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我们结为夫妇 第3章

“……”

短暂的自我介绍后，紧跟着的是一阵沉默。

于域并不是愿意贸然主导话题的性格，面对初次见面的异性，想聊天又不想尴尬的他自然陷入了闭口不言的状态。

视线本能地转移到了窗外川流不息的街道上，人们朝着不同的方向各自奔波着，似乎永远不会停下。

有那么一个瞬间，于域甚至产生了‘就这样看街景一直到约会结束’的自暴自弃的想法。

还好，窗外端着咖啡店外卖杯路过的年轻人将他拉回了现实。

——不对不对！我这次来的目的并不是甜甜蜜蜜虚情假意的【约会】，而是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人】！

社交礼仪、寒暄、问候……这些都不是重点！

来之前我就已经决定唯一的【战略】了——要试着将面前初次见面的女性当作认识许久的、可以毫无保留的对象，鼓足勇气向她展示全部自己。

没错，这样确实很【突兀】。

在这个高度信息化的现代社会，每个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会有几副名为社交距离的‘面具’，这并不是单纯的虚伪，在大多数情况下，这反而是让自己与对方都感到舒适的‘安全区’，一旦逾越，或许会反过来给人留下‘轻率’或‘缺心眼’的印象。

明白一点说，在现代社会对初见的人完全袒露心声与原始社会直接赤身裸体没什么区别。如果真的这样做了，有很大可能导致约会直接失败。

但是，如果成功，那就反过来证明了对方真的百分百适合自己——正可谓【险棋中的险棋】

吸气、呼气，于域，千万不要怕尴尬！想找到真正契合的人，这样绝对是必要的！

抛掉一切常识，做好‘赤身裸体’的准备，嗯，我要上了——

正当于域深吸口气、准备提一个他早有预谋的突兀话题的时候，对面的女孩却做出了比他计划中的还要突兀十倍百倍的行为。

“啪嗒。”

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子用力递到于域面前，栗色长发的女孩微微垂下头，白皙的脸上已经沾上了些许嫣红，很显然，做出接下来的行为对她（的羞耻心）来说也是很大的挑战。

呼气、吸气——嗯，安然，你可以的！

“那、那个……”

在心中小小地鼓励了一下自己，以堪比逼上梁山的觉悟，安然使劲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个因不安与紧张微微走形的笑容：

“于域，请、请你也【亮招子】吧！！！”

于域：“？”

【亮招子】，某地方言，字面义稍稍带一些攻击性，文雅一点就是武侠小说中剑客与剑客之间的‘请指教’，中二一点讲，也与某部打牌番剧中杀马特头型的主角们决斗之前必喊的【DUEL！】有异曲同工之妙。

通常来想，伴随着这句话一起过来的有很大概率是沙包大的拳头。只是……

目光下意识落到了对自己提出‘决斗’申请的女孩子身上，于域的眼神中浮现一丝茫然。

名为【安然】的匹配对象只能算是女生中的标准身高，身材匀称、稍显娇弱。反观我这边，虽然不是什么健身狂魔，但平日必要的锻炼也一直没停过。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她所说的所谓‘亮招子’应该不是肉体上的交流。

再看她的表情，不仅不带一丝恶意或凶气，在细微之处甚至还有一丢丢‘眼熟’。

这是……

“您好，这是您点的冰饮。”

礼貌的提醒声从座位旁边响起，思索间的于域下意识接过服务生送来的冰饮，在瞥见玻璃杯上反射的倒影时却微微一惊。

怪不得我觉得眼熟！仔细想想，她现在的表情和我刚刚盯着玻璃窗决定要‘赤身裸体’的时候是一样的！

难不成……她也有相同的想法？

“这个……那个……”

见到于域一直沉默不说话，刚刚才下定决心的安然明显慌张起来。她的脸颊变得更加红润，两只小手也不安地摇晃着：

“我、我说的亮招子并不是指奇奇怪怪的方面，其实、其实——”

“安然小姐，如果我没有猜错，你递来的这个牛皮纸袋是不是你个人的【财产证明】？”

“——？！”

正欲解释的话语刚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栗色长发的女孩像是见到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捂住嘴巴，盯着于域的眼睛仿佛在说‘你怎么会知道？！’一样。

“——？！”

明明是猜中人家想法的一方，但于域这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因为震惊，他甚至不小心将腿磕在了桌角上。

这么离谱的事情，我居然真的猜中了？！

……不，这个并不能叫【猜中】。

空闲的左手本能地按在了自己背来的挎包上，当于域再次看向眼前栗色长发的女孩时，他已经无法掩饰心中的波澜。

为什么……这姑娘做出的每一个行为都与我所想的‘赤身裸体自曝计划’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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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学的时候课本上就讲过，这世上绝对不存在两片完全相同的雪花。同样的道理，在这个被各种驳杂信息充斥着的现代社会，找到两颗完全相同的心灵更加困难。

真的会有一个明明从未谋面、所思所想却与我完全相同的人存在吗？

回想起应用商店里【恋APP】那突破天际的好评率，从震惊中堪堪回过神来的于域干咳一声：

“咳，安然小姐，我不会再打断你了，也请你按照自己的心中所想，对我重新做一次【自我介绍】吧。”

“……嗯。”

