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深渊的我今天也要拯救人类 第478章

作者:一簇西语

月步踏起,狂风呼啸。

木架被巨力掀翻在地,酒菜“哐当”摔到地上,头顶的篷布“呼”地飞上高空,星星落落的雨水拍在脸颊。我用尽全力,连番踏着月步,身体自帐篷间闪烁飞掠,奔向城堡。

视线里,一袭红衣的女孩趴在露台的栏杆,将上半身探了出去,仰着脑袋,右手高高伸过头顶,像是要抓住天上的月亮。

空灵的歌声还在唱。

而女孩并没有抓到月亮。

她从四楼的露台翻下,向地面坠去——

“提莉亚!!!”

声嘶力竭的呐喊声中,夫人的身影倏然出现在露台,她纵身跃下,宛若起飞的白鸟。

我的瞳孔瞬间放大。

这一刻,月步踩到了极致,两旁的营帐如飞蚊般“嗖嗖”掠向身后,然而距离城堡,似乎还有好远。

好远好远...

“啊啊啊啊——”

我看到夫人在半空中,抓住了女儿的身体,搂紧了。

翻身向下。

金芒亮起,她们的身体似乎在半空迟滞了一下。

随后,继续坠落。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秒。

我耳边除了咆哮的狂风,什么也听不到。

能赶上...

能赶上...

能——

砰。

闷响传来的霎那,飞溅的热血洒在我的脸上。

我的身体瞬间失衡,“劈里啪啦”撞断城堡之下的花坛栅栏,犁翻花丛与土壤,划出一道近十米长的痕迹,混合的泥水与杂草沾满了身体,膝盖与右手肘锥心般的痛,但此时,我完全顾不上这些。

“夫人——”

我连滚带爬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小跑到跌落地面的两具躯体前,哽咽着、颤抖着跪了下去。

“夫人...”

夫人紧紧抱着她的女儿,眼睛半睁着,没了光彩。

血泊自她身下淌出来。

“夫...人...”

我轻声叫道。

夫人没有回应。

这一刻,极度的悲哀涌入我的心涧,我感到右胸腔在剧烈收缩,随即呼吸一滞,突然喘不过气来。

“...呃...咳咳,咳——”

我开始剧烈的咳嗽,泪水全然模糊了视线。

“呃...呜...”

我清晰听到自己牙齿发出的“咯吱”声,感觉到嘴角流下了一丝滚热的血线。

真理之门。

小丑...

小丑...

小丑...

“小丑——!!!!”

有人在逐渐靠近。

“希尔维嘉大人——”

“您没事吧...”

“夫人她...”

他们的声音在耳边浑浑噩噩,有如幻听。

旋即,治愈神迹的光,在眼前亮了起来。

“...妈妈?”

夫人的怀中,女孩蠕动着撑起身体,一脸茫然。

她旋即看到我,甜甜地笑了起来。

“我、抓到月亮了...”

有人松了口气:“孩子没事...”

“快来救人——”

雨停了。

但破晓的曙光,还要再等一等,等黑夜彻底褪去,才能被人们看到。

第一百零二章 铁骨争鸣 热血焚烧(一)

雨停了。

这场自三月底席卷了半个西尔加亚共和国,淹没农田、摧垮房屋,让数不胜数的平民流离颠沛,饿殍遍野的暴雨,在四个月多后这一天夜晚,它停了下来。

这一刻,我想对于西尔加亚来说,应该是举国狂欢的时刻,是祈拜神恩的时刻,是无数人喜极而泣的时刻。

然而对于沉默之堡,这一晚,是令人哀伤的、失去颜色的一晚。

这一晚,有许多伤势过重的女人,在昏厥中默然离世。

这一晚,主教和修士们为阿兰斯特子爵夫人举办了简短的葬礼仪式,随后这位美丽的夫人被埋葬在堡后的阿兰斯特墓园之中,还能行走的女人们默默为她送行。

这一晚,我蜷缩在四楼主卧的露台上,守着房间里疯疯癫癫的女孩,慢慢睡去。

这一晚,有许多的人,怀揣各种各样的情绪,在黑夜里相继睡去。

当破晓之光自这片美丽的土地升起,骑士们摩厉以须,金甲的队伍浩浩荡荡,旗帜招展,自沉默之堡出发向南,直奔相隔数十公里的亚雷提恩城。

女人们与留下来的修女骑士站在墙头,遥望挥手,注目相送——至于这座城堡今后将会如何,安吉尔已经连夜写信到圣城,下令让圣城教会带物资援助,由某位颇具威望的大主教亲自领队,暂时接管沉默之堡,代替阿兰斯特家族打理这片土地,做大灾之后的善后处理,而阿兰斯特家族余下的成员,以及未来她们的子嗣,也将永久保留沉默之堡的居住权、管理参与权和继承权。

这是教宗大人做出的决定。

............

