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深渊的我今天也要拯救人类 第770章

作者:一簇西语

此番“没什么营养”的日常问候,换做是其他人,维多利亚女王绝对不会说的,因为没有意义,且浪费时间,好像街头那些没事情可做的闲碎妇女,只有她们才会整日里将这样的话问上无数遍,因为除此之外,她们没有更多可说的东西,那样的谈话也通常没有任何目的,女王陛下从不愿意将时间花在没有目的的谈话上。

今晚破例。

...或许和那个名为佩伊洛的少女在一起时,她也总是破例。

“呵呵,陛下...倒是会将目光放在这等琐事上的人呢,可真细心...”

夫人笑得有些含蓄了,一手掩住嘴巴,大抵是觉得不好意思:“我啊,的确是有些没胃口...倒不是心情有多糟糕,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些天,总感觉心绪有些不宁...可能是不踏实的原因吧,吃两口就饱了,人也瘦了不少...不过身体总还算健康,劳烦陛下费心了,我倒是想着您...您啊,其实一直都吃不惯帝国餐吧?”

“我早就注意到啦!”

不等维多利亚答复,夫人便将她准备说的那些客套话给的堵回去了:“我们这里,主食都是吃肉,无肉不欢,无酒不痛快,因为土地种植条件差,一年中吃绿食的机会,比其他地方要少很多...尤其正逢战时,希尔加亚又遭了那样的灾事,从去年开始...整个帝国不论是南境还是北境,蔬果早已经成了市场上的稀物...一般城民都吃不起了,我们也得节制,所以...这桌上的肉就更多了...”

“我知道有不少人因此开始得病...坏血病也是有的,北方好一些,南边情况要差...但总的来说,还能控制。只是女王陛下...平日里的饮食习惯,我看得出来,也和您的侍女聊过,您其实是不怎么吃肉的...”

“于是我想呢,不吃肉...我倒是可以让人单独做些甜食,假如陛下乐意,我自己动手也是没问题的,这个也是我的拿手好戏,我喜欢做这些东西...可是问过之后,才知道陛下连甜食也是不吃的,您竟是个地地道道的素食主义者...”

她说着,恍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这点啊,倒是和我家那女儿,完全是反着来的...可算是难住我啦...”

说完这句话后,夫人张了张嘴巴,本还打算再说些什么,话语声就蓦然止住。

女王陛下望着她的样子,脸上依旧是那副冷峻的面孔。

少顷,她再次从那纯白的裘衣之下,伸出温热的手,在风雪里,那只手搭在夫人冰凉的手背上,随后轻轻握住。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夫人与女王(下)

这一刻,无声无话。

夫人能感觉到来自那纤手的炙热温度,也明白那温度是来自对方心底的深处。

她感觉到了女王陛下对自己表露出的善意,大抵也清楚那善意的根源究竟是来自何处,她不是第一次这样与面前年轻的女人畅所欲言,以类似朋友的身份,而不是就关系两国之事客客气气的商讨和沟通,实际上,自打见面以来,她们两个之间,几乎就从来没有说过有关战争局势的任何事情。

然而寒冬之城的女主人心里十分明晰,这个年轻的、优秀的伊森贝尔之王,她永远都不会做出背叛山特尔军的决定。

这个自信,不是源于夫人自己的臆想,也不是有女王与斯卡利杰所达成的协议在背后作为支撑,仅仅是因为她那诚挚而又热切的态度,一但不再遮遮掩掩,赤果果的流露,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这个在夫人眼中其实还是个孩子的美丽女人,她与自家佩佩的故事,两人之间那种牢不可破的情感羁绊,从圣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只是听她在那里说着,作为母亲的凯瑟琳,恍然就已经有些明白了。

她与自己,是一样的...

一样的...

她们都爱惨了那个惹人怜惜的苦命女孩。

然而...

那个被她们所深爱着的孩子,却早了所有人一步,轰轰烈烈的走了...

夫人的眼眶忽然有些泛红。

多久了...

有多久了,斯卡利杰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从不敢在自己的面前,提起女儿的名字...

所有的人...

都不敢在她面前,提起那个名字...

他们不敢让自己在任何时候,想起有关女儿的任何事情...

可纵使如此...

噩梦却还是断断续续,一直在持续着。

有多少个夜晚,她梦到女孩还是小丫头片子的时候,两个羊角辫在脑袋后面翘着,跑起来摇摇晃晃,在远处呼喊着母亲的样子...

有多少个夜晚,她梦到三年后的重逢,小丫头没怎么长大,却在醉酒后当着一桌人的面,含含糊糊,再次称自己为母亲的样子...

在梦里...

无数记忆深刻的画面,随着她那怜人的、疼爱到心里的宝贝一起,在一声巨大的爆炸,在漫天燃起猩红的烟火里,迅速消失于黑暗的漩涡深处...

她梦到在那一刻,女儿似乎又小声呼唤着她的母亲。

小小的丫头,在多少个梦里浑身鲜血,又或者被难以接近的烈焰焚烧着,来到自己的面前,哭喊着说,妈妈,我好疼...

