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簇西语
只是那些地方大多不涉及商贸运输,只有西尔加亚和挪加威海港来往最为频繁,海盗们也因此都盯着这边肥沃的航线,这让每年往返两岸的商船皆是提心吊胆,因为一旦遇上那些海盗,打不过就只能听天由命,不用指望有谁会赶过来施以救援。
到那个时候,满船的货物被抢,再加上赎船赎命的钱下来,几年的辛苦付诸东流不说,倘若运气再差一点,遇上那些毫无底线、嗜杀如命的海上红狗,就得连船带人一起,全部被沉尸海底,提早去见海神大人了。
而那些“红狗”之中,有个以手段极其残暴著称,任何商船都最不想遭遇的,叫做伊米尔的一名海盗头子。
他自封伊波斯公爵先生,以名号“嗜血公爵”的三桅战船为首,其爪牙遍布梅特群岛周边海域,凡是被他的人洗劫过的船只,男性无一留下活口,女性财物皆数掳走,再一把火点了船,抛下一面骷髅旗帜,以示其张扬雄风。
这些天,船上的人之所以会感到紧张,大家精神紧绷的原因,除去突然而来的寒风以外,更重要的,就是航线已经进入了“嗜血公爵”的狩猎范围——但值得庆幸的一点是,海盗头领伊米尔近些年早就不再劫掠中小型商船了,像“卡利维尔号”这样的小吨位货船,大抵还入不了他的眼,那些“红狗”只会盯着“大货”。
这些事情,我也都是听帆缆长他们闲来无事的时候说的。
几天之后,寒风停了。“卡利维尔号”逐渐驶离了梅特群岛海域,一路畅行无碍,拦路的“红狗”一只也没有遇到。
倒是前一天的傍晚,在远方苍茫的海面上,我们看见过被海盗击沉烧毁的挪加威大型货船残骸。
那似乎是个商船队,但已经无法判断出船队的由来和数量,被烧至焦黑解体的船身龙骨漂浮在波澜四起的海面上,无数死去的尸体也都已经纷纷飘上来了,整片海都被血和油污染成波光粼粼的褐色,印着骷髅的旗帜孤零零竖在其中最大的一块残骸上,惨烈的场景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直看的人脊背发凉。
那群海盗之中,应该是有不止一个人会使用秩序之力的。
且至少有一个人,很强。
否则在这个没有火药巨炮的时代,那么大的船想要在海上将其四分五裂,只凭借刀剑弓矢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做得到的,秩序之力稍弱一些的人也没办法做得到。
“卡利维尔号”后来几乎是绕着残骸的边缘驶过去的,在那个过程中,原本吵吵闹闹的甲板上,所有人望着那地狱般的景象,一个个都沉默下去了,变得惶恐不安起来,一直到商船驶出好远,夜色深沉之后,那样的气氛也久久不能消去。
“讲道理,像那种没人性的暴行,教会理应是该管制管制的...”
那晚帆缆长多喝了些酒,夜深之后,他与几名船员回来船舱,看见独自在门外的舷窗前眺望夜色的我,不知是一时兴起还是怎么的,竟走过来和我扯起了闲话。
“但是据说...只是据说啊,第六骑士团的那些骑士可黑着呢,他们的军团长和那个嗜血公爵串通一气,在背地里都是穿一条裤子的,不仅放任那些红狗在海上烧杀抢掠,一步步壮大起来,甚至对沿海地区的劫掠经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一次都是抓不住,出海追击全他妈做猴戏看,其实就是故意放跑他们,骑士团每年从海盗那里捞来的油水不知道有多少...”
“否则教会真要下力气整治,一群小小的海盗而已,你以为他们能猖狂多久?”
男人大抵是以为我被白天那副场景给吓到了,这时候可能心神不宁,才在这里默默的看夜景,他后来又安慰我说:“你别害怕,我说这些也没别的意思,红狗的地盘很快就会过去,我们大概是没机会遇上那些家伙了,哪怕真遇上,这种小船他们也懒的动手,我只是在提醒你,要小心一点,等到了西洲,可不能太相信那些教会骑士,他们虚伪的很呢。”
“骑士,不是守护子民的英雄吗...”
我随口问他,对这些话题实则已经不再会感兴趣,但不知怎么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亚雷提恩城的时候,那些转身冲向刀锋、第三骑士团的无数俘虏,他们在血泊中嘶喊倒下的身影。
“英雄?”