或许是还没有完全从震惊中走出，又或许是从眼前男人的话语中得到了一丝安慰，安然深吸一口气，再次将之前的牛皮纸袋向于域的方向推了推：

“这、这是我的房产证和个人存折的复印件。给你看这些并不是为了炫耀或其他什么，我只是明明白白地想告诉你，如果我们最后真的走到了‘结婚’这一步，领取证件之前，我会事先将这些财产做好公证，证明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就算离、离婚，你也拿不到任何好处……的！！”

这番话说的很费劲，可以看出，女孩已经十分努力地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冷静与客观一点了，但心中名为【社交常识】的羞耻感还是令她的脸颊涨的通红。

——我、我居然真的说出来了？！

眼中已经因羞耻转起了圈圈，说完这些话之后，女孩使劲咬住了杯子中的吸管，像只躲避敌人的鸵鸟一样深深垂下了头。

刚刚那些话怎么想都不对劲啊！

如果是一般的‘约会’，一般都是从兴趣啊星座啊一类软噗噗的话题开始聊起，一开始就直接以结婚为前提设想未来算什么啊？！

而且还特别说明了‘离婚’甚至‘财产公证’的问题，即使自己以第三人视角评判自己，‘安然’也是一个现实到可怕的自私女人——不，准确点说都是【小人】的级别了！！

已经完了，这次约会已经在我手上被毁了。不被揍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哪怕是脾气再好的人，听到这番话后都会生气离开吧——

“居、居然真的完全一样……！”

——令甚至已经开始自我厌恶的女孩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的，是来自面前男人的一句轻声感慨。

“什么意思？”

原本紧紧咬住的吸管因嘴巴的张开顺势滑落回杯子里，没有在意随之响起的饮料‘叮咚’声，刚刚经历了心情的大起大落的女孩只是直愣愣地看向于域：

“您、您可以再说一遍吗？”

“我的意思是，你刚刚说的，正是我来之前想对你说的。”

难掩眼中的震惊，于域从挎包里扯出一个与安然手中的相差无几的牛皮纸袋来：

“安然小姐，这是我的网上银行余额和购房意向书，同样的，这些钱在婚前一定会做公证，房产证上也只写我一个人的名字，如果离婚，你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明明听上去是十分冰冷无情的话，却成功令女孩原本暗淡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以【初次见面】为基准，他们二人刚刚说的内容糟糕到了极点。

毫无甜甜蜜蜜的青春色彩，字里行间只有看似为自己的考虑与被金钱气息沾染的现实。无论让谁来评判，都完全找不到一丝‘恋爱’的影子。

然而，却正是这样的对话，让二人之间名为【社交常识】的无形障壁迅速崩坏了。

感觉彼此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到了极点，有种突破极限之感的于域长长松了口气，对面前栗色长发的女孩伸出手来：

“再说一次，很高兴见到你，安然小姐。”

回答他的，是同样舒了口气的女孩那温暖的回握：

“请直接叫我安然或【安】就好，不愧是很有名气的恋app，居然真的给我匹配来了一个有趣的男人。”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以上，是在工作时间摸鱼听到二人完整对话的服务生小姐脑中唯一的想法。

彼此都突破了名为社交常识的局限后，本是初次见面的两人之间的距离被迅速拉近，先前几乎令两人窒息的紧张与局促也如此轻易的消失不见。

像奇迹一样。

轻轻向后靠在了柔软的沙发上，安然小姐探寻的眸子一刻都没有从眼前‘有趣的男人’身上移开：

“最重要的开场白刚刚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话题，就请你来继续吧。”

“OK。”

明明是最简单的对话、却能从初见的女孩身上体会到一股难分彼此的【默契】——一边暗暗惊讶于这种奇妙的感觉，于域一边伸手指了指自己：

“如你所知，我的名字叫于域，因为两个字的读音太过相似，熟悉的人都直接管我叫【鱼】，外号是单字这一点与安然小姐……【安】是一样的。说起来，你的名字也不难念，为什么会被身边的人直接用姓称呼？”

“……小学的时候，我的英文名字叫Ann。”

似乎回想起某张欢脱的笑脸，安然小姐无奈地叹了口气：

“因为和姓氏发音完全一样，班里的同学都这么叫我。后来，有个缠人精一路跟着我升上了大学，在她的大肆宣传下，安这个外号就如影随行了。”

“叫起来顺口，挺不错的。”

心中默念几句发现安确实比安然顺口那么一丁点，于域点点头，转而提起一个按常理来想会令对方很尴尬的问题：

“我能听出你刚刚在提到‘财产公证’的时候十分认真，一上来就说这个，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对于他唐突的询问，她给出了理所当然的回答：

“当然不信任了。我从小就把各种法制节目当电视剧看，提起‘电信’啊‘网络’啊第一个想起的关联词就是‘诈骗’。不和你吹牛哦，我遇到陌生电话都不接的！”

“能理解！”

像是找到知音一般使劲点了点头，于域跟进话题：

“我室友也老吐槽我这一点，只要是通讯录上没有的号码，哪怕前缀是本市的我也不会接，各类通讯软件同样是如此。不知道那些骗子是不是也用大数据，反正这么干了几年后，我接到陌生电话的频率就大大减少了。”

“毕竟，被骗很难受嘛~”

有点喜欢上了这种不论说什么都能很快被对方理解的默契感，栗色长发的女孩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