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香草和布丁
“而且我好像记得，后面经理也说过，这个苏晓是个孤儿，还希望我们帮忙找到他的亲生父母……没这么巧吧。”
我愣愣地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之前秦宁跟我说，我的出生老家和苏小曦一模一样，原来是有原因的。
这时候我想起了很多东西，比如我小时候有一块吊着的塑料牌，或者其实不是塑料，那是种可食用的软胶质东西，给小孩子磨牙的玩具，只是做得粗糙了点。
而上边的字，早在我识字以前就被咬得看不出原样了。后来不需要这种磨牙的玩具，自己也觉得不卫生，就丢掉了。
现在回首起来，原来它是……
“唔，你要说不是巧合的话，也很难，小曦你等我一下，”白若依摸出她自己的手机，走到一边，“歪……”
过了一会儿她走回来：“我让能帮上忙的人核实去了，稍微等等吧，看看之后的信息。”
“……嗯。”
【可惜我来晚了一步，孩子也长大了，已经离开孤儿院去外边，不知道有没有继续上学，还是直接开始工作，孤儿院的人也联系不到他。】
我摇摇头，心说当然联系不上，毕竟我当时又没有自己的手机，不可能能给孤儿院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
而且一边读书一边打工的生活实在太忙碌，也一直没有时间回去过。
【他没理由去外地，而且身份证上未成年不能独自坐火车，所以多半还是在震中市。但是我要被调职去其他城市了，没机会帮你继续找了，抱歉李姐。】
“所以你父母直接拉着你全家搬到震中市来，就是为了继续寻找，哪怕过去了十几年，寻人启事什么的全部都失去了作用，只能凭着痕迹和感觉，或者说凭运气去找，看能不能撞上。”白若依总结。
我苦笑：“非要说的话，运气确实到了，也确实撞上了……就是晚了点儿。”
白若依看出我情绪低落，陪在我旁边坐着不说话。过了好些时间，她接到电话。
“确认了，”白若依挂掉电话对我说，“阳光孤儿院几年前到十几年前这段时间里……或者说从立院开始到现在三十多年的时间里，只有过一个苏晓。另外几年前孤儿院有一次长大成人的孤儿们回院合照，对比后确认是那个救你的苏晓。”
是的，几年前，我刚大学毕业的时候，回过一次孤儿院和其他人留纪念照，但当时的院长和几个领导都换了，所以没有人跟我说曾经有人来找我的事。
白若依摸摸把手放到我手背上：“我知道你很难过。”
但是我却惊了：“你……知道我难过？”
“嗯，”她说，“你刚失去父母不久，本来得知可能还有个亲人，结果发现他也同样葬身于车祸……”
“可不是吗，”我无奈苦笑，“咱们一家人，死了一车，而且我又成孤儿了。”
无论从苏晓的角度还是苏小曦的角度，我都是“又”成孤儿了。
本来以为下午见到亲戚，就已经造成了庞大的信息量攻击。没想到来家里一看，信息量更大。
我的亲生父母，我寻找了二十多年，想好了以后也会继续寻找的亲生父母，竟然就是苏小曦的父母。
而且我们还曾经相遇过，还坐得那么近。
更更重要的是，我还亲眼目睹，亲生经历了他们的死亡——就像我说的那样，我全家人都死了一车。
不光是父母，甚至还有个亲妹妹。然后我和我的亲妹妹各死一半，我用她的身体复活了。
这特么算个什么事儿啊！
“嘶，我的头好痛。”
我抱着头蹲了下来，胸口郁积了好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情感，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甚至堵塞住了呼吸道。
白若依帮我拍拍后背：“别再想了，今天先睡觉吧。”
“……嗯。”
如果能睡着的话就好了。
一瞬间获取这么多匪夷所思的消息，本该有无数想不尽的事情交织在一起，但是我的大脑却一片混乱，仿佛放置了一整个冬天充满静电的毛线团，什么都分不清。
我原本以为，找到我的父母以后，心里会迸发出藏了二十多年的委屈。原本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到那个时候，我一定要表现得大度一点，成熟一点，说没事儿，大家都有困难，理解理解就好。
然而我却没有想到，人是找到了，还擦肩而过——生死意义上的擦肩而过。
“呜……”
结果还是忍不住哭了，这次不怪苏小曦，不怪我亲妹妹的身体，是我自己哭出来的。
“睡一觉就好，睡一觉就好。”
白若依拍拍我的后背，像哄小孩子一样安慰我。然后我就……真的睡着了。
实在是太累了，身体和心灵都是。
做了一整晚的噩梦，我似乎又回到那个公交车上，身边坐着第三人称的苏小曦……用这个说法实在有点奇怪，但确实是这样。
