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簇西语
也许隆道尔街的宅邸结构都大同小异,维多利亚显的对这里十分熟悉,直直就朝着二楼露台的方向走去了。
等她离开以后,我马上跑去厨房拿了新的盘子,再回来将地上未沾到汤汁菜叶、又离巴特位置比较远的格雷船长捡起来,吹一吹重新放回盘子。
然后数了数...只有六个。
六个就六个吧,其他的脏了也就算了,但这些还算是干净的,干净的就不能浪费,只是肯定不够吃。
怎么办呢...
隆道尔街附近可没有卖小吃的摊贩,想买熟食要走到很远的街道去。厨房里食材倒是还有,可再做的话...我懒的动手了。
就在我我有些发愁的时候,雷克特从外面的庭院进来了。
他看到站在客厅里的我,颇感抱歉的笑了笑:“女王陛下呢?”
我伸手往二楼一指。
“在楼上。”
他闻言点点头,又接着说道:“希尔维嘉小姐,今天实在是有些打扰...2号宅邸的佣人马上就过来,她们会把这里打扫干净。庭院的草坪有些地方被踩坏了,不过你放心,会有人来收拾的。”
“嗯。”我轻声应道。
雷克特斟酌片刻,再次对我说道:“实在抱歉。女王陛下和我...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今天的事实属意外,我会想办法弥补的,还请小姐谅解,不要往心里去。”
他这几句话说的官腔味儿十足,听的我不由自主瘪了瘪嘴。
...没想到?
没想到你家女王陛下来这里做什么?
那些人看见我是黑发黑瞳,又和女王陛下坐在一起,回去以后指不定会怎么想呢!
虽然我很理解原谅头为自家女王辩护的行为,但我还是觉得,第一次在屋顶见到的他,比现在要顺眼一些。
原谅头见我沉默了,显然是猜到了一些想法,于是连忙说道:“希尔维嘉小姐,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可能是有意见的...这我当然理解。换做是我,我也会想到一些不好的地方去...可我还是想告诉你一些事,也许会让你对女王陛下有所改观。”
哦?
他这样一说,我倒是有些好奇了,于是歪着脑袋看着他。
“什么事?”
见我发问了,原谅头再次笑了起来。
“我想想,从哪里说起呢...就说这3号宅邸吧。很久以前,这里原本是王妃的住处,可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这栋宅邸早已空了近百年,庭院里的杂草长的比人还要高,那些藤曼都快要爬上墙外的街道...直到前些年,女王陛下让人把庭院翻新了,那是她搬出寝宫之后的事。”
原谅头语调柔和而平静,像是在讲述睡前的故事。
“你现在看到的一草一木,那些花坛,还有喷泉,那颗蜜果树...这里所有东西,都是依照女王陛下小时候的寝宫庭院修建的,几乎一模一样。建成之后我也吃了一惊,没想到那样的女王陛下,居然还有着一颗念旧的心,本以为她顺理成章的就要住进这里...后来你知道,她搬去了隔壁。”
“3号宅邸仍然空着,可这庭院一直都是她在托人照料。反倒是自家的庭院,女王陛下没什么打理的心思。”
听他这么一说,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的确像他说的那样。
好像隔壁宅邸的庭院...虽说不至于凌乱,但草坪的确有给我不修边幅的感觉,也没有用树木花坛做装饰,印象中就只有个凉亭,景色远不如这边的漂亮。
原本还以为维多利亚只是不在乎这些呢。
“为什么啊?”我问道。
“这你就要去问女王陛下了,她想什么我哪里会知道?”原谅头苦笑着一摊手,“女王陛下从来不会把情绪表现在脸上,只是她偶尔会来这边...有时是白天,有时是在夜深的时候。她会望着那颗蜜枣树出神,站累了就让人搬来椅子,坐到树下喝酒。慢慢的次数多了,我就明白这是她心情不好的时候。”
“今天...大抵也是如此吧。可能你也看出来了,女王陛下和她的母亲...关系不是很好,她们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面了。新的法令下来,陛下的母亲是反应最激烈的人,可两人谁也不想见谁...于是有了今天这出戏,只是没想到你会突然回来...”
原谅头顿了顿。
“哈哈,说的好像有些多,跑题了。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女王陛下不会因为面临困境就不择手段,她不是那样的人。”
他看着我,脸上虽然笑着,眼神却是罕见的认真。
“嗯。”
我对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其实心里想的是:你这还不是在为自家女王开脱...但这样的话,也只是个不能说出口的玩笑了。
因为我很清楚,不管维多利亚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今天的这番举动,已是毅然决然的站在了所有利益群体的对立面,站在了自己的亲人、母亲的对立面。而她所保护的子民,未必会因为理解她而选择站在她这一边。
以她的聪慧,这些我都能看明白的问题,她当然更是心如明镜,可还是坚持了原则与底线。
这股魄力,不是每一个统治者都具备的。
她是值得让人尊敬的女王。
“女王陛下现在...心里应该是很不好受的。”
原谅头上前两步走到我的面前,右手向我递过来...我这才发现他手里握着的葡萄酒。
“酒可能会不够,可以麻烦小姐给她送上去吗?”他笑着说道。
我伸手将酒瓶接过,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你自己、不去吗?”
