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偷来浮生
……
车在下午抵达海边，准备很充分，分工明确，花了点时间，租了民宿，也搭好了露营的设施。
暴雨过后的天气明朗，海边晴空，云团被揉散，稀疏淡薄弥散在天空，一点火星从角落里燃起，点燃了天幕的边角，隐隐仿佛星火将要燎原。
他们在海边露营，一群人烤着烧烤，等待日落。
“不和他们一起玩啊？”
苏语没怎么在意泥沙，径直在女孩身边坐下。
“我和他们也不熟，是瑶瑶硬是拉着我来的，不过快毕业了…疯一两回，也挺好。”
“我以为你会特别喜欢热闹，你以前就这样…成天疯疯癫癫的，那时候可闹了。”，他抬头看着海浪从海平线袭来，海风吹乱他茂顺的碎发。
蔚蓝的海水沿途翻涌着，声势浩大，如雷声轰鸣，最后一头撞向海岸错落嶙峋的礁石，破碎成雪白的泡沫，冲进岩石表面千疮百孔的缝隙里。
“我没你想的那么无所畏惧，我害怕很多东西。”，何慕青回过头看着他柔和俊朗的侧脸，大方的好像事不关己，倒反衬出她的怯懦胆小，海风湿润咸湿，仿佛变得粘稠，胸口闷闷的，话没说出口就被风吹散。
“嗯…像是个胆小鬼。”
她忽然拉着他往营地走。
“干嘛？”，苏语抬起头问道。
“我想喝酒了，想喝醉一次。”
他拍拍屁股上的沙子跟上去，身后晚霞绚烂如泼天大火，天幕被烧的残破不堪，漫天霞色弥漫。
……
“别碰我，我就是个胆小鬼…”
“你醉了。”
“我没醉，我才没醉。”
女孩挣脱出他的束缚，他不好用力，只好任她从沙发跌到地板上。
“这是喝了多少？三杯倒的酒量还在这儿逞什么英雄。”，王瑶看见了这边的狼藉，扔下牌从人群中跑过来，她抬头瞪了眼苏语，有些责怪他不劝住何慕青的意思，“我来照顾慕青吧，让她回房间里睡会儿。”
“麻烦了，我出去醒醒酒。”
……
民宿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平房，夜里温度骤然降下来，风里裹挟着寒凉的湿气，紧贴着皮肤无孔不入般钻进细密的毛孔。
苏语揉了揉僵硬的脸颊，摸着后颈转动颈椎舒缓酸软的肌肉，他沿着歪歪扭扭的小路逛了逛，冷风刮在脸上，酒红缓缓褪去，血液仿佛也跟着冷却下来。
狭窄的海巷店铺错落，几乎走几步就能看见门口点着盏油纸灯笼的酒屋开着，风撩起纱帘，隐隐看见店里摇头晃脑，喝得酩汀大醉的客人，喧嚣里藏着似婴儿啼哭般凄凉的夜猫呜叫。
店铺灯光驱散开路灯所不能及的黑暗，他没怎么醉，意识也清醒，却也漫无目的地四处兜兜转转，看脚下陈年斑驳的街砖七零八碎，脑子里杂乱一片。
他计划明天就回去，趁着女孩酒醉不醒，这趟不知前路黑暗的返程是他的莽撞，不该卷入其他人的无辜。
再远处，街灯似乎是坏了，只有远处店铺的灯亮渗透过去，依稀露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抬眸停顿几秒，又速度没差地走过去，路过十字岔口，左手边是个深处昏暗的巷子，他没太在意，继续向着前面能看见光亮的地方走，前面有家便利店。
霍地，他的手腕发凉，紧接着一股拉扯感传来，仿佛被毒蛇缠绕住，把他往两堵矮墙砌成的巷子里拖拽，过道窄的容不下其它，更加压迫紧张的神经。
阴暗的光线与咸湿的空气中混着青涩柔和的栀子花香，他与她气息交融。
哪怕那个藏在黑暗里的敌人矮上他一些，恐惧未知的本能依旧促使他不安。
狭窄逼仄的空间逼迫他用手肘撑在对方耳边，微微低下头去，视线在黑暗中与一双囚困着疯执的眸子持平，对方倾身贴近，鼻尖碰到鼻尖，呼吸交缠。
潮湿温热的气息灌入耳道，他听见她低沉暗哑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终于…抓到你了。”
第十三章 乖顺
月亮在天上，风吹散它的光，溜进狭窄逼仄的黑巷。
她在黑暗中轻轻握住他的手。
“有话出去说。”
他想摆脱掉一切将会沦为束缚的可能，更提防眼下令他不安的环境，他看不清她的脸，更不知暗处会藏着什么。
她不在意他的粗暴，侧过来，用单薄的身子堵住唯一的出口，俯身贴近，呼出的热气灼烧他。
“我想你了，好想好想…”，她嗅他领口的味道，有淡淡的却不似他的香水味。
她真快要疯掉，理智崩于一线。
苏语克制住燥意，双手撑在她脸侧，眼睛微眯，流淌着黑暗的危险，字句被咬碎了吐出来，“你让我还拿什么信你？”
别逼我了！
舌尖咬出了血，她压抑住暴戾恣睢的因子，把小刻在唇角上，声音柔和如袅袅烟气般撩人。
“是我错了，我再也不会骗你了，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我们回家好不好？”
她拽住他的手掌轻轻摇晃，模样低贱又渺小，像沙粒卑微到尘埃里，却偏偏撩人，他仿佛被浸在蜜色情甜的罐子里，她的求饶捕获他动摇的心。
