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镜
——这怪物。
已然有些不堪重负的魔杖狠狠地砸向地面，在大地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疤痕。似乎是因为抱有别的想法，少女这一次的攻击没有上一次那般猛烈，这才给了白恩应对的机会。
“你说，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不就是有一人深深地、深深地爱着自己吗？”
伴随着水晶鞋着地的清脆声响缓缓传来，那纤细的阴影也移动到了白恩身前，再上前，就把他给覆盖住了。
又一次被干净利落地打爆的法师抬眸，发现少女正背对着太阳，那阴影的由来就是这样。
“为了爱情，有美丽的人鱼放弃了自己的歌喉，只为了追逐她心中的王子；为了爱情，英勇的骑士敢于挑战强大的女巫，只为营救高塔上的长发公主；为了爱情，远方来的王子能够无视荆棘，以爱为名义的吻破解施加于公主之身的诅咒……”
她见过啊，那么美丽的风景，那么多令人着迷的故事。
“可想而知，如果有一个人发自内心地，永恒不变地爱着你的话，你该是多么的幸福……”
那眼睛看着白恩，理性体的彻底死亡已经给她的人格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破坏，那份压抑着的扭曲着的情感在心底发酵，让她缓缓走向了她一直竭力避免的方向。
皇后并不赞同失去理性，她之所以会将自身分为感性体与理性体，其最大的原因就是她看到了白格遗留的法术的缺点，她想要强大的力量，想要爱情，但她也想要保留住自我，让人格健全的情况下得到力量、得到爱情。
就之前而言，她是成功的。
“你为什么要抗拒呢——这份幸福。”
和这种疯子扯什么“幸福”与“不幸福”么？
白恩强硬地拉起嘴角，勉强算是咧嘴一笑。
不多言语，他于下一刻遁入了狂风之中。
——狂风冲刺。
呼啸而来的疾风吹散了少女的发箍，散开的发丝紧随着风的力量摇曳。且在风的力量下，一条被魔力拉扯糅合的“通道”形成，数量极为庞大的细小的风刃在这一“通道”中肆虐，而身处中央的少女自然是被无数风刃切割。
但是——
“没用——呢？”
水晶鞋轻轻跺地，在轰隆的巨响中，大地轰然破碎，庞大的魔力逆流而上，冲散了所谓的风。
那猩红的眼瞳紧盯着少女，这种双方实力极不平衡的战斗一旦展开，白恩基本就只能靠“直觉”来行事了——定好目标，而后靠着“直觉”战斗。
因为……他根本就看不清对方的动作。
“不过，元素的力量……有时候也会让人感觉烦恼。”
利用狂风冲刺拉开一大段距离的白恩关注着少女。她有能力把遁入狂风中的白恩打出，但她没有这么做，反而是放任白恩冲出束缚。而现在她依旧留在原地，只是把目光转了过来，凝视着白恩。
该死，干净利落地把他打成重伤不就能结束战斗了吗？
白恩微微眯眼，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正面战胜皇后，最好的结果就是他被打成重伤，而后这个精神状态明显不正常的皇后靠近他，给他真正的机会。
投降和战败，这完全是两种概念。就事实而言，只有他被皇后给打成重伤，她对他的警惕才有可能下降。
然后，他才能有机会。
但是，这个家伙……现在完全是在“戏耍”，她抱着猫戏老鼠的心态与白恩战斗，似乎是打算在战斗倾述她的爱恋。
那种东西……谁愿意听？
魔力沿着框架运转，其结果便是带给法师全方位的强化，这种可驾驭范围内的强化没有带给白恩不便，这种时候过度的强化只会导致失控而引来毁灭。
沉下心，又一次向着少女发起冲刺——这是一场必然会失败的战斗，而战斗的结束点就在于少女的兴趣。
“排净。”
魔力扩散开来，如同膨胀的气球般将空间内的元素通通挤压排向外边，这使得这片区域的元素浓度彻底失调，营造出了一种元素真空的环境。
事实证明，失去了绝大多数力量的怪物依旧有着压倒性的强大。
表情错愕的法师被迫中断法术，在这种情况下，少女做了一个最让敌人头疼的举动，这使得二人能依靠的只剩下魔力与身体。
而毫无疑问，白恩一定是完败。
她打算结束了。
他意识到了这一点。
魔力流经手背，那颗水晶已经彻底填充入手背，几乎与他的手骨接触到一起。体内存在异物的感觉让他很难受，但为了胜利，这都可以忍。
只是以后肯定得把它取出来……那可能还得经历一次血腥的手术。
不过，现在还需要做一个保险准备——充能。