帆缆长对我的话嗤之以鼻:“这是西洲那些被教会洗脑的愚民,他们的想法,我们东洲人可从未这么想过。哼,狗屁的英雄...英雄会向商船索要好处费吗?我们可是每年都会给的,每艘船都得给,到一次西洲就得给一次,否则让你连货都没办法卸...”
“传言啊,你就当是个传言...说前年真理之门入侵莫斯里海岸,第六骑士团本应该是和第三骑士团一同死守海岸防线,但你猜怎么着?他们在海上败了一次,后来干脆就都撤走了,让真理之门那些疯子顺利上岸,据说屠得整个西尔加亚南境寸草不生...你知道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吗?”
“...什么。”
“说法有好几种,传的最多的一种,是说骑士团里有人收了异教徒的好处。哈!老实讲,真是这样我半点不觉得意外,他们就是一群贪得无厌的杂种...”
“......”
“但还有一种说法,传的最玄乎的说法,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大包天不怕死的才敢放出来,说那场侵略战,其实从头到尾,都只是某个...”他说着,将声音压得小了,“是某个站在高位的当权者,为铲除异己所布下的一个局...一个惊天大局。”
兜帽之下,我轻轻蹙起眉头。
帆缆长粗糙的脸上泛着些许酡红,他的确醉的有些厉害了,言语间满是酒气:“你知不知道第三骑士团是为谁效命?当然是圣乔治枢机大人嘛,可言报上后来却说,是圣乔治币行不干人事,才导致了第三骑士团的覆没...”
“呵,以为谁是傻子?用屁股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不管是圣乔治币行,还是第三骑士团,说到底都是曾经威廉姆斯家族的地位根基,怎么可能会...”
这一晚,男人絮絮叨叨和我说了很多,第二天一早酒醒了,许是有些后悔,便专程来找过我一次,悄悄提醒:“昨晚的话,都是我酒后失言瞎说的,你可千万别当真,不要说给任何人听,小心惹来杀身之祸。”
“嗯。”
我自然乖乖点头。
之后他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我好几遍,等离开的时候,还一边走一边小声嘟囔:“喝那么多酒干什么...真是的...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说那些话...我真是个蠢货...”
第五章 到港
风停之后,没有太大的颠簸,船只破浪前行。
我时常会站在船舷边眺望海景,听海雀飞过桅杆时所发出的啼鸣,春日的傍晚,夕阳在远方的海平面熙熙照耀,火一般的颜色,大片浮动的云絮沐浴在那样的光芒里,让人仿佛置身轻纱般的美梦,心悦神怡。
从那次醉言过去以后,帆缆长偶有空暇的时候,都会过来和我说几句闲话,问问我近些天的状况,问在船上呆的习惯与否,还有没有谁再骚扰过我,诸如此类,每次都来来回回重复,有时也会打听我的来历,探一探我在西洲亲人的消息,但见我不愿意多说,通常也就适可而止了。
还有一次,也是喝多了酒,他对我说起自己的事情。
“...祖辈曾是挪加威小有名气的染料商,有过还算丰厚的家底,不过到我这一代没落了,也算是倒霉吧,没能沾上什么福,还得替死去的父亲背一屁股债务,否则谁愿意在海上整日奔波,过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结过婚,但要出海所以常年不着家,结果老婆在第三年的时候,跟一个卖私酒的跑了...哈哈,我那时年轻气盛,臭脾气上来了,三四个人拉都拉不住,险些把那个小男人给当众打死...现在已经算是收敛多了...”
“我是有个女儿的,老婆离开之后,拜托了家里的老人照顾,一次返航,发现老人病死了,女儿早就不知所踪...那时候她才一丁点大,可能饿极了自己出门寻吃的,就再没回来了...这么多年了都没找到,想来早就在哪死了...”
帆缆长微醺的时候属实话多,也不管别人爱不爱听,想不想听,心里的事就跟抖筛子似的,一股脑地全抖出来,到第二天往往便觉得后悔,又跑来和我讲:“昨夜说的多了,多了,你别往心里去,今天好好做活...”
后来与船上的一名水手在打杂的过程中熟悉起来,他又告诉了我一件有关帆缆长的事情:“你不是他搭救的第一个落难丫头...那个男人看上去粗鄙的很,其实是个细腻心肠,这么做的初衷,我想大概是出于对女儿的亏欠吧...很多年过去了,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呵。你也算运气好,遇到了他...”
