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被支配着的
爱丽丝张开嘴,露出吸血鬼的尖牙,想要在悠莉娅的脖颈上留下自己的齿痕,但是再三犹豫之后,还是闭上了眼,决定要把悠莉娅二十七岁的脸庞好好地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因为太早起来的缘故,闭上眼睛的爱丽丝,又打起了瞌睡,回到了梦乡,却惶恐地梦到悠莉娅成为了棺中人、被鲜花环绕的场景。
这是梦,也是必将降临的现实。在分不清是梦境还是未来的某个爽朗清晨,爱丽丝看着再也不会醒来的悠莉娅,睡在了鲜花丛中,无名指带着用狗尾巴草编成的朴素戒指。
“爱丽丝知道狗尾巴草的话语吗?答案是不被人了解的艰难的爱。把三支狗尾巴草编成麻花辫状,绑成一条,做成指环模样,带着手指上,是私定终身的意思。”
爱丽丝在永眠的悠莉娅身旁守候着,主人昨夜对自己说过的情话,在她的耳边响起。那是终将逝去之物。
梦境里的悠莉娅,不再是爱丽丝记忆中的小丫头,而是上了年纪的和蔼的老奶奶模样,就像是邻家的外婆一样,安详地睡在阳光底下,在簇拥的花儿中,做着永不醒来的幸福的梦,然后被放进纯白的大理石棺,埋进王家的墓园,只剩下爱丽丝一个,寂寞地孤零零地留在这个没有悠莉娅的无趣的世界上。
悠莉娅成为一堆白骨、一抔黄土的情形,在这几年来,成了纠缠着爱丽丝不放的梦魇,屡屡出现在她的睡梦之中,把爱丽丝吓得惊醒。像往常一样,爱丽丝在一片悲呛中睁开了眼,只看见睡在自己膝盖上的悠莉娅,正抬头看着自己,用迷人的微笑向她招手。
天空开始泛白,爱丽丝所珍惜的时光,飞也似的从她的指间溜走。
“早上好,爱丽丝看起来很困呢,要不要咱们俩换一下姿势?”
睡足了的悠莉娅心情大好,眯着眼睛笑了笑,从被垫上爬了起来,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屈膝坐着,拍了拍软乎乎的大腿,示意爱丽丝靠过来,把脑袋枕在自己的膝盖上。
“那我就不客气了。”
还没睡饱的爱丽丝,像是被悠莉娅传染了一般,也张嘴打了一个呵欠,便乖乖地睡在对方的膝盖上,心满意足地享用着悠莉娅的膝枕。
天色尚早,并没有紧着出发的必要,爱丽丝和悠莉娅继续悠闲地享受着两人间的美好时光,像是老夫老妻似的,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起来。
“好久没试过和悠莉娅一起呆在这么长的时间呢。”
“毕竟大家都长大了呀。不过,爱丽丝反倒变得更像孩子了,我以前还没见过爱丽丝做噩梦的样子呢,到底梦到什么了?”
聊着聊着,悠莉娅好奇地抛出这样的话题。
躺在悠莉娅柔软的膝盖上的爱丽丝,老实地交代道:
“前一阵子不是参加了沃夫老先生的葬礼吗,自从那之后,就老是梦见参加悠莉娅的葬礼的情形。”
“什么前一阵子,阿道夫的父亲不是在三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吗?”
