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雀咸鱼
国王也好，神明也罢。
对于真正意义上的一般人、民众来讲，这些都属于‘环境’的一部分，虽然看上去好像在日常生活之中无处不在，但终究还是影响不到他们那平静的生活。
也许，几乎所有的上位者都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但是，统御王国的国王自身的影响力很难渗透到最底层。
虽然即便是霍德也在尽可能扩张齐格飞自身的影响力，比如说推出王族代言的商品，又比如说告知民众，他们如今租的商铺是属于齐格飞个人的。
甚至为了这一点，霍德与哈根还压下了真正的财报，对外宣称国库仍然空虚。
而之所以这么做，为的就是提升知名度与影响力。
尽可能的让民众意识到是谁在真正为他们出力。
看，你们脚下的道路是国王齐格飞自掏腰包修理的。
看，如此便宜的物价是国王齐格飞压下来的。
看，如此繁荣、方便的集市是齐格飞一手建立缔造的。
从民众能触及到的这些事情的方方面面入手，将以齐格飞为中心的王族名号打出来。
甚至为了这一点，霍德干脆将偶像崇拜的那一套手法运用了起来。
而这一点实际上是他早就耍过的了。
而不得不承认的是，名声虽然有，但所谓的名声终究是虚的。
因为人类是矛盾的。
他们是最为感性的群体，能为了一时之念振臂一呼，接着迅速开始行动。
情绪无比容易被调动的他们很容易就能形成一股不容忽视的庞大势力与团体。
但与此同时，人类也是最为冷血的动物。
除非某些事情真正在他们的眼前爆发、甚至波及到他们自己，不然的话他们就权当日常谈资听了。
说白了，真正能令人在意的不过是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而已。
对于这一点，霍德甚至有着深刻的体会。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不过比起他这个长辈来讲，年轻的齐格飞则很难愿意去承认这一点。
从海港城市阿姆斯特尔那里开始，他就尽力对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好。
他甚至在每天处理完政务后，就要去军营探望那些战士们，与他们沟通、聊天。
他不愿意与他们产生隔阂。
对他而言，最为理想的人际关系应该是在维系着君臣情谊的同时，也保持着友谊。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天下无双的国王，整个尼德兰王国应当是所有人一同建立、一同驾驭的巨大战车。
这种想法的确很美好，但问题就在于它太美好了。
美好到不存在于现实之中，因为人毕竟都是有私心的。
无论是谁都是这样。
“对。”
在理清楚了自己脑海之中的思绪后，齐格飞开口说道。
但在这个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在烧，而且声音也相当嘶哑。
“我早该明白的，毕竟现在就连宫廷内部都不是一块铁板。”
也许齐格飞并不是那种胸怀心机与城府的男人，但他毕竟也是国王。
可能也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想要诚心相待的原因，他那颗好似毫无防备的内心对情绪、对内心倾向的转变也相当敏感。
所以，他也明白自己所在的尼德兰宫廷究竟成了什么样子。
“内部不是铁板，相互斗争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好事，孩子，你不用多担心什么。”
迎着霍德的那番话，齐格飞一个词都讲不出来。
说实话，这一点他当然明白了。
如果他手下的廷臣都是一块铁板，如果他手下的那些人将他这个国王完全抛开的话，那指不定什么时候人家就打算换一个国王了。
按照常规的统治者视角，没有人会希望手下的人全都穿同一条裤子，总要有那么一点不和谐的声音才会让人感觉到放心。
因为只有宫廷内部形成了错综复杂的派系，他们眼里的国王的地位才会无限制拔高——哪怕身在高位的那个人对阴谋诡计、心术政略一窍不通，但这个地位终究摆在那里。
但是，对现在的齐格飞来讲，他却有一种攥紧拳头打不出力的感觉。
他的宫廷就表现上来讲像是一团棉花，如果他的态度不强硬的话，那力道怕是不知道分散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些事情他早就知道了。
只不过一直以来都不想承认。
因为一旦承认了，他就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那番努力好像没什么成效一样。
“那我到底能做些什么……”
最终，齐格飞以近似抱怨的语气说道。
那态度一时之间颇有一种自暴自弃的感觉。
不过，这一次却不同以往，霍德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意思。
如果齐格飞仍然是那个初出茅庐的铁匠学徒的话，他不介意直接将答案甩给他，让他抱着这个答案慢慢揣摩体会。
但现在却根本没这个必要。
因为就像是他不愿意承认自己一直以来高估人类的道德与认知水准一样，在一定程度，他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力量极其有限。
“你难道不知道么？”
“嗯，我知道。”
现在，作为国王，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让那些‘付出’的人得到自己应有的‘回报’。
与武力什么的没关系，这就是一个国王应该做到的事情。
“陛下！陛下！前线战报已经送达！”
第九十六章:剑鞘、雕塑
最终，宫相哈根的到来彻底打破了这间属于铁匠学徒的小房间的宁静。
但是，他却并没有直接进到这房间里来，而是继续在书房外等候着。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自然是为了划清界限。
“你有个聪明的宫相，用起来也相当顺手。”
看着那闭上的房门，霍德笑着说道。
而在听到这样的话后，齐格飞先是不由一愣，紧接着，他缓缓点头。
“嗯，对我来讲，哈根是一个好的宫相，也是一个好的朋友。”
不管怎么样，身为国王的齐格飞在那看上去已经成了一个巨大漩涡的宫廷之中也不是没有代言人。
哈根。
那来自特隆页的混血战士是他最为坚定的部下。
他没有自己的利益诉求，因为他打从一开始就立在了尼德兰王国之中那一人之下的位置。
虽然在外人眼里，哈根就表现上来讲像极了一个意图掌控王国的权臣，为此也背负了不少骂名，但他却对此不为所动。
“他身上的一部分骂名与责任，本来应该是由我来承担的。”
提起这些的时候，齐格飞也不知道应该表露出什么样的一副态度。
硬要说的话，应该是一种混合了内疚的心虚感。
让他人替代自己承担骂名什么的，这种事情他心底仍然是无法接受的。
虽然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不得不去做的事实，但他心底总有那么一种小疙瘩。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并不是什么旁观者，而是直接受益人。
因为这一点，他就连表达歉疚什么的都觉得很奇怪。
他过分在乎这一点，所以即便想要表达内心的愧疚、想要诉说这件事的本质，但仍然惧怕别人给他扣上什么虚伪的帽子。
“哈根理解你，愿意替你背负骂名，成为他人眼里的权臣，那是因为你不计较他的出身与血统，重用他的才华，给予了他一人之下的地位。”
注视着齐格飞那复杂的面容，霍德开口说道。
“与其在这表露什么歉疚，不如拿出你最为优秀的一面去面对他，给他一点补偿与安慰。”
朋友，要当。
但恩惠，却也要源源不断。
这便是霍德所能教给齐格飞的最后一课了，而这也是最适合齐格飞的‘君王路线’。
不用玩什么阴谋诡计、也不是玩什么心术城府。
他本人实力足够强劲，伏尔松格一族的名号也被他复兴起来。
那么，对他来讲，只要施以足够多的恩惠、再加以情谊笼络即可。
这是最简单的、也是最适合他的所谓帝王心术了。
“嗯，我明白，叔叔。”
此刻，齐格飞重新深深吸了口气。
他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接着将王冠戴到了自己的脑袋上。
而戴上了这王冠后，他便再也不是那无所事事、整日悠闲度日的‘铁匠学徒’了。
即便他现在因为对外宣称要修养的缘故，不能见外人，但他毕竟要维持自己作为国王应有的威严。
“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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