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簇西语
墙头之上,随即响起了更多的呼喊。
“战锤军听令——”
“马戈姆城卫听命——”
“信仰团准备!!”
那些声音排山倒海,摇撼着天空与山谷,壁垒后方,圣女玛格丽特站在高处,遥望着战士们壮烈的一幕,身旁的圣女班们都看着那场景,她们的眼眶红了,有人声音哽咽,“圣女班,听我号令...”
天空之上,犹似响起少女念信的声音。
[也许,这封信永远无法传到你的手里了,但即便如此,我也想向你道歉,我必须向你,向艾萨克,向所有坚守圣墙,并对我抱有期望的战士道歉,对不起,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有莫大责任,威廉姆斯家族,有莫大责任。]
[这么多年以来,我所期望构建的东西,不论我做了什么,我犯过错,但我所希望的构建的,永远是一个富饶繁盛的西洲,是一个拥有凝聚力的圣城,是戮力同心,风雨共济的理事会,一直以来如此。]
[就算为此颇有牺牲,有在这条路上倒下的无数先行者,死在路上的冤魂,有那些看似永远无法跨过的阻碍者,即便如此,我亦坚定信念,而你一直呆在安吉尔的身边,你的信念也从未有一刻真正倒向他过,我们是明白的,我们也许正是对的,但我们失败了,责任在我...]
堡垒城墙之上,杀生滚沸,也有人在风中啜泣着,他们牙关咬紧,双目通红,看着越来越近的黑色怪物,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它们来了——”
“上家伙!!!”
战士们解下腰间的媒介球,信仰团站在瞭望塔高处齐声吟唱,墙壁前方,光幕缓缓升起来了,所有人蓄势待发,双眼瞪的浑圆,身体绷紧汗水直流。
下一刻,第一只怪物轰然撞上罪障,被生生挡停,巨大的冲击在墙前掀起骤风,紧接着,怪物的脚下轰然炸响,金光冲天而起,尘土暴起十数米高,旋即像是掀起连锁反应,爆炸“轰轰轰轰”在众人在前方接连响起,威力波及到后面跟上来的几只深渊,大地震动,峡谷两侧山石倾塌,将它们彻底掩埋在了下面。
然而“呼呼”两声风啸,有深渊从峡谷上空飞掠而至,速度惊人,它们随即也被张开的巨大光幕所阻拦,但那种强劲的冲击力,霎那间就让塔上维持着屏障的信仰团众脸色煞白,有些人弯腰大口吐血。
“撑住——”
有人喊道,随即有无数道火光雷电跃出墙头,穿过罪障特意为他们张开的缺口,跳跃在峡谷之间,与两只怪物开始缠斗,火焰雷电骤风,秩序之力交织相错,战斗请客进入白热化的阶段,后方的圣枪也呼啸着过去了。
然而人类的抵抗在数只深渊面前,几乎毫无作用,第三、第四,更多的深渊随即赶来,有人开始撤退,有人来不及撤退,被突然而至的死烟吞没,化作青烟灰烬,成为怪物的食量。
而后,罪障便在数只深渊的围攻下,轰然破碎了。
几乎是通过一时间,墙头上,艾萨克挥下了高抬的手:“放!箭——!!!”
咻咻咻咻咻!!
金色的流光,燃烧的火矢,霎时间有如密集的飞蝗,倏然射去,怪物们几乎无处可躲,全部身中数箭,然而流光火矢打在它们身上,几乎只能起到稍稍的阻碍,它们就以更快的速度奔了过来。
只是一瞬,便抵达墙头。
[我没能改变他们,没能改变教会的极少数人的贪婪本性,没能让他们认识到,当灾厄来临的时刻,我们人类能依靠的,就只有我们人类自己,我没能改变千百年来似乎命中注定的一切,没能将信仰真正植入到每一名圣徒的心里。]
[那些光鲜之下迂腐,旧派思想的延续,以及高层对于吉戴尔斯,那发自内心的妄想和恐惧,这样的恐惧让他们开始陷入疯狂,试图将拯救的希望,寄托在那些被肆意残害的民众身上,赌上民众的性命,来为他们自己续命。]
[几十年以来,我心中都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感到震怒,为他们满口的大义感到羞耻,然而穷其一生,我却终究没能改变任何事。我甚至没能改变家族的厄运,他们到最后一刻都在仇视我,宁可去死也要仇视我,我为此感到痛心,感到悲悯,但我无能为力。]
“战士们!!!为了我们身后的家人,赴死的时刻到了——!!”
