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簇西语
“你怎么样,有哪里受伤吗。”她如此问道。
尽管冰雾已被吹散,但极寒的气温依然没有降下多少。我抬起头,望见那张裹着细密薄霜的倾城容颜,察觉到她眉宇间隐隐流露出的紧张,心绪逐渐归于平静。
“维多利亚...”
“我在。”
“异教徒...要杀你...”
“嗯,我知道。”她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需在意的小事,“他们都死了。”
“...也不给我,留两个...”
“什么?”
一瞬间,她眼中露出些许错愕。
“我困啦...”
我把头埋在维多利亚的胸口,将全身的重量倚在她身上,闻着鼻间沁人心脾的馨香,心中的困意再难抵挡,眼眸再次闭合。
意识逐渐沉沦。
“睡吧睡吧...小黑炭...”
隐约间,安吉尔模糊不清的话语传至耳畔。
“你不会有事的,接下来就交给我...”
这是我听见最后的声音。
............
“怎么样...有什么头绪吗...”
“...没有。”
“奇怪,混沌之火和罪业之火明明已经安静下来了...且不说这是多么令人惊奇的一件事,为什么她还是不肯苏醒...”
“是吞噬量太多的原因吗?”
“搞不懂啊...”
是谁在说话...
迷迷糊糊间,我感到身体似火烧一般灼痛。
眼前有光亮...我好像正躺在哪里。附近有一男一女在对话,传至耳中仿若幻听。我想确认情况,可身体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论再怎么挣扎也睁不开眼睛...
脑袋昏昏沉沉的。
在旁边的是安吉尔和...玛格丽特吗?
好像是...
“可真能睡...像头小猪一样。”
“居然把媒介吃进肚子里,脑袋到底怎么想的...而且还能消化掉!简直堪称奇迹...喂,小玛格丽特,你要不再用...赫墨斯...”
...用什么?
听不清啊...
身体好重...
算了,再睡一会儿吧。
............
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时而繁花落叶,时而大雪纷飞。记忆中,那个在漆黑城堡里长大的小女孩,脸上总是带着天真烂缦的笑容,为父亲弹奏琴曲,与母亲一同赏月,却总是趁着他们不在,怂恿两个哥哥一起,将城堡搅地鸡飞狗跳,且永远不会承认错误。
可小女孩其实很怕生。
也只有在这个所有人都宠着她的城堡里,面对与她朝夕相处、最亲近的一群人,她才敢这样放肆本性。
小女孩拥有一颗善良的心。
她总是会趁机偷溜出城堡,在街边的小摊买点心吃,并帮助那些遇到困难的人...尽管年纪不大的她,能做出的事情的确有限。可明知如此,她却日复一日,乐此不疲。
因为她喜欢帮助别人。
她是尊贵至极的瓦伦帝国皇室成员,却从来不会因此就恃宠而娇。城里的人们都很喜欢她,他们叫她“山特尔堡的小公主”。
渐渐的,小公主长大了。
她有了喜欢的人。
那个总是笑眯眯的爱德华哥哥,每次见面都送她不同口味的糖果吃。小女孩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他总是能带给她异样的安心感。那种感觉,懵懵懂懂的小公主并不明白,她只是喜欢和他呆在一起,偷偷看他的侧脸,每一次都会心跳加速。
后来父亲告诉她,那是瓦伦帝国的大皇子,帝国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他和自己一样,被冠以骄傲的“冬之月”姓氏。所以按照家族的传统,爱德华哥哥将来也会在“冬之月”为自己挑选皇后,以延续下一代的血脉传承。
小女孩不懂,为什么她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她会那么开心。
自那以后,她开始注意自己的衣着,再也不调皮捣蛋,认认真真向母亲学习各种贵族礼仪,每年都缠着父亲带自己去切利尔斯城的皇宫,那样就可以和爱德华哥哥聊上好久。
她变得很听爱德华哥哥的话。
有时候会因这个,和她同父同母的拉法叶大哥闹不愉快。但哥哥心软,过不了多久就会来道歉言和。
小女孩觉得自己很幸福。
她觉得这样幸福的日子,会永远延续下去。
直到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爱德华哥哥欺骗了她,让她坠入深不见底的悬崖,从此再也没能爬出去。
小女孩并没有摔死。
可救下她的,是一群比爱德华更加可怕的恶魔。
第一百五十一章 红与黑(虚幻)
那些恶魔,乍看起来和普通人并无两样。只是无论春夏秋冬,晴日或雨雪,总喜欢用黑漆漆的长袍或斗篷裹住身体。
他们自称“身处在神明也看不见的阴影里”。
在那个冰冷的夜晚,他们发现了躺在峭壁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女孩,本打算将她直接杀掉,却被一名闻讯赶来的黑衣女人及时制止,她救下女孩的性命。
在那之后,女孩因重伤昏迷了足足十三天。等到再次苏醒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早就身处陌生之地。
那地方像是某处被人工开凿过的山洞。
山洞的内部极其错综复杂,有无数条幽深的隧道,通向一个又一个岩壁嶙峋的暗室,永无休止、没有尽头。到处都充满着腐烂的恶臭,不时会听到从暗室紧闭的木门背后传出微弱悲鸣。
而她所呆的地方,也是这些暗室的其中之一。
女孩很害怕。
但更让她恐惧的是,她的腰部以下完全没了知觉——她不能走路了,连简单的站起来也做不到,身下那双白皙笔直的腿,仿佛不再属于自己。
女孩瘫痪了。
她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更不敢想象往后将会面临何等悲惨的生活,失去了对一切美好生活的向往,甚至丧失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在初来到山洞的几天里,女孩无数次趁着夜深从病床滚下,爬向木桌,抓起银盘中的剪刀,在脖颈处比划好久好久——她渴望解脱。
可那一刀,终究却没敢划下去。
女孩不敢死。
与内心承受的痛苦相比,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再也无法见到疼爱自己的父母和哥哥,是令她更加畏惧的事。
更何况...