............
在船上的时日,一晃就这样过去了。
这一年开春之际,“卡利维尔号”商船的首次远洋航行,一路百里风趠,畅通顺利。
我最终都没有看见那些海盗。
而之后虽隔三岔五,船上仍有主动来找我麻烦、想要欺负我的家伙,却在那些护卫和帆缆长等人的盯梢呵斥之下,每一次都被及时制止,没有生出更大的事端,到得最后,也都不了了之、平息下去了。
三月底的时候,船终于到了港口。
入夜之后,风声在海面呜咽着,沿海的码头上,能看见一束束的火把奔行在道路间,更远处屹立的城墙上,灯火也都亮着,高耸的瞭望塔下,一艘艘入港的船都慢慢停了,港口处人声喧哗,有不少人下了船,与守在海岸盘查的骑士交谈起来。
这边是西尔加亚沿海,名为“翁斯坦”的海港之城,与东洲贸易来往最为密切的港城之一,整个西洲约有三成的香料都是从这里出口东洲,除此之外,还有武器、木料、果蔬、米、葡萄酒、棉花、生丝,等等重要物资的进出口贸易,也多都是从这里进行运输和销售的。
而翁斯坦海港,据说与莫斯里海岸是相隔最近的一座港城。
当“卡利维尔号”商船缓缓驶入港口,停靠在码头的时候,船上卸货的准备工作也都已经做好了,舷梯下放,那名只见过一次的船长与随行几人率先走下去了,此时宿在船上的旅人也都纷纷收拾好了行囊,身裹斗篷的少女整理好船舱的包裹,背在身后上了甲板,也准备随众人一同下船了。
不过在那之前,她想先找到帆缆长,说几句感谢和告别的话。
然而站在甲板上张望片刻,只听得人声吵吵嚷嚷,身影穿梭之间,哪里都没看到那个粗犷的帆缆长,远处的吵嚷声逐渐大了起来,少女小跑着过去,还没下船,双手扒在船头的栏杆边,视线朝下方的码头看了一会儿,才发现是船长在那边与骑士们起了争执。
...怎么了吗?
由于周遭的声音太过嘈杂,我听不到他们在喊什么,只是看见那些和船长站在一起的人,其中赫然就有帆缆长的身影,壮士的汉子此刻情绪似乎有些激动,脸色通红正和对面的骑士吵着什么,但骑士并不理会他,只是一味摇头。
如此一阵喧嚣,便有更多的人朝那边涌过去了,从船上下来的船员、旅人,这边码头停靠的船只数量不算多,这时候正在登陆的就只有“卡利维尔号”一艘,看到情况不对,码头外值守的骑士里,也不断有人朝这边走过来了。
拥挤之中,骑士们将船长在内的一众人挡住,态度强硬,似乎不打算让他们顺利通行,也因此后边下来的人都被堵在了码头上,船长在前面高举着手里的木牌,朝骑士大声质问,帆缆长也挤到了旁边,表情甚是愤怒。
争吵的地方距离船舷大约不算近,他们的喊声被更多嘈杂的叫喊遮掩其中,我只能听见诸如“船税,海盗,亚雷提恩城城建,圣部理事会”这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字眼,兀自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等下方有人受不了拥挤又回到甲板,便走过去拉住他问:“怎么了?”
“害...”
那是个高瘦的独行旅人,本已经背着行囊准备下船离开,却被堵在码头的人群里,许是觉得暂时走不了了,就打算先回来等等再说,看见我之后稍微一愣,有些苦恼的道:“是你啊,唉...你也着急下船吗?但我们暂时可能都走不了了...”
他唉声叹息,与我一同又回到船头的栏杆边缘,手扒着向下看:“好像是翁斯坦海港今年要在往年的基础上进一步增缴船税,理由是圣部、理事会在去年年底签署颁布的一条敕令,说要扶助西尔加亚王国南境的子民,恢复耕地种植,重建之前那些被异端摧垮的、包括亚雷提恩在的内数个城市,这样那样乱七八糟的事,我也就是听了个大概...”
“他们让沿海各个港口的商船,行商,凡是到港必须补齐船税才能上岸,不然不准在码头停留...税钱似乎不是小数目,船长不愿意交,就和他们吵起来了...可你说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凭什么不让我们走啊...”