“吸血鬼的时间观念,和人类似乎有点不同。三年对于我来说,算不上是很长的时间。”
爱丽丝苦笑着,而悠莉娅则是一副真拿你没有办法的样子,缕着对方的银发安慰道:
“放心吧,我可没有英年早逝的打算,人家可是计划活到一百岁呢,只是,希望等到悠莉娅人老珠黄的时候,小爱丽丝你不要嫌弃我这把老骨头。”
悠莉娅开玩笑似的,在爱丽丝面前,拍着自己的胸脯打包票,承诺自己会活上百年,而爱丽丝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神气的金发主人,叹了口气说:
“我什么时候说过会嫌弃你了。倒是你自己不用太过在意,别整天和那个魅魔混在一起,学魅魔用来保存容颜的那一套黑魔法。无论是哪一年的悠莉娅,在我心目中都是独一无二的。”
“过了这么多年,爱丽丝你身体没长大多少,嘴巴倒是变得越来越甜了。放心吧,本小姐可不是特意为了你才去学那些魔法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美貌对于外交和内政都有很大帮助。”
“是的,是的,不过,如果悠莉娅你真的那么想要永葆青春,为什么就不考虑一下,趁着身体还没衰老的时候,接受我的初拥,成为吸血鬼呢?虽然你的血脉比较特别,但是我绝对能找到让你成为吸血鬼的方法的。”
但是,听了爱丽丝的劝诱,悠莉娅少见地认真地生起气来,摆出一副严肃的脸,正色道:
“果然,昨晚爱丽丝又想把你的血混进我的体内。我已经拒绝过你很多次了,别老是像诱人堕落的魔鬼一样想让我脱离人间道。”
挨骂的爱丽丝委屈着脸,但是想要和悠莉娅一起继续幸福日子的强烈心情,像是撒娇的小孩一样,继续对悠莉娅说了下去:
“我果然还是不想在亲眼目睹梦魇里的那一幕啊,你就答应我吧,主人大人。”
然而悠莉娅依旧丝毫没有退让的打算,她微微叹了口气,温柔却坚定地说:
“先不论爱丽丝打算用什么方法,来让流着顾伦娜家血脉的我变作吸血鬼,就算你真的找到万无一失的方法,我也不会接受初拥的。关于吸血鬼的话题就到此为止了,再说下去我可就要生气了。”
“可是…可是…”
爱丽丝又想张口反驳,但悠莉娅马上一脸认真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就像春天会盛开春天的花,夏天会绽放夏天的花一样,即使是严寒的冬天,也有属于寒冬的花。我也有身为人类的矜持,我不打算错过路途中的每一处风景。
所以,你不要再说下去了,不然,我就要以蓄意谋杀王族的罪名,把你关进大牢里面去了。”
悠莉娅说着,不理睬穷追不舍的爱丽丝,强硬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望向已经普照大地的旭日,稍作洗漱更衣,便爬上了自己的白马,对爱丽丝命令道:
“闲聊结束,时间已经不早了,赶紧出发吧。我们争取在今天之内,抵达马孔多。”
而爱丽丝也生起了闷气,不服气地说一声:
“遵命,我的主人。”
说完后爱丽丝便一声不吭地爬上自己的战马,准备启程。
从启程的第一天开始,两人就一起同乘一匹马,但由于刚刚闹了别扭,谁也没有退让的打算,爱丽丝和悠莉娅又变回最初出发时那样,各自骑着自己的马匹,在稍显坚硬的气氛中,沉默地开始了今天的行程。
五、马孔多的布恩迪亚(补五月加更)
因为闹矛盾的关系,爱丽丝和悠莉娅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黏在一起浪费时间,所以脚程也比往日快了不少,两人赶在日落之前,抵达了河边的马孔多。
然而这却没能让爱丽丝高兴起来,不如说,看到迎接她们的马孔多村村长的那一张臭脸后,爱丽丝的心情变得更加不好了。
当然,在心情不好这一点上,对马孔多村的村长布恩迪亚来说,大家可以说是彼此彼此。毕竟,本来布恩迪亚期待的,是青十字骑士团英伟的骑士连队援军,没想到,赶来的却是两个弱女子,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在南方声名狼藉的兽人族。
布恩迪亚看到爱丽丝和悠莉娅毫无紧张感的样子后,已经彻底认定,眼前这两个轻飘飘的女骑士根本靠不住,布恩迪亚大大地叹了口气,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骂道:
“看来,最后还是得靠我自己啊。”
布恩迪亚是个五十出头的男人,本来五十岁已经是初老之年,但在这个男人身上却看不出一丝老态。佣兵出身的布恩迪亚,有着一张精干而又饱经沧桑的脸,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他浓密的毛发已经黑白参半,但还依然保持着自己三十岁那年的强健体魄。
布恩迪亚在二十多年前,是奥斯王国南方的雇佣军中的一员,后来,奥斯王国在魔术都市的协助下,同南方诸城邦均达成了边界协议,双方划定了具体的国界线,然后,顾伦娜王都政府关于开拓南方边陲的圈地政策文件出台,南进运动的浪潮就此掀起。
政策公文宣布,在王国出生的普人族,皆拥有对半兽人、哥布林以及其他低智生物的讨伐权,并且,奥斯王国南方国界内的所有无主的土地,归土地拓荒者所有。
南方区域在二十五年之内免征国税。在开垦期间,如果遇到普人族外的魔物袭击,顾伦娜王都的军队会根据土地的开拓程度,为其提供军事支援。
换言之,只要开垦土地的繁荣程度得到王国政府的认可,就可以在不交税的前提下,获得奥斯王国的武力保护。
从小就做着领主梦的布恩迪亚,认为这是一个出人头地的绝好机会。他响应王都的政策,从雇佣军中退伍,加入到开拓者的行列中。
近水楼台先得月,布恩迪亚凭借自己对南方环境的熟悉,以及他在雇佣兵中积累的人脉,在自身的努力以及战友们的协助下,从半兽人和哥布林的手中,抢来了大片肥沃的土地,那片土地便是如今马孔多村庄的雏形。
经过二十多年来的苦心经营,马孔多发展成了周围数一数二的大村落,布恩迪亚也成为了马孔多村落最有权势的男人,他在马孔多拥有面积最大的庄园,同时也是雇佣了好几户村民为他打理农场。
最近一年来半兽人猖獗,马孔多自然也不好受,布恩迪亚作为马孔多的村长,一边写信向王都求助,一边组织村民对抗半兽人,现在,终于等来了备受期待的王都援军,结果马背上却坐着两个女人,这是在逗人玩呢?
