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被支配着的
“第一次喝这种酒是会不习惯,太难受的话就喝一杯这个清清口。”
美人鱼小姐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体贴地递来一杯淡淡的饮料,我接过后赶紧喝下,水果的甘甜在嘴巴里扩散,抚平了味觉的创伤,多亏这杯甜甜的饮品,口腔那被火烧的痛感才总算是平息了下来。
“舒服多了,谢谢。”
我把杯子还给美人鱼小姐,并且询问这是什么饮料。
“这是波西群岛的特产、蜂蜜水果酒,甘甜醇厚,喝起来是不是很好入口呢?”
“什么鬼,这玩意也是酒呀!”
“沙沙沙,不愧是鬼族女人,一口气喝两杯,那我也奉陪到底,高尔,给我倒酒!”
喝完一大杯波本酒之后,大蜥蜴已经醉得连自己给自己倒酒都做不到了,他勾肩搭背,亲热地趴在我身上,粗鲁地指挥高尔为他倒酒。
醉得半斤八两的高尔,像个小厮似的,恭顺地给大蜥蜴倒着酒,大蜥蜴不等高尔倒完,迫不及待地抢过酒杯,大咧咧地又灌了一杯波本酒下肚。
一杯蜂蜜水果酒换一杯高酒精浓度的威士忌,真是只赚不赔的买卖。大蜥蜴这家伙,醉得已经连我喝什么酒都不介意了,现在正是结束战斗的好机会,我让美人鱼姐姐赶紧给我再倒一杯甜甜的水果酒,催促大蜥蜴继续游戏,大话骰斗酒重开。
“六个五。”
“九个七!”
“十一个六……”
“沙沙沙,十颗骰子不可能有十一个!”
“你才是,骰子最大的点数只是六好吗?”
一番天旋地转的激战之后,我俩各有胜负,大蜥蜴又喝了四杯波本威士忌,我则是多喝了两杯水果酒和一杯威士忌,现在,酒桶里只剩大约两杯酒的分量,大蜥蜴已经站都站不稳了,而我也有一点不胜酒力,我俩打算把酒桶里的威士忌分了干杯,决出最终胜负。
““愿友谊天长地久!””
“咕噜咕噜咕噜……”
“嘟辘嘟辘嘟辘……”
我俩相互搂着腰,喝下最后一杯后,大蜥蜴像失去动力的铁甲巨人一般,轰然坠下,害我也连带着摔倒在地上。
大蜥蜴的呼噜声已经在我耳边响起,我想我已经赢了,我挣脱开大蜥蜴的手,头晕目眩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美人鱼小姐蠕动着她的一条、二条、三条鱼尾巴,亲切地把我搀扶起来,滑溜溜的手掌握着我的手臂,把我的手举起,准备宣布我的胜利。
“混酒喝很难受的,爱丽丝小姐没事吧?”
“没问题,清醒得很,我可是酒怪……”
“那么奴家宣布——”
“轰隆!”
“爱丽丝小姐也一起醉倒了,奴家宣布,这场赌局无人获胜!”
我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地倒在大蜥蜴冰冰地大肚皮上,美人鱼小姐宛如海妖歌声般的宣言,成了我今晚最后的记忆。
十九、笨拙的眼球收集者小姐
第二天,我在昏暗的室内中醒来,所处的地方大概是暗隶队的基地,我被挤在大蜥蜴和美人鱼中间,似乎就这样在人缝中睡了一晚上。
从空气的味道来看,这里应该是西城区的冒险者商业街“音磨砂”附近,血腥味、铁锈味和古怪的泥土味儿在空气飘荡,屋外走贩小摊嘈杂的叫喝声不绝于耳,但是旁边的大蜥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呼呼大睡,这个睡相难看的家伙占据了大半张床,把我和美人鱼小姐挤到了角落。
“疼疼疼…”
我用手肘撑起身体,在硬邦邦的床上转了一个身,只觉头痛欲裂,浑身肌肉酸痛,宿醉难消。
美人鱼小姐看来早就醒来了,床上的她穿得很少,只用贝壳遮住上半身私-处,挪动着鱼尾巴为我腾出位置,示意我把脑袋枕在她坚硬的鱼鳞上,并且温柔地为我按摩着太阳穴:
“午安,爱丽丝小姐,身体还好吗?”
