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镜
风铃随着微风轻快地摇动，温暖的日光穿过窗口，被剪下的碎金均匀地倾洒在盆栽内的绿叶上。
微凉的风拂过，双手拿着报纸的男人猛然惊醒。
白鹭抬头，本能地四处打量——那纯白的瞳孔倒影出这温馨的房间，食物的香味随着空气的流动而进入他的鼻尖。
他感到了不对劲，而后反应了过来。
“白格————”
这个幻象的破绽太大了——他的器官早已被冰晶冻结，味觉、嗅觉也已经被他舍弃，他又怎么可能会嗅到香味呢？
再说了……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上身是一件白内衬，另一只椅子上披着一件男士西装，而西装长裤还在他身上。
——他可不喜欢穿着西装。
一只手搭在了正在打量环境的白鹭的肩上，那是不知何时出现在白鹭身后的白格。
“你会做这种无用的幻境？”
他用强硬的态度掩饰内心的忧虑，他已经猜到了，白格想对他做什么……
他要动手了，而那是他最不想见到的场面。
“有用没用，得等你见过之后才知道……”
“白格——”
“别吵。”
单手按住了白鹭的肩头，使得他无法移动与反抗——在白鹭真正明白他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之前，白格还是能依靠“经验”压住白鹭的。
“你的反应过激了。”
他不紧不慢地述说着他的判断。
“你看，每当牵扯到她的时候，你就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
白格的声音很低，他的智慧被他施加于言语上，低声的呢喃就犹如难以名状的存在在耳畔低语。
“你存在弱点，你的弱点太过明显了。”
他又离开了白鹭的身后，身形随风散去，把空间留给白鹭一个人。
“你的目标很明确，但绝非是向更高处前行。你只想要拥有足够守护的力量……”
“而如今，这份力量就放在你面前。当你得到它之后，你的目标就算是达成了。而到了那时候，你所想的事情就只会是一件——”
“就是这里，就像这样，对吗？”
最后的声音也随着风散去，只留下睁着眼，眼瞳却是中朦胧一片的冰结师。
伴随着白格的离去，整个房间内都只剩下细微的呼吸声，以及……那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他的眼睛里撞入了一抹颜色——那是海洋一般包容的颜色。
少女的面容秉承着外国少女的精致，或许她本就是在法国出生的孩子。毕竟，她在成为精灵之前的经历就是一团谜。
不，不……
他的指尖有冰蓝的色彩在涌动，那纯白的瞳孔微微收缩，平日里那直刺他人弱点的嘴唇也微微颤动。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他清楚，他现在最该做的事情就是调动所有能够反抗的力量去撞击这个虚假的幻象，白格制造出这个幻象的目的是为了刺激他，至于强度，这个结界其实并不结实。
但是，正如白格有十足的把握一样。
一个温馨的小屋，一个一直等着他的人。
他最大的弱点啊……
那双纯白色的瞳孔内充斥着雾，雾内是交织在一起的无数的线，那些线色彩斑斓、五光十色。
而就是这样一双看不清前路的眼睛，却勾勒出一个清晰的、美丽的轮廓。
“你回来了啊？”
黑色的眼瞳漠然地注视着冰结师，他没能看清的东西，他已经帮他指出来了。
一个最实用的“心灵诱导”，一个“情感放大”，以及一个“心象”。
这就是感性的弱点啊。
他在当初抛弃了感性，因此也远离了这种弱点。
“你的心……”
无形的风卷起了声响，传入白鹭耳中。
“太软弱了。”
第036章 死者
啪——
那温馨的小屋被一只无形的手给碾碎，那温暖的笑容伴随着灾厄的降临而逝去。
空间发生弯曲，美好的一切都被扭曲成让人憎恶、使人作呕的色彩，混乱的七色光芒交织连成一片，无比丑陋。
