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簇西语
女王陛下未说完,便被少女打断了。
“不行。”
少女轻轻摇头,连着说了两遍不行,语气坚定,旋即望向隐匿在云层背后的明月,呢喃而语:“你们没有胜算的,一丁点都不会有,即便是我...也...”
她后面所说的话,维多利亚没有听清。
她也不想听那么清。
“那你知不知道。”
女王陛下只是看着她,逐字逐句,对她说道:“假如你死了,不在了,那么我现在所做的事情,很多很多的事情,都将变得再无意义,至少对我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女王陛下声音略显沙哑,她说着,脑袋别向一边去了。
少女依稀记得,上一次听到她以这样的语气说话,是在王城的教堂里,那个被她称作母亲的女人,服毒倒下的那一刻。
那一次,是抱憾终生的诀别。
而这一次——
不知道算不算作是别扭的人眼里,最深情的告白。
这番话惊得少女愕然回头,她看着故意不与她对视的女王陛下,望着绝美又别扭的侧脸,柔和完美的线条,少顷,“扑哧”一声笑了。
“咯咯咯——”
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自湖中心的小船杳杳荡开,这一次,女王陛下竟有几分弄不清楚,那笑声是否发自少女真心了。
“我不会死的。”
浅笑过后,女孩一本正经地望着她,嘴角依旧洋溢着笑容:“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我说维姬,我现在有多厉害,你到底明不明白啊,更何况,你这不是都为我立下反向FLAG了,这下我彻底无敌了已经。”
“......”
等了片刻,女王陛下才又将脸转了回来:“我想阻止你了。”
“你打不过我的。”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那就来啊。”少女眨眨眼睛,“这里正好宽阔。”
两人当然没可能真打起来。
那之后她们一直让船飘摇在湖的中心,少女在船边点起烛火,光影斑驳,夜风中兀自摇曳着,两人将那瓶葡萄酒喝光了,并排躺在毯子上,望着月亮,唱起了歌。
“两个流浪者,离家去看世界,外面真是精彩无比...站在彩虹的末端,凝望彼岸...织梦的人啊,伤心的你...”
“无论你将来要去哪里,我都会与你相随...”
“月亮河...”
歌唱着唱着,便有些累了,睡意渐渐上涌,但谁也没有划船离开的念头。
“你就放心吧。”
朦胧中,少女忽然说道,她抬起手,仿佛想要抓住那天上的月亮。
“我一直有很认真的在想这些事,我不会再犯傻的,因为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爱我的人。”
“你说——”
她随即听到维姬躺在旁边,昏昏欲睡的声音:“十年以后,我们还会在这里吗?”
难得这女人会问出这种平日在她眼里,根本就毫无意义的问题。
“只要你还想来。”
“那,二十年后呢。”
“当然会啊。”少女忍不住一翻白眼,“在说什么呢,喝多啦?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问按十年呢,五十年呢,会,一百年后也会。”
开玩笑,我都还没喝醉呢。
“我不问一百年,五十年足够了。”
“你要答应我一件事,等那时候我老了,你却还像是个小孩子,见到我,你记得要叫我一声奶奶,这样才行,我说不定就会很开心。”
第一百二十八章 骑士悲歌·永夜
西尔加亚南部,圣墙中段。
灰风萧然,卷过那苍凉荒漠的原野,蛮烟瘴雾间,死的味道混杂着焦糊与腐臭,充斥在乌云之下的每一个角落。
那巍峨如奇迹般的金色城墙,依旧像是一条骇人的长龙,沿山丘盘踞起伏而走。只是那“龙”此时看来早已千疮百孔,残破的身躯,被数不清的巨大枯黑树枝贯穿、拍成断节,坍塌的墙体废墟里,隐约还能看到一些同样干瘪枯黑,模样丑陋而惨烈的尸体。
混沌的雾气,自墙对面死寂的焦土飘荡而来,灰黑色的死亡雾霭,笼罩着一段又一段破碎不堪的高墙。
墙的另一端罪障高涨,以燃尽神职者们的信仰之力为代价,那半透明的金色壁垒,作为仍还抵挡着可怕灾难,保卫人类土地繁荣的最后一道屏障,稀薄的墙体不时闪烁虚晃,已经是明眼能见,岌岌可危了。
寒冬的冷风,从死地吹拂向生的黄土,距离圣墙两公里外的伤兵营,到处都是英雄战士们,挣扎哀嚎的身影。
触目惊心的伤者被抬进来,焦黑的死者被裹在尸布里,小心翼翼拖走,营地里里外外,放眼望去,都是或痛苦或麻木的肮脏面孔,血的味道,混杂着屎尿的臭气和土腥,飘散在惨烈又沉闷的空气中。
“这是今天第几个了?”