“唔姆,不怎么好。脑袋好沉,腰和大腿好酸。”
“毕竟昨晚喝了那么多,这还是算轻的。能与沙沙先生斗酒不相上下的人,奴家还是第一回看到。”
“你跟大蜥蜴很熟?”
“说起来还没有自我介绍呢。奴家是出生自波西群岛的人鱼阿罗伊,前不久还是待价而沽的高级稀有奴隶,在降下黑羽的某个午夜,多亏了龙人先生照顾,带着奴家一起逃出商业街,奴家才能像现在这样,在这里毫无束缚地跟爱丽丝小姐说话。”
“黑羽…午夜…你跟沙沙都是是那天晚上逃走的奴隶之一啊!”
虽然头疼得要死,但是我仍然能从美人鱼阿罗伊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了她跟大蜥蜴的来历。
我被诱拐并且囚禁在奴隶商业街的那起事件,确实在王都闹得挺大的,不仅骑士团因为黑天鹅的魔力爆炸而伤忙惨重,还逃脱了不少危险的犯罪奴隶和异族的高级奴隶,当然,死掉的奴隶也很多。看来,阿罗伊和沙沙就是当时的幸存者之一。
阿兰伯特七重学院因为那起事件而停课了两周,城里的治安官们也变得神经兮兮的,蕾丝边狼女都忙得顾不上找但丁讨债了,当时整个城市都戒备森严,紧张到了我随便走一个夜路都会被治安官拦下盘问的程度。
不过,那也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了。比起这个,我更关心昨晚赌局的胜负,最后下注的金币到底是被谁赢走了。
我脑中只剩下美人鱼宣布和局的记忆,只好向坐庄的美人鱼小姐询问结果。
美人鱼小姐告诉我,按惯例如果是平局,那么全部赌注归庄家、也就是阿罗伊自己所有,只不过,为了平息金币全送出去的冒险者们的不满,阿罗伊又把赌注里的大部分钱拿出来,替全场冒险者付了酒账,所以,最后只赚了五枚金币不到。
看来,我那四金四银四铜,也要不回来了。那时居然鬼迷心窍,用这么不吉利的数字去打赌,难怪会输。
我在阿罗伊姐姐的膝枕上伸了一个懒腰,出于想看看能不能要回一点本的心态,对坐享渔翁之利的美人鱼卖口乖:
“逃出奴隶街之后一直留在王都几个月,不仅没有被捉回去,居然还爬到了大师级冒险者的地位,真有你们俩的。”
“这也是多亏头领的英明领导。”
“头领是说那个双眼健在的妖精男吗?”
“咱可是有着唤作安杜马里的名字哟,爱丽丝小姐。”
正当我极力讨好阿罗伊大人的时候,中性的男中音突然飘了进来。支起身子定睛一看,才发现妖精男居然也在房间,瘦小得像个文弱谋士一般的妖精青年,正跟两个粗壮手臂上纹满文身的冒险者,在室内的一角静静地玩着卡牌游戏,打发时间。
“是你!你把奇怪的术式丢进我的义眼,把我脑袋搞炸了,我都还没有找你算账!”
“咱只是受老熟人之托罢了。那天晚上,你家主人跟造访的翼精灵相处得还好吗?”
“不知道!术式在我眼窝里扩展,害我半路就失去意识了,都怪你这个可恶的妖精。”
“咱猜事情应该商谈得挺顺利的嘛。毕竟,老熟人都拜托咱来教授你关于妖精义眼的使用方法了,食尸鬼义母小姐。”
妖精男安杜马里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里捏着我交给阿罗伊保管的耳饰,挑衅地朝我扬了扬,用虚无缥缈得仿佛蕴含了整个星空一般的双眸盯着我的独眼,笑吟吟地说道。
我挣扎着爬起来,强忍四肢酸痛跳下床,想要从妖精手上夺回耳环,可是不小心磕到了大蜥蜴平铺在地板上的长尾巴。
大蜥蜴的尾巴已经长回来了?真的跟这家伙说的一样,多吃鱼多喝酒,尾巴就长得特别快呀。
当我在脑海里尽想些有的没的奇怪事情时,长高后平衡感变差的身体往前倾,胸口的两团脂肪抵受不住地心引力作用,失去平衡绊倒在地,我来了一个平地摔,直接滑倒至妖精青年和纹身大汉的牌桌前。
安杜马里立刻捧腹大笑,人鱼小姐也忍俊不禁,窘态尽出的我羞红了脸,趴在地上,把脑袋埋进手臂里,另外两个纹身大汉则是迅速别过头去,莫名其妙地低着头自言自语:
““我对阿罗伊一心一意,我对阿罗伊一心一意……””
“哈哈哈哈!”