雨过天晴。

之后的路,便不再那样难走了。

我裹着洗干净的斗篷,骑着巨大的角马兽,背着黑色的皮箱,与艾萨克一同,依然走在队伍的最前方,疾步而行,在接下来的数日之中,接连翻过两座大山,横渡威尔罗斯江流,引领着蓄势待发的骑士与教士们,直抵南境洛克尔区,到距离亚雷提恩城只有十数公里的镇子后,队伍放缓了脚步,开始整顿旗鼓。

原本的小镇早已沦为废墟,倒塌的砖墙,破败的石瓦,杂草丛生的小路边偶尔有见尸骨。稍带阴霾的天空之下,一簇簇篝火在废墟间燃烧着,劈里啪啦,夹杂在人声与兽鸣里,将生的气息暂时带回这片地方。

骑士们在篝火前以铁锅、又或者是洗干净的头盔熬粥,就着硬邦的肉干吃了,受了轻伤的骑士在火堆旁正与人骂着异教徒,营地另一侧,信仰团的教士们则斯文一些,用碗乘着热汤,小口小口地喝着,吃东西时基本不与人交谈。

不久,又有人送来烤过的面包,面包烤的火热,骑士们一边吹一边撕下一块扔进嘴里,送来面包的骑士也干脆与他们坐到一起,舀一口粥喝,随后交谈起来。

“...刚才在附近发现了几只老鼠,追上去杀了,妈的,那些东西居然还敢反抗...活口留了两个,送到艾萨克大人那里了,也不知道能问出什么...”

小镇废墟的边缘,数支骑士小队驭兽奔腾,此时队伍已经到了情报中所提及的阵线附近,然而战局依旧不明朗,异教徒的踪迹随时都有可能出现,今天已经杀了两波前来探风的,不排除会被偷袭的可能,骑士们的巡查比先前要严密的多,前去探查人数几近增加了一倍。

营帐之内,安吉尔、艾萨克、年轻主教维克多正商讨安排着各个事项,骑士长们进进出出,领命执行各自的任务,待到各种安置都已经七七八八,安吉尔才皱着眉头,问道:“第三骑士团那边,还没有音讯吗?能不能探查到他们的位置?”

一旁高瘦的骑士长微微摇头:“暂时还没找到人,我已经派骑士去亚雷提恩城的方向探了,不出意外的话,入了夜就能带回消息。”

“抓住的那两名异教徒,嘴里没撬出消息?”

艾萨克摸着脑袋问,骑士长随即答道:“和往常一样,什么都问不出来,那就是一群精神错乱的疯子,被抓住了只会笑,不仅什么都不说,还趁机烧伤了我们的一名骑士,无可奈何之下,我砍了他们的脑袋。”

我搬了块石头,坐在营帐的角落里,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抱着块大面包在啃,不时掀开营帘,看看天色,望一望外面奔走的骑士们,默默忍受内心的煎熬,等待着靠谱的消息传来。

这一路的日日夜夜,遏抑与焦虑时常伴随着我。随着距离亚雷提恩城、距离异教徒们的踪迹越来越近,我心中的情绪也变得越发炽烈,渴望发泄,渴望战斗,渴望干掉那些邪恶残忍的疯子异端,渴望让小丑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这些想法持续在脑海盘旋,我有时甚至夜不能眠。

睡不着的时候,便会摸索练习幻灭的力量。

不能使用业火,不能使用死烟,幻灭作为我最具“特殊”性的能力,如今它最大的优点,便是它不依赖死烟,只通过双眼施加幻觉,即使我对谁用了出来,他人也难以察觉——即便是安吉尔,他也只是对我眼睛会变红抱有疑问,但他将其归咎于我体内的业火之力,并叮嘱我留意不要被其他人看见。

我当然不会让谁看见。

凡是看见的人,必定会陷入我所制造的幻觉。

这一路上,虽然被萨菲罗斯紧紧跟着,但我还是时有机会,比如晚上入睡后,比如找借口打牙祭,或者去方便,甩开那个唠叨的骑士长,独自前往僻静无人的地方,练习幻灭的能力。

我逐渐摸清楚了这个能力。

幻灭是非常复杂麻烦、却又无比强大的能力,它的施展形式分为两种,为了方便理解和记忆,我为这两种形式命了名:既定梦境,以及动态梦境。

通常情况下,我施展出来的都是“动态梦境”,即通过与人或生物对视,通过我的想象力,让他们看见我想让他们看见的东西——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我和与我对视之人,或者别的什么生物,在梦境以外的现实,所处的状态,都是静止不动的,就像脱离灵魂的躯壳,没有知觉,所能感受到的,也全是幻觉。

这个时候,假如有其他人对我发起攻击,我甚至都不能察觉——同样的道理,假如有谁对陷入幻觉的敌人发动攻击,他们应该也无法知觉,但也许会醒来——这点我没法验证,所以仅是猜测。

总之,这样的梦境,是会让我自身与敌人一同陷入幻觉,我可以让他们看不到我,可以让他们看到别的,但所有的一切都会脱离现实,不论梦境里发生了什么,现实之中,我们自对视的那一刻起,谁也没有再动过,而时间却是持续流逝的。梦境里发生的一切,也都是我临时所想,临场发挥。

我一度以为幻灭的能力到我这里,就只剩下这一种形式——直到我用无尽的“塑形”之力,弄出深渊的造物,才发现了它的另一种施展形式。

灵感是从伊琉什那里得来的。

我想起在渊泥之中,她弄出的那条蛇,我看到它的眼睛,陷入了小女孩无聊时所缔造的“空间”,那个她想象中山特尔堡的房子。

“幻灭”是可以通过“深渊造物”的眼睛去施展的。这一点,我已得到证实。

同时在反复的练习中,发现了“既定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