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簇西语
我仰趟在凹凸不平的岩峰,努力平复着紊乱的气息,咬紧牙关让自己保持清醒,艰难转头向身侧望去。
果然是她...
银发的舞女就立在那里,低头与我对视一眼,冷漠的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
灰烬间稀薄的白光射过来,将舞女绝美的容颜映得有些病态的苍白,眼眶周围甚至有些发青,原本红润的唇瓣此时已经干裂,好像许多天没有喝过水的样子,衣裙肮脏附着灰烬,满头飘散的银发,也不再具有先前那般柔顺的光泽。
舞女只是看了我一眼——她像是在看我,又像是在看我身后别的什么,空洞的眼神仿佛失了灵魂的人偶,没有焦距,不见一丝波动,大抵是确认了我还活着,灰暗的目光迅速又移开了,抬起头来,向远方蠕动的肉瘤遥望而去。
她好像很憔悴...
但那关我什么事!
“你...”
侵入骨髓的痛楚在缓慢退去,极度的、让人难以忍受的麻痒正从身体各处狰狞的伤口、断骨渐渐传来,我又开始能够感知到自己的身体,明白是混沌的力量在修复伤势了,一面安定等待,一面战栗着身躯,强忍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感受,用虚弱无力的话语,断断续续问道:“你...做了...什么...”
舞女没有理我。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对她喊:“你...到底做了...什么!咳咳!”
这一定是她干的...
世界的震动...那颗肉瘤...大白会变成那个样子...
一定是她做了什么...
一定是她!
舞女还是没有说话。
世界的震动越来越剧烈,身下的峰岩已经开始随着“轰隆”声颤抖起来,漫天的飞灰飘落如雪絮,飘在我的脸上,飘在舞女的脑袋,落在她长长的睫毛,舞女不予理会,只是仰着头,如晦暗中飘渺的幽灵,定定望着远方高空那团令人作呕的血肉。
咯嘣,咯嘣...
爆骨的脆响自我身体各处传来,伤口处“嗤嗤”腾起蒸雾,肉芽蠕动着缓慢愈合,那股令人有冲动咬掉舌头的麻痒感越发剧烈,我抿着嘴巴,几乎控制不住的发出“呜呜”声,瞪着通红的眼睛,恶狠狠盯着舞女,呼吸急促。
“我,和你...呜...说话...”
“你这...该死的、异教徒...”
左臂、右腿的伤势相比起来要轻上许多,断裂的骨骼在麻痒中被率先接上,神经也开始恢复,尽管无数的伤口还在淌着血,但就在我对舞女喊话的时间里,手指、脚趾已经能动了。
“你到底——”
我不顾痛楚、不顾更多还未恢复的伤势,心中的焦虑已经压过理智,左臂猛地拍向岩石,倏然站起身来,向舞女飞扑而去。
“做了什么!”
口中发出呐喊的同时,攥起满是鲜血的左拳,在即将倒地的瞬间,借用冲势一拳打了过去!
舞女仿佛没有察觉一般,举目仰望远方,不闪不避。
砰——
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她的侧脸,将舞女脖颈打的转了向,“呼”地飞了出去。
而我也重重摔在岩石上,下巴狠狠磕在坚硬的棱角,牙齿对撞,“咯嘣”一声磕出血来,视线中,那舞女飞出去三四米远,落地后滚出好几圈,一只舞鞋都脱脚甩了出去,露出纤嫩的玉足,仰躺着摆出不雅的大字,一动不动了。
但她的眼睛睁着。
纵使是全力的一击,可由于伤势实在过重,此时我的全力一击大抵连平日一成的力量都不到,舞女躺在地上,侧脸红肿,这一拳似乎是将她的口腔或者嘴唇打破了,舞女的嘴角有了血迹,头发散落着,看上去颇为狼狈,但除此之外,实际上并无大碍。
该死的...
异教徒!!!
我咬着牙,吞下口中腥甜的血,用左臂撑着冰冷的岩层,半支起身体,拖着鲜红的长痕,朝她爬了过去。
“你...杀了那么多...战士...有那么多...的人...因为你...因为你...死了...”
女人还是没有动,我爬过去扑在她的身上,将女人压在身下,强忍剧痛,挥起左拳,一拳接着一拳,打在她那张憔悴却依旧精致的脸上。
砰——
“你!”
砰——
“做了!”
砰——
“什么啊——!!”
磐石般的铁拳不断捣过去,纵使虚弱无力,却仍然将舞女打的眼角开裂,额头高肿,鼻子溅出热血,她的后脑勺一下又一下地撞在岩石上,身体随着每一次的重击轻轻颤抖,可就是不说话,也不反抗,神情麻木,像是死了一样。
“啊啊啊啊!”
砰——
最后一拳,将她的头打的偏了过去,稍显干枯的发丝散落在快速肿起的侧脸上,我没有力气了,浑身的疼痛让神经紧绷,喘不过气来,软软倒在她的身上。
“混蛋...”