女孩觉得,那个救了她的中年女人,是个很不错的人。
中年女人在这里被人称作“罗曼尼医生”。
罗曼尼医生很细心地在照顾她,每天让人定时送来一日三餐,监督女孩吃药,期待着她能够早日康复,并承诺会尽最大的努力,让女孩的双腿恢复行动——这让女孩看到了仅存的一丝希望。尽管她明白,那份希望属实渺茫。
但她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她内心盼望罗曼尼医生能治好自己,然后带她回家。
因此,无论那些人让女孩吃下再恶心的东西,又或者对她注射看起来就很可怕的红浊液体,女孩都选择闭上眼,咬着牙挺过去。纵使无数个夜晚疼到冷汗打湿床褥,疼到几近窒息,她也能做到独自一人默默忍受。
这对于一个月前还倍受宠溺的小公主来说,是根本无法想象的事。但在眼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能重新站起来,只要能活着回去,女孩愿意接受一切难以理解、又痛苦万分的治疗方式。
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渐渐的,女孩从别人偶尔的闲谈中得知,这里是一个被称为“诊所”的隐秘医疗处,专门用于收容那些恶疾缠身,并因此被亲友、被世人抛弃的“病患”,将他们带至山洞里医治。
而罗曼尼医生,正是这间“诊所”的管理人。
这里除病患以外,几乎所有人都穿着严密的黑袍,脸被遮在斗篷的阴影中,每天徘徊于各个暗室,让病患吃下各种诡异的药物,并用肮脏的皮革写下记录。
罗曼尼医生告诉女孩说,在这里的绝大多数患者,他们的病目前根本就无药可医。若是不能提供足够的金钱,捐赠给教会以求神迹赐福,便只有等死...而治愈神迹也并非如想象那般无所不能,即使是圣女殿下,她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比如女孩受创的脊椎。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即使再强大的神迹也回天乏术。
所以才需要他们这些人,来以这样的方式不断做出尝试,突破药草学所面临的困境,找到更有效的医疗手段。
女孩相信了她的话。
即使偶然间,她听见有人在挣扎哀嚎,看见那些人从其他暗室中拖出溃烂发臭的尸体,也只当那是没能救活的病患。心中固然害怕,却仍自笃定地认为,自己一定会好起来。
她也只能这样想。
况且...身体的状况的确在一天天好转。
女孩能感受的到,即使下身依旧没有知觉,可她的精神状况却日渐良好,心中也不再悲观,甚至有了想出去看一看的心思。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了,女孩在这里很孤独。
除去罗曼尼医生,她几乎没有能说上话的人。那些穿着黑袍的家伙总是看不见脸,女孩害怕他们,而“诊所”设有规矩,绝不允许病患之间相互接触。
据罗曼尼医生说,有些顽疾极具传染性,所以才要避免这些,尤其是对女孩来说。她不能和任何人碰面,不能和他们说话,只能呆在暗室里,最多由罗曼尼医生推着轮椅,在周围短暂地走一走,很快就得回去。
但即使如此,由于罗曼尼医生对女孩的包容,使得她偶尔还是有机会,和个别病患碰上几面,听罗曼尼医生说起他们的名字。
女孩知道,她在这里是特殊的。
因为她是由罗曼尼医生亲自照顾的人。而其他的病患,罗曼尼医生几乎鲜有接触,甚至不闻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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