“呼噜噜…呼噜噜…”
屋外街道嘈杂的人声是背景音,美鱼人银雀般的几声尖笑是指挥棒,而大蜥蜴的呼噜声,纹身大汉的嘀咕声以及妖精的欢笑声,在昏暗的屋内此起彼伏,组合成一首嘲笑我平地摔滑稽模样的绝妙交响乐。
笑饱之后,妖精青年蹲下身子,拨开遮住我右脸颊的刘海,轻轻敲了敲我的石质义眼,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把死之独角兽的眼睛也挖掉了一颗的事情,真亏高山上的老熟人能注意到呀。这么一来,确实不需要太多练习,也能教会你用妖精义眼看东西了,笨拙的眼球收割者小姐。”
二十、欢迎来到梦幻世界
根据安杜马里的说法,如果说,象征繁衍的黑山羊母神降给大鬼族的,是无法生育后代的诅咒,那么,“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野兽的斯芬克斯”,亦即奥斯王国崇拜的圣天使奈亚拉托提普,对妖精们开出的戏虐玩笑,是永远无法“认识自己”,无法用自己的双目看到妖精。
瘦小的妖精一族既无大鬼族之饶勇善战,亦无不死族之精通黑魔道,却在远古与不死族和大鬼族三足鼎立,创造了最为辉煌的文明,所凭借的正是他们的眼睛,能够洞悉引发自然现象的妖精、将一切虚伪诉诸真相的妖精之瞳。
在妖精古语里,妖精一词有两重含义,其一是指引发风火雷雨等现象的自然概念实体、元素的妖精与幻想的具象,其二是指天生双眼便能看到元素妖精、拥有妖精视的弱小一族。
妖精一族的眼睛能帮助拥有者鉴定他人和自身,认识自己的优缺点,扬长避短;此外,妖精族的视力比其他种族好,天生就是出色的弓箭手;但是,真正使得妖精族凌驾于普人族、矮人族、兽人族之上的,还是一族所有人都拥有着能观察到自然概念实体的妖精之瞳。
他们借此与元素的妖精交好、将依赖外力(元素妖精与幻想具象)的白魔法发挥到极限,依靠白魔法的力量让妖精古国的国力走到最顶峰,诞生出繁盛的文明。那时候,妖精族主流的信仰也是对自然元素的崇拜,而非邪门歪道的圣天使奈亚拉托提普。
后来,圣天使奈亚拉托提普和获得圣天使神谕的夜之巫女分裂了妖精一族,让妖精们的信仰出现分歧,妖精族失去对自然现象的敬畏之心,慢慢丧失了观察到自然概念实体并与之交流的能力。逐渐失去力量的妖精们,国都诺斯特被魔族攻陷,国土被奥斯王国蚕食,种族的地位也被自己所豢养的普人族下克上,沦为亡国奴。
但是,双目健全的安杜马里,属于仍能观察到自然元素实体的返祖儿,他依靠优秀的弓术和出神入化的白魔法,统率暗隶队,并且大方地表示,愿意教授我将妖精之瞳用作义眼的诀窍:
“你右眼窝里的那颗妖精之瞳,虽然不是马尔巴士之眼,但是所蕴含的魔力波长,却跟马尔巴士好像,这颗眼球的原主人想必是马尔巴士的近亲,这颗妖精之瞳也是拥有妖精视的高级货。这一类妖精之瞳无一例外,都寄宿着原主人的魔力,这大概也是你无法适应的原因。”
“等等,你为什么会知道马尔巴士的魔力长什么样?”
就我所知,只有赛琳娜这个关系者才认得马尔巴士魔力的独特波长,安杜马里说漏口的这句话,让我不禁怀疑,他是策划吸血鬼食尸鬼混血种袭击波塞恩事件的幕后黑手之一。
“等等,别拔剑,咱熟悉马尔巴士的事情,是因为咱是马尔巴士之眼的使用者,赤冰大姐头把马尔巴士之眼还回去之前,一直都是咱负责保管马尔巴士之眼的。”
“那么你就算不是罪魁祸首,也是隔壁帝国的间谍。”
“都说别拔剑咯,咱不是什么间谍,咱是为脱困奴隶伸出援助之手的义士,好吗!具体的你回去问你家伯爵大人,咱们先聊你右眼的事情!”