“呃啊啊啊啊啊——”
圣枪呼啸着没入高空,死烟如无数粗大可怕的黑色,在空中盘旋着,每一次掠向城墙的扑杀,都能带走数不清的,毫无反抗之力的生命。
人类萤火一般的力量,无法为怪物冲进堡垒造成任何阻挡,它们越过防线,扑灭重新升起的罪障,墙体在轰击中崩塌,瞭望下随之轰然倒下,信仰团的教士们还吐血飞在半空,就已经被紧接着滚去的死烟吞没,骑士们身裹光罩,与形状古怪诡异的深渊厮杀墙头,他们疯狂的咆哮着,冲上去,然后光罩破碎,死在了黑烟之中。
紧接着,更多的战士,更强大的教宗骑士,他们都冲上去了。
[混乱,然后争夺,争夺之后再混乱,永无止尽的欲望,似乎我们总喜欢建立起一切,最后再亲手把那一切毁掉。我们最大的敌人,一直都不是深渊,不是吉戴尔斯,从古以来都不是,它们甚至曾经对我们伸出援手,拯救了我们文明延续的火种,但是神啊,请看看我们对它们做了什么?]
[于是年轻时,我对所有的一切失望过,觉得人类最大的敌人,永远都是人类自己,那些愚人的远望,和聪明人的短视。我们最擅长的,不是创造,不是耕种,我们最擅长的是制造矛盾,是满足私欲,这是刻在我们骨子里的本性。我们愚昧,傲慢,贪婪,自私,放眼千百年来,从未有任何一刻团结过,千百年后,或许亦是如此。]
墙在燃烧,青石壁垒倾塌而倒,深渊的怪物杀入堡垒人群,以摧枯拉朽之势给攻破所有防线,强大的英雄们奋起反抗,利剑缠裹火焰电光,刺入怪物的胸膛,丑陋狰狞的身躯倒下,英雄也随即变得枯萎,身体化作灰烬的同时,空洞的双眼望向天空,黑云之下,更多的怪物飞掠着,夺走更多战士的生命。
[但,倘若我们真那样想了,就是彻头彻尾的错误。]
嗡——
沦陷的壁垒后方,圣女班正在拼尽全力,向战场洒下治愈的圣光,却仍然无法阻挡那么多人的惨烈消亡,有怪物随即发现了她们的位置,自天空骤然发起俯冲,紧接着被怒吼的人影一拳轰飞,不朽者之力全开的艾萨克怒目圆瞪,他对玛格丽特咆哮道:“走——”
“你们留在这里没用了,走!!!”
[我们固然是贪婪的,自私的,这是人性。但与此同时,我们也善良,仁慈,我们勇敢,我们高尚,我们有坚定的信仰,有不惜豁出性命,也要守护的事物,这亦是人性。正如同你们现在所做的,那么勇敢的战士,死在圣墙上了,为什么呢?年轻时的我心里没有答案,但现在,我已了然于胸。]
[我相信身在战场的你,更是如此。]
“走啊,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男人喊破嗓子的话语,随着他毅然冲向深渊而远去,玛格丽特早已泪流满面,她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味的摇头,眼神里满是倔强,拖着疲惫到快要倒下的身体,口中低声吟唱,她不再向战场洒下治愈的圣光,而是用庞大的自然之力,催生出数条粗壮的尖刺藤曼,缠住即将对一名教宗骑士,发起最后进攻的怪物。
但她没能阻挡住那个怪物,藤曼很快被死烟侵蚀,被轻易撕碎,怪物朝骑士吐出黑色的烟蛇,吞没了他最后的凄厉惨叫。
“啊啊啊啊啊!”
