情，和其他人没有关系，像这种开会的时候，记什么东西都要慎重些，也不要让家族以外的人瞅到你记的东西。”
这话听起来很绕。
但是其中表达的意思，不管是齐欣叶还是齐奕，都听得明明白白。
就是说你记可以，不要告诉苏家的人。
迎着齐江那看不出在想什么的目光，齐欣叶合上笔记本，笑呵呵地说：“好，我知道了大爷爷，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嗯，去吧，我也还有些话，要跟你爸说。”
齐欣叶往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
就在要踏出门槛时，齐江的声音突然响起：“等等。”
齐欣叶停下脚步，回头站定：“大爷爷还有什么事情吗？”
把桌上的虎头拐杖往里面推了推，齐江也回过头：“小叶你今天来听这个会议，有什么感想？”
“感想吗…”齐欣叶想这个问题的时候，目光逐渐变得寒冷，但那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
她想到，眼前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五年前，发出命令要置小哲于死地的人，一手策划了那场车祸。
一想到这里，齐欣叶心里有一股怒意在涌动，但她还是凭借着强大的自制力控制下来。
而这时，她也算是回答了齐江的问题：“感想呀，其实就是该做的事去做，不该做的，就不能去做，就是这样而已。”
听完齐欣叶的话，齐江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这个丫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不太可能吧。
齐奕也在疯狂地眼神暗示齐欣叶，别乱说话，但齐欣叶似乎，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