“三十八个吧。”
“我怎么记得是四十个。”
伤患者之中,有人在数着从早上到现在被抬出营地的尸体,那些尸体有的他不认识,有的是昨天还相聊甚欢的同队兄弟,到得今天早上,却发现已经被裹了白布抬走。~
混沌侵蚀的实在太过迅速,迅速到有时连痛苦和折磨都还没有真正感受,就已经在漫漫黑夜里,长睡不醒。
“若是明天,我也变成那个样子了,别让那些医护抬我走,找个地儿,你们俩偷偷给我埋了,放几块石头就当立碑,回头给我家里稍封信,让我妈能找到我就行...”.
那说话之人,整个左臂已经被截了,仍然没能阻止混沌之力在他身上蔓延开来,淡淡的黑气,自他狰狞的伤口处缭绕着,小半个肩膀的皮肤,已经很明显变得枯瘦如柴,也不知何时,那股死气就会侵蚀到他全身。
“别想了,谁知道那时候,这片地方还在不在。”~
“也可能我们会死在你前头,蠢驴。”
“挡不住那鬼树,别说你死了人埋在哪,你妈可能也都不在了吧。”"
“哎,你他妈的——”
他们立在营帐外的荒地,身体还能正常行动,谈笑自如,便是属于这营里伤势最轻的,然而却也明白,最终都将难逃一死,此时说话语气虽显得轻松,但倘若看着他们的眼睛,便能发现那潜藏在瞳孔里,灰冷与惊惧。.
这些第一骑士团的骑士,教会信仰团的修士,守在圣墙抵挡“灾厄”,教会里最精锐,信念坚不可摧的英雄战士,他们之中的很多人,直到死去,尸体变得焦黑干枯,都不清楚他们究竟是在与什么抗争,也不曾明白,那名曰“灾厄”的敌人,到底算是什么。
他们明白的,唯独只有侵蚀中的绝望,沉默中的畏怯。.
“举剑——”
第一骑士团军营营帐外,数十名手脚被绑的汉子在荒地跪成一排,头颅低垂,穿在身上的棉服肮脏不堪,有的正在低声求饶,有的喃喃自语,闭上眼睛,他们的身后,分别都站着金甲环身的第一骑士团骑士。.
那一声命令下来,骑士们“锵锵”拔出腰间利剑,抵在了跪地之人的后颈。
秃头艾萨克骑着角马兽,与几位同样驭兽的骑士站在不远处,盯着那片简陋的刑场,又看了看脚边堆放的几十把骑士剑,剑是从跪地之人身上缴下来的,由中央工坊设计锻造的精钢长剑,样式与执行骑士手里的别无二致。
男人不忍再看接下来的一幕,对身旁的骑士做了个手势,无言掉转兽头,片刻之后,听到那一声决然的叱喝:“行刑!”