然后她就惊醒。

再然后,痛苦有如激烈的潮水,不断冲击着她那颗早已经变得脆弱不堪的心。

于是在很多个夜里,哭泣来得痛彻心扉,泪水轰然决堤。

与日俱增的思念,不断折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她迫切的想要再一次见到女儿。

就如同两年前的奇迹那般,在某一天里,当睁开眼时,她又会变得活蹦乱跳、突然来到自己的面前...

每每想到这些,她就觉得无法呼吸。

她成了一个软弱的,再也经受不起任何情绪波动的丧女母亲。

只因为,她明白那样的奇迹不会再现一次。

她只能在不停重蹈的噩梦里,见到女儿真真切切的样子。而那些样子,夫人想,自己就是到死,恐怕都是忘不了的...

想必...

夫人有些哽咽,她望着维多利亚那璀璨如太阳般的眼睛。

想必她也和自己一样吧...

每每想起这些事,心里都痛的像是有刀在绞...

“我...我没事,呵。”

几秒钟后,她缓过神来,强压下又想露出那副软弱模样的冲动,将瞬间上涌的悲痛情绪重埋于心,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对着女王陛下,再一次展露出笑容。

那笑容显得有些虚弱无力:“我啊,有时候就会自个儿犯病...这不差点又开始了,您可别笑话我...”

“......”

女王陛下没有说话。

少顷,许是她感觉到夫人情绪稳定了,便悄悄放开了手,为对方整理整理衣领上的鸦毛,将落上面的雪拍掉,而后,又斟酌了片刻,眼眸炯炯有神,对着夫人说道:“在王城时,我与她同住一街,我在2号宅邸,她在3号宅邸,隔窗相望,第一次相识的时候,便是她翻过窗户,偷偷跃到我的园子里,被我的属下发现了。”

“嗯...”

似是没想到女王陛下忽然间会对自己说起这些,夫人闻言稍作一愣,这事儿实际上在两年前的圣城,葬礼仪式结束的那晚,她记得已经听对方说起过一次了,却不知为何又在这时重复一遍。

不过想来,许是准备安慰自己吧...

于是夫人怀着疑问,点了点头后,静静等待着女王的下文——她时常真的觉得自己成了一个神经兮兮的敏感女人,怕听到女儿的名字,又迫切想要知道更多的,有关女儿曾经真真实实,在哪里生活过的故事。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她其实不怎么待见我...呵,我们的脾性不合。她讨厌我总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还悄悄给别人说,好像谁都欠着我钱似的...这话后来传到我耳朵里了,她一直都不知道呢。”

女王陛下的声线难得轻柔,当她不再试图从言语中展露锋芒的时候,那话便软得如同山涧清泉,汨汨流入人的耳中。

“我们一起在王城并肩作战,那次的事件,算作是转折吧...我发现,我好像...有些喜欢上她了。”

维多利亚说完这话,眼神依然炯炯,尽管瞳孔深处在颤抖,视线却还是紧盯着夫人的眼睛。

女王陛下从对方的眼瞳中,看到了一丝的惊骇和动摇。

是了...

尽管之前早已经暗示过。

但这一次,维多利亚很直白的把话说明白了。夫人心中会觉得震撼,感到慌乱和无措都是正常的,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事情:“女王陛下,您...呵呵,那丫头有谁不喜欢呢。”

“您懂我在说什么。”

然而女王陛下态度坚定如铁,心中没有半分动摇。

两年了...

她反而更能认得清楚,那属于自己心中不能为他人所接受的,炽热的感情。

“可是...这种事情...您同为女性...没道理的...这也...这...”

“所以我也只是想告诉您这件事,仅此而已。”

维多利亚看着夫人不知所措,便将话锋立刻一转,紧逼的视线也随之移开,重新望向远方的风雪,不再与她对视了:“今晚...最多明晚,教会那边是要有新动作的,他们为此酝酿许久了,我方才告诉过斯卡利杰大公,现在也知会您一声,千万要提防。与您说刚才那些话,也只是想让您清楚我的立场。”

“...啊,是的...这些事,我心里早就有数...”

夫人闻言,似乎终于松了口气。

“没什么的。”

女王陛下淡然说道:“别低估事态的严重性,他们能做出的事情,或许比你们想象的更加恶劣,届时我想要插手是很难的,请你们做好准备...夜深了,我们这就回去吧。”

“好的,陛下,劳您费心了。”

夫人提起裙摆,行之以礼:“您说的话,我会谨记于心。”

风雪自上空呼啸而过。

少顷,那立于高台之上,一黑一白的两道倩影,她们沿着高台下的阶梯,一步一步,抓奸走回到城堡漆黑的塔楼。

“夫人...”

远去之后,她们的声音隐隐约约,逐渐消散在漫天飘落的大雪之中。

“嗯?”

“过些天,等到她诞辰的日子,我想穿上男士的礼装,为她主办一场庆宴,届时...您和大公都来参加,可以吗。”

“啊...”

“不可以吗...”

“...唉,算啦...”

“你想办,那就办吧...”

“就当是...”

“就当是我们为她...送去战争将胜的好消息吧...她可一直记挂着呢...”

“如此,谢过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