安杜马里斩钉截铁地说完,想要把话题扯回到妖精之瞳上,而阿罗伊跟俩纹身大汉也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他们的头领绝不是什么坏蛋,而是帮助他们重获自由的大恩人。
“继续聊就继续聊吧,我该怎么办,才能快速克服魔力紊乱的不适应?”
安杜马里拿着的那枚耳环,是能够记录魔力波长、并以该波长扰乱持有者体内魔力流动的特制魔法道具,这枚耳环还可以手动调节魔力紊乱的程度。悠莉娅把妖精之瞳的魔力波长记录在耳环中,让一直戴着耳环过日子,我逐渐适应魔力紊乱的感觉。
我从干扰程度最低开始修行,一边戴着耳环,一边激活右眼窝里的妖精之瞳,再慢慢把耳环干扰魔力的程度调大,等我能够在干扰调到最大的情况下使用妖精之瞳,我就能从耳环修行毕业,用妖精之瞳看到东西了。
可是,安杜马里的理论有点不一样。他表示,就像是差异过大的两个齿轮无法相互带动时,在中间多加一个齿轮做调节,三个齿轮就能相互联动一般,如果我无法适应妖精之瞳的魔力波长,那么只要有第三种魔力波长做中介,我也还是能够迅速地启动妖精之瞳,借助其来恢复视力。
“咱打算让死之独角兽的右眼来充当第三颗齿轮。曾为神的众兽、原型只存在于幻想中的灵兽种成兽,是自然概念的幻想具象,是咱们妖精最初信奉的神明之一。不信邪的食尸鬼小姐,用食灵把象征死亡和漆黑的灵兽的一颗眼球夺走了,眼球以及具象为眼球的妖精们,现在正困在食尸鬼小姐的胃袋里,咱只要跟拜托一下组成眼球的元素妖精们就可以了。”
安杜马里说着,像第一次碰面时那样,再一次用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我眼窝里的石质义眼,一股奇妙的魔力从妖精之瞳传来,然后消融在我的体内。
“帮帮忙吧,死亡和漆黑的妖精们。”伴随着安杜马里的话,一种非常不可思议的感觉擢住我的头脑。
身体深处的某物,与安杜马里的魔力产生了共鸣。既没有强大到能称之为力量,也没有耀眼到能称之为光芒,无形无影,仿佛不存在一般,却有切切实实存在于自己的身体之中的某物,仿佛魔力与生命力的源泉一般,让宿醉带来的腰酸腿痛消失,让血液能流动循环迸发,简直像下一刻就溢出来了似的。
它遍布了切实存在于此的肉体,接着像是要超出躯体的极限,喷涌而出似的奔流了起来,马上却像是卷起漩涡一般,又像是顺着体内应有的流向似的,融入到了我的魔力之中,一边在我的体内循环,一边聚集在了一点上。
仿佛巨大湖泊的湖底开了一个洞似的,又仿佛是被漫天繁星穿透了的漆黑宇宙一般,充满在我体内的魔力源泉,然后被吸入了右眼窝里的妖精之瞳。
越来越多,越来越深沉地,异质化的魔力全被吸进了妖精之瞳,仿佛是坠入了无底的深渊一般。
不可思议的是,我自身这一存在的内侧,仿佛有着和根源性的某种东西连接的渠道一般,不管往妖精之瞳流入了多少,满溢于体内的魔力却始终没有减少,只是不断地流入那唯一的一点。
越来越多,越来越深沉,像是聚集起来的光渐渐拥有了实实在在的密度,形成了实体一般,在两股魔力之间,建立起了我与妖精之瞳的连接。
我右眼的视野恢复了,双眼的视界之中突然出现了非常多不可思议的存在,这是我从未见过却又似曾相识的光景。
“原来我所生活的这个世界,还有这么多古灵精怪的妖精邻居啊……”
黑乎乎的煤球一般的团子,在床底、在屋檐、在我的影子里、在所有太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像毛茸茸的小动物一般微微抖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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