圣女殿下发出不甘的,愤怒的吼声,她从来没有发出过这样的声音,只觉得胸腔里悲愤难言,头脑一热,就要冲下高地,与那些怪物拼死一搏,然而视线的余光扫向远方时,却看到还有怪物正在翻过山岭,陆陆续续,向堡垒这边呼啸而来了。
刻守护着谷间壁垒的战士,已然寥寥无几,很多人已经慌不择路,崩溃着而逃,连厮杀的呐喊都在迅速消弭。
“为什么...”
圣女殿下望着那一切,泪眼横流,呢喃着。
[我从小在西洲长大,吃的是翡翠之城的稻谷,喝的是寒冬之城的雪酒,穿伊森贝尔的绸布衣服。]
[我并非生来富贵,是这片土地给了我一切,我和你们一样,想要回馈它,守护它,我愿意为此拼上一切,哪怕很多的事情都已无力改变,但倘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希望我能够带领着你,带领着你们这些人,哪怕机会渺茫,注定会失败也好,做些什么。]
[也许现状已经糟糕到,我们谁也改变不了了,但我总还是觉得,再做些什么,因为每到这样的时刻,都必定会有像你们这样的一群人出现,我希望我能再做点什么,哪怕一点点的转机也好,让更多这样的人出现,即便明白或许无济于事,也断然不会选择退缩,这样的人,我希望能多一些,再多一些就好,然后凝聚起来...]
[或许,就会是一股,连神明也无法忽视的强大力量。]
“审!判!之!拳——”
战场之上,黑烟弥漫肆虐,星星点点的圣光逐渐亮起又消散,艾萨克将拳头从被打变形的怪物脑袋拔出来,他起身仰天长吼,“不要退缩!不要恐惧!我无畏的骑士们,跟紧我的脚步,撕碎...”
他的喊声蓦然停下,因为转头四处眺望时,已经哪里都没有他的骑士了。
“我无畏的骑士!”然而他顿了顿,继续喊道,“跟上我,伴随在我左右,撕碎这些怪物!我们是谁——”
男人怒嚎着,浑身金光暴涨,如炮弹般飞跃而起,冲上已然面目全非的堡垒,狂风之中,仍能听到他咆哮的嗓音,“审!判!之!拳!!!”
轰隆隆隆隆隆!!!
金光炸响,深渊们闻声而动,冲向艾萨克那近乎无敌的身影,男人挥动着磐石般威力巨大的拳头,将一个又一个怪物击飞,然而双拳难敌四手,他很快就被从四面八方飞涌而来的死烟吞没,身上的金光逐渐暗淡,吼声也慢慢停下来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箭在弦上
“愿所有英雄之魂,向死而生,永不熄灭...乔治·维塔·古兰德·威廉姆斯。”念完最后一行文字,我抬起头,望着卡洛斯。
许久,我们谁也没说一句话。
直到男人的叹息打破了这份宁静,他蓦然半跪下去,面朝彩窗,望向圣·乔治的身体崩解消散之后,那一缕青烟飞往的方向,做起祷告。
“愿英雄之魂,向死而生,永不熄灭...”