我双目通红,挣扎着抬起左臂,想要去抓她的头发。
“呵呵。”
暮然间,听到女人轻飘飘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随着胸膛一起一伏,在空旷陡峭的岩壁之上传开,听上去绝望而苍凉。
“希尔维嘉...”
她终于开口说话,嗓音冷到仿佛寒冬之城常年化不开的冰雪,只是略有些哽咽:“你杀了我吧。”
“呼,呼——”
我喘着粗气,愤怒的抬起了头。
杀了你?
“我...恨不得...吃了你的...骨头!!!”
稀薄的黑雾在伤口“嗤嗤”作响,下一刻倏然弥漫开来,随着我破了音的喊声,开始扩散。
我要杀了她...
轰隆隆隆隆——
陡然间,身下的岩石在惊人的震响中轰然裂开,巨石崩塌,尘埃灰烬漫天扬起,嵬巍的峭壁犹如山崩地裂般塌了下去,我和舞女随着无数碎石骤然开始坠落。
第二百零七章 神明的残骸(四)
呼呼呼呼——
耳畔呼啸的风声加剧。
身下的山岩绽裂崩塌,我没能抓到舞女的头发,身体便骤然失重,在四散的尘土碎石中摔落,撞到分裂后悬浮的黑岩,在半空与舞女分开,各自朝着塌陷的山岩深处跌去。
“咳,咳咳...”
飞散的尘土灰烬遮目呛鼻,我闭上眼睛剧烈咳嗽,坠落不久又撞上了一块坚硬的岩石,还未恢复的右臂在撞击与摩擦中被险些扭断,我疼得张大嘴巴,喊出的声音在下一次撞击传来时又扼了回去,紧接着身体连续撞在大大小小悬浮的石块上,我被撞的麻了,脑袋里“嗡嗡嗡嗡”,在意识即将浑噩下去的时候,“砰”的一声重重落地。
“呃...”
半个身子陷进岩石的缝隙中,我疼的无法呼吸,脸色青红,脏兮兮、满是血污的脖颈青筋虬露,精致的面容变得狰狞,脑袋被极度的疼痛、晕眩感吞噬,好半天,才用力吸进一口气。
“赫——”
飘散的尘土灰烬被吸进肺部,我又开始咳嗽。
“咳咳,咳咳!”
血沫从口中咳出,在视线前方的岩壁涂上星星点点的嫣红。
“唔...呃啊啊啊啊——!!”
我发泄似的大声嘶喊,感受到左臂依然能动,磨牙凿齿、瞪着通红的眼睛抠住岩缝的边缘,从黑石的裂缝中奋力爬出,翻滚仰躺在一边,再也没了力气,大口大口喘气。
哗啦啦啦啦...
无数从天而降的碎石,在视线里如同雨点般落下,砸在左侧的峭壁,砸在手边的岩层,我看到原本耸立的峰壁近乎整个碎裂,更多巨大的岩块在诡异的反重力作用下,在视野的高处徐徐升空,巨大的轰鸣一刻不停,在耳畔振聋发聩。
真幸运啊...
要是那些大石块也随着崩塌一起砸下来,那我可能就真的要没了...
我心中不禁庆幸,喘着粗气转头,开始在崩裂的岩体中寻找舞女的身影。
她掉到哪里去了...
视线在四分五裂、灰雾弥漫的岩层中快速游走,不久,看见倒在另一道岩壁下的红色身影,正在慢慢爬起身来。
她在那里...
舞女从漫天的碎石灰烬中摇摇晃晃站起身,身上的红裙已经脏污不堪,微风吹来,扬起破碎的裙摆,她弯腰脱下另一只舞鞋,随手丢掉,在“轰隆隆隆”的震颤中转头寻找着什么,不久,目光向我投来,定住。
而后朝这边踏起脚步。
轰——
一声巨响,我身边矗立的岩壁拔地而起,在那股莫名的反重力中慢慢浮上高空,地面震动的越发严重,身下的岩石“咔嚓”一声龟裂开来,四周的灰土因此弥漫的更浓,我屏住呼吸,忍着身上的痒感和剧痛,迅速向一旁滚去。
“唔...”
滚动的过程中伤势再一次扯动,我疼得呲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好半天才缓过来,再转头看过去,发现舞女已经站在我身边不远处了。
我心中一惊,挣扎着就要从地上爬起来。
“别动了,我不想再与你交手。”舞女开口说话。
声音依旧清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先前的哽咽只是我的错觉,然而当我半撑着身体艰难看向她的脸,却在那已然脏兮兮的容颜上,看到一双微微泛红、目光灰暗的眼睛。
“该死...”
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但我有相当不好的预感。
正待想问她些什么的时候,远方再一次传来哀嚎的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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