足够分量的魔力流入晶体，却没有任何的异象。
“失去了元素的帮助的话，以你的魔法体系……你就不能再使用有效的攻击性魔法了吧？”
白恩失去了能够打断“浪漫氛围”的能力 这也是她所追求的。
“接下来，就请你……”
手指点在了白恩的心口，而后他的魔力被封锁，全身的力量也被术式抽空。
真正的——得到他了。
她给了他一个拥抱。
死亡在向她招手。
第032章 永别
被人抱在怀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嗯，或许还得价格条件——紧紧地抱住。
淡淡的香味敲击着心脏，那迷蒙的美丽眼眸内闪烁着的是再真实不过的爱意，那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像是在像他低语：她能付出一切。
像是砂糖样的甜蜜，像是香辛料一般的柔软……世界的一切一切的美好，那颗因迷失而纯粹的心，那个因扭曲而纯粹的灵魂，她在向他述说着一切。
真是安心啊——
被紧紧拥抱住，像是把一切的空洞都填满。
但是，跨越了十四年的情感，于最后一刻也未能正确地传达出来——对象错了，内容错了。
已经变质了。
如果说理性与感性共存时皇后对格格巫的爱是真正定义上的爱的话，那此刻仅剩下感性的怪物所眷恋的情感已经算不上是真正的爱了，这应该称之为——纯粹的爱。
除了爱，一无所有。
情感已经变质了，扭曲到了一个极点，她再也不能传递那正确的、令她眷恋了十四年之久的爱。
再加之，她所眷恋的那个人，也不可能再与她相见了。
＊
“可悲……呢。”
坐在高塔上，已经自我修复完断臂的法师向下拉起了兜帽，但那双同源的腥红之瞳仍是注视着下方的场景。
他渴求着能够看见奇迹，但那只存在于虚妄。
“又一个悲剧。”
魅魔少女与其并肩坐着，她慢悠悠地细品着她的红茶，而后转过头，笑吟吟地看着白索。
“不过，我看看……你该不会是不喜欢悲剧吧？真的假的，要知道呀，杀死真正的她的……可不就是你吗？”
让人不省心的“同伴”啊。
“最后的时候，你可是真真实实的——自己动手了啊。”
所以，两人的分歧还是巨大的……不，该说是很少有生命体能够和这些高高在上的外神产生思想上的共鸣。
“还是说，你想把罪过甩给所谓的命运呢？让我来帮你开脱开脱吧——一切的一切，都不是白索自发去做的，而是所谓的命运驱使着他去做的。一切都和白索无关——如何？”
“就算没有白索来做这些事情，该发生的事情也照样会发生，因为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无可违逆——这如何？”
然后，她的角就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发出很有意思的“咯”的轻响。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的说法是错了……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在自我判断能力无误的情况下做出决定，而后亲自动的手。”
法师很平静。
“这是她存在过的证明。”
也是他存在过的证明。
＊
心里会有不安。
被拥抱的法师眼睛睁大，这一过程很慢，很慢。
慢到了时间像是被静止，他像是看见了无形的风显化出形体，从悠久的时间彼岸吹拂而来，颓废如同失去了意义。
这般颓废的风。
真是奇妙而又难受的感觉。
像是要失去什么了，像是要跨越什么了，像是要落入陷阱了，像是要跳出束缚了……这是一种复杂的矛盾的心情。
在这慢镜头的世界中，只有他的思维如旧。
为什么？
明明——他就要举起剑刃了。
那双眼眸内倒映出了一个世界，纯粹的爱如同潮水，层层潮水汇聚成海的声音，一切的忧愁都能融化在那细腻柔和的光中。
她在看着他。
但白恩忽然又觉得不像，那过分温柔的目光不像是在看着“白恩”，白恩不认识她，他和她之间仅有的故事就是“勇者斗恶龙”，一见面就是血腥的战斗。
所以，她是在看谁？
得不出答案——但能够清楚，她一定是在看一个她非常非常爱着的一个人。
所以，为什么，怎么回事，一切……
目光上移，他看见了他缓缓举起的手。
她将他深深搂在怀里，而已经失去力量的他也不再具备反抗她的力量，现在的手臂之所以能够抬起，只不过是那手背在异动。
十分残酷、十分血腥的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