布恩迪亚不快的心情几乎要写在脸上,他往地上啐了一口痰,把爱丽丝和悠莉娅带到了马孔多村上唯一的一家旅店。
“本来我是想在自家招待两位骑士的,但是,布恩迪亚家男丁兴旺,我家的笨蛋儿子们又都未婚,对两位淑女来说可能不够安全。所以,两位小姐还是委屈一下,暂住在这旅店吧。”
被小看了呢,眼前的这个男人,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做骑士啊。
布恩迪亚家的宅邸非常气派,而眼前的这座旅店却显得非常穷酸,爱丽丝看了一眼旅店的简陋外观,对这低待遇感到不满,可是悠莉娅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她先是向出来迎接的旅店主人询问马厩的位置,然后便若无其事地进入旅店,把银币支付给坐在木桌子前做手工活的小姑娘,表示想要两间空房间。
明明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只要是共同行动的时候,就没试过分床睡的,看来悠莉娅是铁了心不打算主动和好了。
难得和悠莉娅一起出远门,却因为两人的倔强而导致气氛陷入僵局,这让爱丽丝的心情更差了。可是,爱丽丝并没有主动道歉的打算,该道歉的人是拒绝自己一番好意的悠莉娅才对,两个人依然固执己见,爱丽丝和悠莉娅之间的冷战看来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心情不好的爱丽丝发泄似的用冰冷的血色左眼,打量着牛高马大的布恩迪亚,让布恩迪亚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但布恩迪亚丝毫不退让,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短刀,瞪了回去,说:
“眼神还不错嘛,骑士小姐,往后就让我好好期待两位骑士大人的表现吧。”
“你就放心吧,大叔。我可是青十字骑士团的副团长、爱丽丝-里德,没有我对付不了的魔物。”
里德,并非贵族,而是布恩迪亚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姓氏,这个银发赤眼的家伙看来不仅是女人,还是平民出身。
哼,看来青十字骑士团也堕落了呢,居然让这种出身卑微的女人当上副团长,也难怪只有这么一个粗野的女兽人愿意追随你过来马孔多了。你这么一个光棍司令,难道还能一个人把半兽人给全歼了?
布恩迪亚在内心如此想道,露出不屑的眼神,发出鄙夷的笑声,但是他最后并没有把自己心中所想挑明,而是口不对心地留下一堆拙劣的奉承话,表示在他会去联络佣兵,集结对付半兽人的队伍,爱丽丝大人如果愿意分摊雇佣士兵的费用,他就很高兴了。
尽管,爱丽丝很想对布恩迪亚说,讨伐半兽人的佣兵队伍什么,根本不需要,把所有事情都交给自己就足够了,但是,对方一副看不起爱丽丝和悠莉娅的样子,已经擅自决定,用自己的力量去击退半兽人了。
鬼种爱丽丝-里德的名字在王都几乎无人不知,可是眼前这个男人看来完全没有听说过自己的事迹,完全把爱丽丝当成是青十字骑士团的花瓶了,事到如今,对这个固执的男人说什么都是白搭。
六、吾主懂人心(补五月加更)
“那么,我们就先暂住在这旅店,讨伐队伍集结好后,请派人来通知我们。”
悠莉娅把两匹马牵到旅店的马厩后,便一个人带着行李回到楼上的客房。布恩迪亚和爱丽丝磋商完讨伐的事宜后,也在黄昏的余晖下返回了自己的宅邸。
送走布恩迪亚后,爱丽丝也登上楼梯,而已经换上猎装的悠莉娅,则刚好从楼梯迎面走下来。悠莉娅把脱下来的脏衣服塞到爱丽丝的怀里,命令她去清洗衣服,随后便走出旅店,消失在马孔多村庄外的树林里。
自己的主人,哪怕是在冷战期间,使唤起人来也是毫不客气啊,这就是王族所谓的居于人上的度量吗?
