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深渊的我今天也要拯救人类 第420章

作者:一簇西语

“没有。”

那天除了修士修女,我就只看着艾丽,谁也没注意。

许是哪个狂热崇拜特蕾莎的家伙,偷偷拿走了吧...

这件事并没有引起我多大的兴趣。

休息日的最后一天,我去探望了柏莎奶奶。

这是我第二次去看她。

第一次的时候,我从梅尔维尔老师那里问来奶奶的住址,然后发现,居然与隆道尔街相隔不远,走过去用不了半个小时。

那天,我向学院申请了外出,其实是抱着一些疑问,想去探望奶奶的同时,问她一些关于册本里的部分问题。

可到了小楼,等见到奶奶之后,那些问题便问不出口了...

因为奶奶拉着我的手,把上一次对我说过的话,几乎都重复了一遍——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先前见过我了。消瘦的身体靠坐在床,用涣散的瞳孔瞅着我的脸,嘴里念念叨叨,说心中牵挂之事:“小奥莉维亚...我们把她...当女儿看...她伤成那样子...人毁了...一心求死...却从来不说一句后悔的话...她是继承了那团火的...她是个好孩子...”

“希啊...莱恩留下的笔记...是剑术...我本想给你...可我找不到了...我给你抄了新的...你拿着...给小维姬看...若我写错...我怕我写错...但她看得出来...”

“奶奶身体...好的很...别告诉你剑圣爷爷...不要影响...他做事...”

从小楼出来的时候,我手里多了一本崭新的手抄笔记。把笔记翻开一看,上面满是奶奶颤巍巍写下的文字与绘图,最后几页的墨迹甚至都还没干。以她那样的身体,也不知究竟写写画画了多少个晚夜,才能完成这样的事,而且内容和剑圣老先生写的,几乎一模一样。

我有些感动了。

当时就想,过几天再来一趟...要常看望奶奶才行。

对于柏莎奶奶的病,小楼里那么多医生都无能为力,我也问过安吉尔神迹有没有办法。安吉尔沉默两秒,随后告诉我说,即便再伟大的治愈神迹,也没有办法阻止人的老去。

我没有办法救她。

谁也没有办法。

奶奶只是老了,累了,脑子变得糊涂,身体日渐消瘦,很多事她不记得了,但她明白一点,那就是自己的人生即将抵达归宿。

所以她变得很喜欢说话。

我看得出来,奶奶特别愿意、甚至享受那种和别人倾诉想法的感觉。我既然治不了她的病,那就多陪她说说话吧,总要为老人做些什么才行。

怀揣这样的想法,当我第二次再见到柏莎奶奶的时候,她却已经难再开口了。

老人躺在床上,头发蓬乱,身上盖着单薄的被子,身体传来阵阵微弱的腐臭。她的半张脸已经瘫了,嘴巴是歪的,舌头僵硬,见我过来,眼神看上去像在高兴,口中却也只能发出“呜、呜...”,仿佛呻吟般的叫声。

奶奶不再优雅了。

可她还记得我是谁。

“呜...希...呜...啊...”

垂暮的老人握住我的手,泛白的双眼用力朝一边翻,似乎是想向我示意,那边有什么东西。

我循着望过去,发现一旁的护理桌上,除去一些瓶瓶罐罐的药物之外,还放着一本发皱的、封皮泛黄的薄本。

我愣住了。

那一瞬间,只觉得鼻头倏地一酸,眼眶湿润起来。

我猜到了那是什么。

慢慢走到桌前,双手将薄本捧起来,颤抖着翻开,望着一页页歪七扭八、墨迹模糊,内容却和上本如出一辙的笔记绘图,忍不住开始哽咽,泪水“啪嗒、啪嗒”,落下来,将皱巴的纸页打湿,就像雨点。

这册笔记,柏莎奶奶只完成了前半部分。

她再也握不住笔了。

对此,奶奶似乎感到遗憾。

“啊...希...姬..民...呜...需...你...”

这是老人对我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第四十七章 狂澜开端(上)

黄昏降至,夜幕临近。

伊波斯海域,西尔加亚共和国领海以外,梅特群岛西北方向约八十海里,数十艘船舶浩浩荡荡,迎着绯红的夕阳,自风平浪静的海面稳速航行。

细碎的霞光中,安娜西丽斯抱剑盘坐在三桅帆船的船头,举目望向前方,看泛着金光的波纹叠起浪花,仿佛丝绸织成的一道道银边,沿船舷分退两侧,荡起白花涟漪,一层一层。

“该死的异教徒...”

有人在身后小声咒骂。

不用回头,安娜西丽斯就知道这是船上的大副又生情绪了。

大副隶属神圣教会第六骑士团,可却并不是一名骑士。他只是个负责协助船长、保证帆船安全航行的人——第六骑士团有很多像他这样的人,因为是教会的“海军”,所以船员的数量不在少数——船员当然不可能是骑士,骑士才不会做水手的工作,只有为荣耀而战才是他们的职责。

安娜西丽斯也知道这名大副抱怨的原因。

大约在五六天之前,船队还未出海的时候,他本来是打算回家探亲的——这事他每天都会念叨好几遍——大副的家乡在西尔加亚北边,距离莫斯利海岸不算太远,但男人已经很久没回去了。

而这次似乎是家里有人生了病,大副见打了胜仗,得到消息后归家心切,立刻就向船长申请了返乡休假。原本船长已经批准,可正当他收拾好行礼,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就传来了紧急出海的任务。

大副便只好放下行礼,重新登船。

他心里自然是不满的。

于是这些天里,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就对手下的船员大呼小叫。

安娜西丽斯其实并不关心这些。大副的事她是“被迫”才知道的,因为她总喜欢呆在甲板,以便随时观察敌踪,而那个年近四十、满身海腥味的男人,由于负责甲板的事务较多,没事就会在她附近晃晃悠悠,时而搭话,说自己常年东奔西跑,至今还未结婚。