前排有两个不算苍老，但也绝对不算年轻的身影，我无论怎么努力，都看不清他们的轮廓。
然后火焰和爆炸的声波与碎片将一切吞噬……
“啊——！！”
第二十二章：自己减压
“我什么都没干，”白若依冷静又无辜地说，“我只是想拍一下把你叫醒，没想做别的。”
擦擦额头上的虚汗，我长长地呼了口气。
“没事，我只是做噩梦了……话说你为什么解释得那么快，就好像即将上庭的犯人提前想好的台词一样。”
“有吗，”白若依装傻，“你想太多了。”
“哼……”
我坐起来，抱住脑袋用力摇了摇。
多亏白若依来这么一出，我的情绪变好了一些，没有延续昨晚那样沉痛。
心情虽然还是有一点乱，但好歹多少能想想现在眼下的事情了。
“时间很晚了吗？”我问她，“居然直接叫我起床了都。”
“还行，”白若依说得轻描淡写，“如果等下你来跟我体验下速度与激情，我们还是能赶上第一节课的。”
“……有速度就好，激情就算了。”
老房子里没什么条件，我和白若依都只用清水洗了洗脸，到楼下早餐店往嘴里塞了几个小笼包，就上车准备出发。
“虽说时间比较紧张，但你尽量还是遵守下交通规则吧……”
“嗯。”
车上路了，在这时候我看了眼时间，才知道其实没有白若依说得那么严重。
头两节没有课，英语课是从第三节开始的，我们的时间还算比较充裕。车开得也不算特别快，四平八稳，乡村到城市的风景变化，一一呈现在车窗外。
我一直撑着下巴看外面，企图用飞逝的风景驱散心里的阴霾。
“唉，难受。”
驱散失败。
“别难过了，”白若依尝试安慰我，“你这样想，反正都素未谋面，而且上回葬礼上已经为他哭过一次了。”
我摇摇头，嘴角苦涩无比：“这不一样，还有……你不会懂的。”
当然不会懂，不然就不会说素未谋面——天天照一下镜子就能谋一次面，重生前照镜子看“哥哥”，重生后照镜子看“妹妹”。
一个人，双重叠加的悲伤，承受不住。
“那怎么办？”白若依又尝试着问，“上完课带你去吃甜点？”
“不了，上完课我有事要做，”我还记得自己的使命，“得去跟社团里的人讨论社团活动。”
“……你都这样了还要讨论活动，确定撑得住？”
“当然，”我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下，“不至于难受到正常生活都没办法进行的程度，那也太脆弱了。”
白若依沉默良久，才说：“可你以前不就是这么脆弱吗。”
“嗯……？”
“你和你寝室里的那个小女生分手后那段时间，不就是连正常生活都几乎无法进行，本来就没多少肉，几个月过去更瘦了。”
她通过后视镜看了看我的胸口：“可惜了，本来十八岁还有机会二次发育，完美错过。”
我撇撇嘴，还好我妹没发育，不然平时生活得多麻烦。
另外，秦雪那件事……对了秦雪。这时我突然想到，雪雪老婆这几天以来对我的冷淡态度。
完了，现在是三倍的悲伤。
随后的路程中我一直保持自闭状态，一直到学校里，和白若依分开来到教室。
“早上好小曦，”许芊芊朝我打招呼，“你昨晚没回来，是去做什么了吗？”
“嗯姆，有点要紧的正事儿，宿管阿姨没记我名字吧？”
“没有。”
“那就好，”我往她旁边看了半天，奇怪地问：“今天你没和秦雪一起来吗？”
“小雪应该是请假不来了，她们这几天社团排练会很忙。”
“……哦。”
四倍的悲伤。
我呆呆地坐到椅子上，失魂落魄地听白若依在上边讲课。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走不出来的事情，只不过又回到了原点。在那些漫长的，为生计而奔波的日子里，我本来也没对找到亲生父母抱有希望。
如果不是得到秦宁姐她们的援助，也不会重燃起寻找的希望。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也没什么好说的。
而如果不发生这些事，我也不会认识秦宁她们。所以因果最后打了个结，最终回到原点——我依然还是那个孑然一身的孤儿。
我心里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短时间内心态很难调整过来。每个人都会这样，再坚强的人走过心坎儿也需要时间。
嗯，前提是在这段时间里不能受到再更多的打击，比如……
“呜呜呜，秦雪她们社团排练多久才能练完，我的心好痛。”
许芊芊不解：“为什么小雪排练，小曦的心会痛呢。”
“……关于这个我很难跟你解释。”
罢了，这几天大家都忙，我还是自己想想给自己减压的方法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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