不过再怎么说,威吓要以谋杀王族的罪名,把自己关进大牢什么的,也说得太过分了。
刚才在楼梯处悠莉娅若无其事的搭话,也包含了和解的信号在内,可是爱丽丝却并不打算理睬,她甚至懒得亲自为悠莉娅洗衣服,她丢了一枚崔尼银币给旅店老板的小女儿,拜托她把悠莉娅的脏衣服洗干净,自己则是孤零零一个人在旅店一楼喝起了闷酒。
旅店的一楼同时兼任食堂,拓荒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而马孔多村落里不少的移民,都是无妻女家室的单身汉,他们只要把自家收成约定好的数量交给旅店老板,每天就可以在这里享受固定次数的餐食,而旅人付出一定的费用,也可以在此留宿。
旅店老板的女儿是一个十三四的小姑娘,她招待爱丽丝坐下后,开心地把银币收进围裙口袋里,捧着悠莉娅的衣物,到院子里的水井处去清洗。
南方的黄昏格外漫长,灿烂的晚霞已经将天空渲染成一轮黄金的色调,但一楼食堂却只有零星几个食客,爱丽丝一边看着院子里小姑娘洗衣服的勤快身影,一边小酌啤酒,渐渐从和悠莉娅冷战的不快中放松了下来。
不过,悠莉娅必须主动过来赔罪才能和好这一点,爱丽丝还是没有妥协。
随着时间流逝,天色变暗,食堂的顾客也变多了起来,结束了一天耕耘劳动的拓荒者们,纷纷来到旅店食堂用餐,食堂内的气氛变得热闹起来。
作为刚才那一枚银币的附赠品,旅店老板的小女儿也在爱丽丝的桌子上,放下与拓荒者同样的食物——黑面包和蔬菜汤。
小姑娘上菜的举动让客人注意到了爱丽丝的存在,爱丽丝是店内唯一的女性顾客,周围的拓荒者男人纷纷向爱丽丝投来求偶般的视线,甚至有人明目张胆地用色眯眯的眼珠子,紧紧盯住爱丽丝的胸部不放。
真是一帮精力旺盛的单身汉,欲求不满的话就给我自己解决去呀。爱丽丝在心里暗暗骂道,无视掉雄性们的目光,默默地咬了一口晚餐的黑面包。
黑面包比爱丽丝自带的要难吃,又干又硬,而蔬菜汤里面则是一点肉都没有,实在让人提不起食欲。
毕竟是抵达马孔多后的第一顿晚餐,想稍微吃得丰盛一点呀,爱丽丝如此想着,摸了摸衣服口袋里的银币,正准备向店老板追加新的肉菜,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食堂门口传来了一阵争吵声。
“你这个女兽人,如果旅店你没有你所谓的同伴在,那你就等着挨我的刀子吧!”
“我都说了,我是从王都来的骑士,不是什么可疑分子。”
“在夜幕的遮掩下鬼鬼祟祟地在村庄附近徘徊的兽人,不是小偷就是强盗!”
“人家哪里鬼鬼祟祟了,我可是光明正大地从正面走进来的,好吗?”
那是悠莉娅和一个青年男人的声音,穿着猎装的悠莉娅全身上下脏兮兮的,仿佛刚从泥潭里爬出来一样,男青年则是身穿轻铠,黑发棕眼,从握剑的姿势看来,应该有两下子。
悠莉娅肩膀上扛着一头巨大的野猪,由于被误以为是可疑分子,而被配长剑的男青年押到了旅店的门前。
站在店门前的悠莉娅和爱丽丝的视线交汇,她对不得不需要爱丽丝帮忙这件事感到不快。悠莉娅摆出主人的派头,用高高在上的态度使眼色,要求爱丽丝过去替她解围。
信不信我跟那个男青年说,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女兽人啊?
爱丽丝用眼神恐吓着悠莉娅,悠莉娅眼里趾高气扬的神色不见了,态度变得诚恳了下来,爱丽丝这才露出印有骑士团纹章的佩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门外的男青年说明道:
“我是青十字骑士团的骑士,那个女人确实是我的同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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