安娜西丽斯不理他。

可大副却对她相当热心,几天来慢慢也习惯了她不喜多言的性子。闲暇的时候,便自顾自地在她身旁说话,有时会拿肉干和啤酒给她。安娜西丽斯从不拒绝食物,就都收下吃了,吃不完也会装进随身的小包裹里——啤酒自然是拒绝的,她不会喝酒。

大副和他说起好多。

他说他的父亲自他还小的时候就得了重病,一直瘫痪在床,母亲年轻时被富人家的角马车撞过,一条腿瘸了,家里的粮食总不够吃,自己还有个妹妹,和她一样不爱说话,八年前因为饿,吃了从林子里捡来的蘑菇,死了...他每个月俸禄不算多,但是够用,买了酒以后,其他全部寄回给母亲...村里人都觉得他进了骑士团,有出息...等等等等,都是琐事。

但这样的琐事,安娜西丽斯听的多了,便觉得他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凶恶,心里其实是个顾家的人,总是三句离不开家事。

于是也就不想着赶对方走了。

实际上,在这艘船里,愿意和她、或者敢和她说话的人,就只有大副。其他人多少都听过剑鬼的“凶名”,知道她是专杀叛逃教宗骑士的教宗骑士——即使那些教宗骑士的确作了恶——但这样的名头,说出去总是会让人忌惮的。

虽然对于安娜西丽斯来说,只要有钱拿,能吃饱,她什么都不在乎。

可在这样的环境里,每天听到的都是海浪的声音,能有个不坏的人,愿意像这样与她说话,她也不讨厌就是了。

不久,在夕阳即将落下帷幕的时候,大副在那边训完了人,便又走过来了。

“安娜西丽斯小姐,你饿了吗?”

男人端着啤酒站到一侧,背靠围栏,随口问道。

安娜西丽斯皱了皱眉,并无表示——她其实很不擅长这些,觉得与人交流是一种苦不堪言的麻烦,她不习惯这个,一直都没法习惯。

在安娜西丽斯的心中,人与人相处的方式,就是谁更凶狠,谁更不要命,谁就能活下来——这是自小父亲教的,已经刻在骨子里了。

可她不习惯,大副却已经习惯了她的态度。只要安娜西丽斯不拒绝,他就会一直说下去,乐此不疲:“天就要黑咯...今天的晚餐又是鱼,不过也有面包吃。我记得我妹妹就喜欢吃面包,硬到可以当棒槌使的那种,她小时候用来磨牙...”

男人絮叨片刻,问她:“安娜西丽斯小姐,你觉得我们这次,还逮到那些异教徒吗...消息来源到底可不可靠啊...”

“...不要叫我小姐。”

“哦。”

男人点点头,喝下几大口啤酒。

“安娜西丽斯小姐,你别看我这个样子,其实剑术也不赖的。早些年还杀过几个海盗,就算比起那帮骑士,也差不到哪里去...我有把锋利的剑,就在船舱里放着,我给它起了名字,叫棕熊...真要遇上那些异教徒,我会像熊一样把他们撕碎...嘿,一群东洲来的野狗...”

安娜西丽斯闭上眼,不说话。

她知道,男人以为这次会和上次一样,若真能截到异教徒,上去宰了便是。

但其实,情况已经很复杂了。

具体有多复杂,安娜西丽斯也不是特别清楚。

她只知道此次出海的起因,和即将面对的敌人。

记得那一天,就在大部人以为与异教徒的战争就这么结束的时候,第六骑士团突然从海里救回一个人——一个据说是潜伏在那边近两年的人。

那是个男性,三十多岁的样子,被折磨地不成人形,身上的伤都化了脓,稍稍靠近就能闻到那股扑鼻恶臭。

那人被抬进指挥营帐的时候,安娜西丽斯恰巧也在,听见了他断断续续传来的信报。

北面负责拦截从伊森贝尔逃走的异教徒、于北海临岸设立的防线,被人摧垮了。

有个声望很高的大主教生死不明。

而原本他们俘虏的那一批人,其实只是敌人打的掩护,先前传来的情报是假的,他们早就被抓了,异教徒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先救下一个叫“皮尔”的老异端,因为他手里有那件王城被盗的神之遗物。

那人声泪俱下,说他辱没了骑士的荣耀,是杀了自己的同伴才逃出来的。对方逼他再传假情报,要他放出“异教徒打算离开”的消息,实际上却准备打过来了。

他仅存的同伴不惜豁出性命,与他拼杀时故意中剑,骗过敌人放了他,他才能活着回来,告诉驻扎于莫斯里海岸的两个骑士团,他们即将面对的人,究竟是谁。

“是...是小丑...”

“那个...小!丑——!”

安娜西丽斯记得,那人喊出这个名字时的表情。

她也记得,连同威廉姆斯团长在内,当时营帐里所有的人,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脸色是怎样的严峻和铁青。

第四十八章 狂澜开端(下)

小丑。

这是一个安娜西丽丝不怎么熟悉的名字。

她感到有些奇怪。

安娜西丽丝虽明白自己懂的不多,可对于现今的时代,有哪些人物是真正强大、厉害的人,不论正义或邪恶、善良还是歹毒,她至少都了解过一些。毕竟指不定哪一天,她就得面对那些人,与他们生死相搏。

可是对于“小丑”...这个令大家谈之色变的名字,安娜西丽丝低头想了很久,觉得自己确实不知道这人是谁——她心中好奇,想向威廉姆斯团长问清楚,却不知该怎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