“你说过你爱我的，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我们回去吧…真的，现在就回去结婚，我想当你的新娘…”
她突然哭了，泪落在凄凉的风里，掉到苏语手背上，滚烫灼痛。
“千歌…”
“嗯…我在的。”
她立刻抬起头，氤氲着朦胧水色的眸子，满眼期盼。
他反手挣开她的手，深深吸了口气，“问题是要解决的，不是逃避。”
“我们之间没有问题的，怎么会有问题…”，她低头呢喃，眉头紧蹙，神情涣散疯癔，深陷泥沼，“是因为那个女人是吗？阿语为什么偏偏来见她，明明知道我在家里等你…”
病在血肉里蔓延，要挟她的理智，唾弃她的心软。
如果早知道他会发现这一切，她当初就该囚禁他，占有他，把他长久地关起来。不让他和任何人沾染上瓜葛，日子久了，见不得光，他就只剩下她了，肉体灵魂全被她占满，不会怀疑她，更不会有现在这么多废话。
她当初就不该心软，哪怕事后痛苦煎熬，长痛也好过短痛。
忽的，夏千歌又笑了，唇瓣鲜红如血，美的妖艳缱倦。
“是喜欢她吗？我明白了，以前是我太贪心，我现在真的都改了，不会再妄想独占你，你们就算在一起我也不会生气，我只想你留给我一点点爱就好，不要让我一个人，就像小区里的流浪猫，顺手施舍给它一点吃的而已，这就足够了。”
她把他的手又拿起来放在脸颊边蹭着，轻声细语地哀求他，漆黑的眼睛藏在黑暗里，“求你了…我们回去。”
“好了。”，苏语甩开她的手，看她虚假的表演，“你的谎话我听腻了。”
他像是疲惫极了，低头看七零八碎的地面，耳边她依然不依不饶地恳求他，诱惑他。
在向他求救。
她趁着他在狭窄空间的笨重，两只手灵活如柔蛇，缠绕住他的腰腹接着向上攀爬，撩拨欲望昂扬，她继而欺身而近，饱满诱人的胸脯压在他胸口。
他推开他，和她隔出距离，“你冷静点。”
“冷静点？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反倒烦躁起来，头发被她揉乱，用拳头砸着头，毫不收力，“我求求你教教我，怎么样才能和你一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真的不明白，你教教我啊。”
“你得了病，要治。”
“病？”，她抬起头，脸颊边上染着凌乱的发丝，茫然地看着他，漆黑的睫羽微微垂下，里面藏着后悔自责的情绪。
苏语点了点头，慢慢安抚好藏在她情绪里的攻击性。
“嗯，但是会好起来的。”
他突然抱住她，动作温柔，语气肯定，“我这次不会离开的…”
“那你会陪着我吗？”
她呆呆地被他抱住，呼吸埋在他的颈窝深处，鼻尖触碰到他茂顺的黑发和身后灰白的墙。没有退路了。
“嗯，我会的。”
她似乎真的乖顺下来，冷冽的眉眼间失了那暴戾的攻击性，就那样安静地依偎在他怀里，像是只纯良无害的小兽。
他不露痕迹地松了口气，紧绷着的脊背缓缓松弛。
一道黑影从巷子口窜过，是只夜里觅食的夜猫，叫声凄凉，勾人后背发凉。
冰冷的触感贴上胸膛，来不及回神，熟悉的触感让他神经绷紧如弓，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掉。
身子陡然僵住，分毫不敢动弹，甚至不用低头，刀的腥味在鼻尖泛滥，他突然想要呕吐，喉咙却干涩，汗从额角滑落。
她贴身上来，露出身后墙壁上的小洞，匕首插在里面藏好，现在刀子在指尖跳动。
柔弱纯良的表情在脸上如蜡油般一点点融化，露出覆盖之下面无表情的近乎真实的她。
“啧，明明都这样求你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这样无动于衷？”，她把刀子抵在他眼下，划破小小的口子，有血渗出来，粉嫩的舌尖舔舐，血腥味在口腔蔓延，灼烫的唇咬住他柔软的耳垂，用了狠，“你心真狠呐…”
她不甘心，曾经费尽心机的谋划，如今全都付之一炬。
那个即将构建好的家正在肉眼可见地坍塌，她妄图掌控的，渴求的，一切都被毁掉。
他是她呼吸所需的氧气、血管里流动的血、欲望追寻的源头…
绝容不得半点脱出掌控，她怀有着近乎疯狂的偏执。
她病得厉害，爱到深处无可自拔，如果还有什么东西能够继而超越爱。
那就是…死亡。
刀尖划过他柔和俊美的脸庞，流过修长白皙的项颈，最后停留在起伏剧烈的胸口之间，刃下心脏正蓬勃有力地砸动。
……
又是那个该死的梦。
夜沉如水。
她在梦中猛然惊醒，额头满是细密冰冷的汗珠，发梢湿润，醉后的头疼的要裂开。
何慕青忍着疼，抬头望向四周，酒杯、纸牌、桌椅…满屋狼藉，人生喧闹，她下意识寻找他的影子，一无所获。
心突然跳的飞快，强烈的不安感如黑影笼罩她。
她冲到沙发另一边醉到不省人事的王瑶面前，女孩睁开朦胧惺忪的醉眼，傻呵呵地笑，“慕青…你还没喝醉啊？”
“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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