利剑铮鸣,头颅滚落,鲜血喷洒的声音,在安静的空气里显得十分刺耳。
艾萨克不禁想起一个小时之前,在接到骑士团里有人脱逃的消息后,他便亲自带人,将这些叛逃的孬种抓了回来,那其中一张熟悉的面孔,曾经跪倒在他的面前,苦苦哀求,痛哭流涕。
“我不是怕死,团长,我不是...”
“只是来这里前,我女人有了身孕...算算时间也该生了,我不是跑,我就想看孩子一眼,让娃记住父亲的脸,我知道我要死,我...我在审判之拳这么多年了,从来都没有怂过的时候,你就放我这一次,我保证我会回来,骑士团才是我的归宿...”
那张脸浮现在他的眼前,仿佛还是活生生的,第一骑士团勇敢的骑士。
艾萨克不住揉着额头,凶蛮彪悍如他,也终于露出些许疲惫的神色。
“西雅图克团长呢,他的伤好些了吗?”
男人问道,马上有人回答他:“今早圣女殿下去看过了,还是有些下不了床,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真是...”
艾萨克用力挠了挠光头,想要抱怨什么,没说出口,随即吩咐旁人道:“叛逃者的脑袋,稍后挂在旗杆上吧,警示一下其他人,之后还有谁敢逃,一个都不能放过。”
他顿了顿。
“这种事,下次还是让西雅图克来做吧,别再喊我了。”
如此说着,艾萨克回过头,望向营地上方的天空。
天幕之上,黑压压乌云的遮天蔽日,如瘴气般翻涌滚动着。
视野的远方,圣墙之后,数不清的参天枯木,缠绕纠葛在弥漫的雾霭死气当中,雾的深处,不时会传出幽邃诡谲的古怪叫声。
“真他妈让人瘆的慌...”
............
第一骑士团圣墙中段防线,总指挥营帐。
“圣女殿下...我说圣女殿下!”
诸多的骑士长,信仰团主教们,在每日惯例的会议后,将准备离开的玛格丽特拦在营帐门口,一位看上去资历很老的神职者,强硬说道:“圣城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今天你就给我们一个准信吧!”
“这几日里,每次我们问及,你都一拖再拖。第二骑士团,第五骑士团,说好的增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圣墙守的如此困难,教宗大人有没有新的决策,到底要派哪位枢机,前来坐镇?”
“哪怕是那些穿黑袍的,圣诗班!到了今天,也别讲再什么往日恩怨,什么理念分歧,统统都得放到一边,若声部愿来支援信仰团,我们这些在坐的老教士,愿与他们尽释前嫌,大家戮力同心,必定不会让守护西洲的最后一道光壁,真的倒下去...”
“我们没人了——”
人群中,有人忽然声泪俱下:“死守在圣墙中段的两千修士,教会二十年的心血,才培养出这么一批优秀的神职,短短两个月时间里,有一半都回归了神明!”
“你知道么,他们之中有很多的人,不是被灾厄的力量侵蚀,而是信仰之力透支,生生累死在墙头上的...死的可惜,死的憋屈啊!”
“再这样下去,我们真的要没人了...”
玛格丽特望着他们,那一张张苍白的脸孔,有人站在人群的远处,对旁人悄然提议:“倘若圣城真的抛弃我们,我们难道不该多为自己想想吗...”
那人随即被骂成野心家,圣·乔治一样的机会主义者,争吵加剧,也有人感叹着“人心要散了”的话,场面逐渐混乱起来,推搡中有人将她撞倒,跌坐在地的圣女面若冷霜,她看着这一幕,嘴角抖动,眼底流露出决然与哀伤。
............
营地北侧,晦暗的天光下,上千人影列阵端立,寒风中喊出磅礴的气势:“愿神明与我同在——!”
他们是前天跟着运粮队一起赶来的援军,是教会在西洲各城放宽审核,大肆招揽而来的见习骑士,男女都有,一个个穿着不合身的盔甲,顶着稚嫩但却热血沸腾的脸,其中有不少的人,拿剑的日子满算起来,不过也才几个月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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