就见他轻轻摇头。
“我是王国的战士。我可以为她杀人,为她挡剑。再多的事...真的就无能为力了。”
原谅头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我一手端着盛放格雷船长的餐盘,另一只手抓着一瓶未开封的葡萄酒,在灯火昏黄的客厅里站了片刻。
脑中想起那张倾国倾城、却宛若木偶的容颜,兀自晃了晃脑袋。
“第三瓶...喝死算了...”
一面口中喃喃自语,一面迈起小步子,向二楼的露台走去。
宅邸的露台成半圆状,差不多有四十平米大小,被半人高的铁栅栏围了起来,头顶的木架上爬满藤条绿叶,摆在下方的圆桌靠椅都蒙着一层细灰。
靠椅上不见维多利亚的倩影,她并没有坐在那里。
我在栅栏外不远的空中看到了她。
第一百三十五章 维姬(下)
夜色寂寥。
今晚仅余烛火,不见月光。
绝世的佳人悬空而浮、素面朝天,静静淌在漆黑的墨色里,宛如休眠。
只是偶尔抬起白莲藕似的手臂,将酒杯送至唇边。
她满头的金发,合着轻衣如风云开阖般迎风飞舞。那慵懒至极的身姿,绝色难求的侧颜,令身后整条街通明的灯火楼宇,在她面前不过画中景衬而已。
此刻的维多利亚,像极了在暖春里翩翩起舞的蝴蝶。
亦或是溺水沉去万丈海底的亡骨。
“哼...哼哼~”
她轻声哼着耳熟的小曲,自然垂下的左手里,抓在掌心的葡萄酒瓶已经快要见底。
随手把盛有格雷船长的餐盘摆上圆桌,我皱起眉头,轻脚走至露台栅栏边儿,拨开挡住视线的花藤,有微风拂上我的脸庞。
维多利亚似乎并未察觉到我的靠近,又或根本就是无心理会,她又往嘴里送了一口酒。
我眯起眼睛,将半缕秀发拢上耳廓,望着她低声喊道:“你下来吧。”
想了想再补上一句:“你喝了酒,这样太危险。”
等了片刻,维多利亚还是没理我。
她甚至连头也没回。
这我有点不高兴,小琼鼻皱了起来,空着的左手食指触上唇瓣,“咯噔、咯噔”咬起指甲,开始思考要下一句要和她说些什么。
开饭啦!
...这个显然不行。
着火啦!
...这个太蠢了。
干脆就找块石头砸她好了...
于是我低头弯腰,在地上搜寻能用的小石子。就在这时候,维多利亚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们说...我父王就是这样死的。”
似水盈耳的嗓音,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如霜、不赋情感,淡然陈述而出的话语,却让我的心向下一沉。
维多利亚的父亲,伊森贝尔的上任国王,已经去世了吗...
再次抬头看向她,我竟有些不知该作何表情。
...但我想,她也无需我做出什么表情,也不需要“节哀顺变”这样的客套话。
维多利亚根本没有回头看我,只是犹如呢喃自语般继续说着话。
“一次外出打猎,同去的有母亲、叔父、莱克斯公爵。父王喝醉了酒,不顾劝阻就飞到天上去,没多久便神志不清,结果掉下来摔死了,被人私下耻笑‘折断翅膀的国王’,那年我十四岁。”
“我不相信,就从酒窖里偷一瓶葡萄酒,捏着鼻子把它喝光,一滴不剩...那是我第一次喝酒。我喝的酩酊大醉,醉酒之后很开心。我飞到母亲面前,飞到叔父面前,飞到王城很多的地方。我想向所有人证明,就算喝醉了酒,我也不会摔死。”
“他们都以为我疯了。”
夜晚的凉风,似乎比刚才有劲了些。
我怀抱着未开封的葡萄酒,俯身趴在铁栅栏边上,抬起小脑袋,静静聆听维多利亚讲述她的过往。
“后来母亲下令把我锁进塔楼里,整整一年。她封死了窗户,不让人和我说话,什么也做不了,陪我的就只有酒...从那以后我总是喝酒。喝醉了,就会飞到天上去。那时候我会觉得,整个世界就只有蓝天和白云,很清澈。”
她说话的语速很慢,语气很平静。
平静到令我不知所措。
悲伤?
同情?
怜悯?
半空中那道娴雅而薄弱的身影,她不需要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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