第六章 杀人了
抱怨几句之后,我和那旅人又站在船头望了一会儿,见下方的骑士越聚越多,态度也越发强硬,他们开始将所有人朝回赶了,帆缆长在人群里喊的很大声,但起不到什么作用,旅人担心待会儿会起冲突,不想惹麻烦便径自先回去船舱等消息了。
不多时,几名看似领头的船上护卫也都下到了码头,而多数的旅人此刻都已经陆续返回甲板,吵吵嚷嚷之间,抱怨和叹息的声音不住传来。
“唉,走不了咯...”
“这艘船也真是...连船税都不缴纳的么?还和骑士老爷们顶嘴,没被抓起来都算幸运的...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真倒霉...”
“接下来可怎么办啊?”
“他们还正和骑士老爷们交涉呢,我们只能再等等了吧...”
“行程耽误了可怎么办...”
“反正你也没什么急事...”
“可是我有...”
“希望不会闹起来...”
待码头上的人不多了,真正的交涉似乎才刚刚开始,船长、大副、航海士、还有几个领头的护卫,连帆缆长也都强自压下了怒火和脾气,在那边与骑士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说话的语速很快,但看上去似乎不会真的闹起来。
然而双方立场都很坚定,这样的扯皮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得不出什么结果,我看了一会儿,发现有骑士将要上船,也就低垂着脑袋,从船头匆匆离开了。
下了甲板回到船舱,不想和教会的人打照面,便把自己关在狭窄的陋屋里,取出包裹里的干面包和水,一面慢慢的吃,一面静听外面的动静。
船舱外似乎聚了很多的人,有旅者,有行商,更多的则都是这艘船上的水手,大家的情绪都不怎么好,吵闹间说什么话的人都有,船员们多都认为凭什么西洲的事情要让东洲的商船出力,这属于乱征税,完全不合常理,天知道税钱最终会流往谁的口袋里。
然而那些旅人、商人,他们倒对此漠不关心,只是觉得很耽误自己的事情,倘若因此造成的损失又难以得到赔偿,便催促着希望商船能快些把税缴了,该交多少就交多少,让骑士老爷们放行,他们好下船去忙各自的事情。
这样的矛盾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升级,不久,便听到有人在外面动起手来,“哗啦啦”的响动声里,似乎是打翻了一张桌子,但短暂的混乱很快又被旁人劝阻平息,有谁扯着嗓门在喊:“船医,船医!”,许是哪个倒霉蛋被打伤了。
一场闹剧过后,众人的情绪似乎都稍稍得到了宣泄,外面的气氛也随之降了温,有不少人好像上去甲板查看情况了。
如此过了一会儿,上去甲板的人又回来了一些,脚步声“嗵嗵嗵”的,像是要把楼梯踩碎。我吃完了一块干面包,喝了些水,又拿出了第二块,也是最后的一块,咬了一大口后,慢慢咀嚼着,听到外面响起的对话声。
“他们跟着骑士去议会了...”
“谁?船长吗?”
“嗯...”
“怎么还有议会?那我们这些在船上的,还要等多久才能走...”
“我说你们商船是怎么做事的!知道耽误过今晚,得让我损失多少金币吗!你们赔得起吗!?”
“吵什么吵,就你的损失大啊!我们都没有损失的吗?又不是我们不让你走,若真有能耐,就去找那些教会骑士理论啊!对我们这些船员喊那么大声有用吗?”
“码头的骑士已经把这里守死了...我刚才试着问了一下,谁都走不了的...我奉劝大家都冷静一点...”
“冷静...货都在船上压着呢,一个闹不好就不知道得压多久,你让我怎么冷静...”
“议会早在我们来之前就已经开始了,结果应该很快就会有,我们就是在这里嚷翻了天都没用,还是老老实实等着吧...”
船员在那边尽量安抚商人们的情绪,想要把事态先压下去,乱糟糟的说话声里,有两三人的脚步声正逐渐朝我这边接近,大抵也还是这艘船上的人,许是以为这边没有谁在了,他们在门外的不远处压低了声音,话语断断续续,传了过来。
“...感觉就是想让他们起哄闹腾,以此给船长施压...呵,那帮骑士可阴损着呢...”
“我听说...不知是谁打听到第六骑士团团长就在港城的消息,早在咱们来之前,就有很多的商船,还有商会的人...他们组织起来,已经闹好几天了...都是因为这次增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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