他说着圣·乔治笔信里最后的话,而我也默默闭上眼睛,少顷,卡洛斯重新站起来,看着我手里的信,和放在那把椅子上的教宗权杖,沉默片晌。
“这两件东西,我们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带出去。”
“嗯。”
我点点头,明白他在说什么。
名为圣·乔治的老人,到死将信和权杖妥善保管在这里,或许他心中仍旧抱着那一线的希望,在灾厄真正降临大地之前,有什么人,能不顾危险奔赴此处,不管那个人是否玛格丽特,也势必只会是他口中的,想做些什么的人。
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在这个时候,冒险死亡的危险,进入圣城。
他的信,与其说是写给玛格丽特,到现在的情况,不如说就是留给他心中的这群人,是留给我,留给卡洛斯的,所以他刚才才会说,是你的话,总算还不坏。_
他认出我了,他知道我是谁。
而老人也很明白,在这种时刻,需要向外界紧急传递出去的信息,除了圣城已毁,除了他信仰的那股精神,还有最终要的一点。~
他必须让西洲所有能决定事情走向的权贵们相信,圣殿教堂已然落幕,曾经统治西洲的,那群高高在上的信徒,他们的权力,和构建这股强权的主要体系,圣殿理事会已经被彻彻底底,瓦解干净。
教会再也没法掀起波澜,没顶住灾厄的侵袭,也没办法再对各国的权贵们,造成任何的威胁了,他们可以做任何他们想做的事情,而若有人能解决危机,夺下圣城,那么,他将会是西洲新的“霸主”,没有谁再能阻挡这样的野心。~
请抛开一切顾虑,要么救赎西洲,成为统治这片土地的新王,如若不然,那就屈辱的死去。前方已无大山,没有人再能为你们挡在身前,现在,是属于你们的时代。
他想要告诉所有人这些,于是,他将象征着教会至高无上的权力——那柄教宗的权杖留在了这里,希望有人能替他带出去。/
我看着那柄权杖,旋即将它拿起来,“卡洛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有不同的意见,你先听听。”_
话还未出口,男人蓦然打断了我,他沉吟片刻,“我现在还不能走,但权杖和信,的确需要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伊丽莎白女王的手中,还有你父亲的手中。”
“接下来,便是最关键的时刻了,帝王两国若想举国之力开展动员,你是帝国的镇国公公主,又与伊丽莎白有着亲密关系,你出去,能做到的事情,远远要比我多得多,我只是一届流量骑士,更何况,你比我速度还快来着。”`
“......”
我没说话,盯着他。/
卡洛斯似乎被我看得心虚,他转过脸去了,“我现在还不能走。”
他又重复了一遍这话,旋即道:“你明白,我来这里有我的目标,我还未见到我的老师,机关圣城已然如此,但我相信以老师的本事,他一定还在城中的某个地方活着,与母神对抗,亦或者拼尽全力,做力所能力的事情。”
“我想找到他,帮助他,我为找他一路辗转到这儿,我还有话要对他说。我是他多年的门徒,我留下来是更好的选择,而你,继续深入下去,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或者说,与你在外面能做的事情相比,没有太大意义。”
“城里的情况着实超出预计,我们没有做任何准备,所以你到此为止,就在这儿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反之,若此行你在这里出了事情,整个西洲,接下来或许就要为此,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我们或许要因此多死上很多的人,很多很多的人,更严重一些,我们会彻底失去获胜的机会,但是我无论如何冒险,都不会导致这个局面发生,我或许还能救出老师,为人类扳回一局,你懂我在说什么。”
“不,我不懂。”我摇头,语气坚定,“我是深渊,我很厉害,你是人类,你很弱小,别人叫你深渊漫步者,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你接触到死烟也会没命,但我不会。我留下来能做到更多,还能全身而退,你留下来,这里只会多一个死人,连尸体都没有的那种,这才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坚持。”
我顿了顿,“你的老师,剑圣莱恩先生,由我去救下他。他若身在城中,而且还活着,但却对我们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正在面临着很大的危机,无暇回应,没办法回应,如果是那样,我去,解决危机的可能性很大,你去,你和你的老师一起死。”
“......”
这次换卡洛斯沉默了。
但我们相互望着对方的眼睛,谁也没有半分让步的意思,过了一会儿,听他忽然说道,“你不愿意走,除非你是来这里复仇的。”
这句话,让我蓦然变了脸色。
“卡洛斯,你说什么?”
“我说,除非你是来这里,向安吉尔也好,圣诗班也好,向他们来复仇的,否则的话,明知道你出去会是更好的选择,为什么偏偏让我走。”
“卡洛斯,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我露出伤心的表情,“还是说,你根本就是打算死在这里,然后就能什么也不管了,简简单单,一了百了?”
你才是这么想的吧——
我感觉到男人想说这句话,但他张了张嘴,终究是把话咽了回去,再这么聊,就要变成相互激怒对方了,这才是真正毫无意义的事。
僵持不下之际,陡然间,大厅里有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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