趴在桌面上“假寐”的白鹭猛地坐起，就犹如刚从某个噩梦中惊醒。
“醒了？”
白格那冷淡的声线传入白鹭的耳中，但他还深陷在刚才的幻境中，别有所思。
“需不需要喝一杯热茶压压惊？”
白鹭低下头，那白瓷茶杯中盛放着的茶水还很温热，丝丝缕缕的热气在这个物理规则可以随意修改的心灵世界中向上飘起，凝练不散。
抬头，他又注视了白格半晌，以一种十分冷漠、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的目光刺着他。
无论他如何敌视，白格始终都是他的“造物主”，而他只是白格的一个化身。因此在面对白格的时候，他的心理压力是十分巨大的。
但总有些事情能让他无视掉二者之间的差距，无视掉他当前的处境。
“你想对她出手？”
“不是想对她出手，而是已经对她出手了。”
白格没有对白鹭隐瞒什么，反而是十分坦率地全盘托出——白鹭的力量还不足以让他改变这已经注定发生的事实，他知道与否，影响实在不大。
已经出手了？
瞳孔收缩，极冰化作的丝线在冰结师的指尖蔓延，如同正在生长的、长满了荆棘的霜之蔷薇。
“你……”
“想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白格摇了摇头，提醒道。
“为你解答疑惑并不是不可以的事情，但我希望你还是能注意些，别总把情绪写在脸上……之前的你做的就不错，但自从找回感性之后，你的变化就不那么如人意了。”
是被过分压迫的感性发起了反弹么？
这或许是个值得探究的问题，但白格早就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不过是一个连心灵世界都出不了的影像，就算能研究出什么，也不会有用武之地。
不过，白格在心底也不是一味的不悦白鹭的变化。他能推测出来，在真正融合他的“遗产”之后，白鹭又会恢复最开始时的“冷静”，虽说不会彻底化作理性生物，但至少会恢复“高冷”。
冰结师本就是背离了人类的怪物，他们将自己的心脏作为祭品投向了魔法，成为了不被世人所理解的恶魔。
而白鹭的感性、理性会出现这种怪异的失衡，不过是白格反转的信息的锅，那东西的污染性对白鹭而言确实强大。
背后那洁白的墙壁仿佛在蠕动，一颗又一颗色彩各异的光点从空白中浮现，最终光芒亮度同步，组成了一个能让他们看见外界的“窗口”。
艾华斯正是在巴黎圣母院，面带笑意地欣赏着那些精美的浮雕与雕像。
白鹭眉头皱起。
他没有惊讶，这画面其实是没有问题的。艾华斯的心愿本就是挣脱束缚，遨游于各个世界，所以，她会趁着他自我调整时跑出去观察外界也是必然。
他不解的是白格为什么给他看这个，而恰巧，白格一直都不吝啬解答他人的疑惑。
“她会帮你把你想见的人带过来。”
但这种说法缺乏强有力的证据，而且是在把艾华斯的智商踩在地上摩擦。
“她不可能这么蠢。”
艾华斯的力量还在白鹭身上，现在的她能够如此“自由”也该归功于白鹭。她无论想要回力量还是想继续穿梭世界，都离不开白鹭对她的支持。
而白鹭此刻的状况……他的力量正无比混乱，然后尝试接近他的人都得被名为“永恒”的冰晶杀死。她若是将四糸乃带过来的话，那少女的性命必然是没救了的。
但正如白鹭所说的，艾华斯不可能这么做——这种做法是在往死里得罪白鹭，要是真的发生这种事情的话，到时候艾华斯也别想继续活下去。
像她那么聪明的“天使”，可不会自寻死路。
“但她对你的意见挺大——计划的最后关头被你给掀翻了棋盘，她的怨念你应该能理解。”
“但她不蠢，就算是想恶心我也不可能用她自己的生命作为筹码，她对自己生命的看重程度非同一般。”
惜命——这是白鹭对艾华斯最深刻的印象，他之所以能在那场博弈中取胜，就是抓住了艾华斯惜命的弱点并一举击破。
“但凡事总有例外，就像我可以让她暂时放下一切后顾之忧……”
说的好听。
白格低头望了一眼，他的靴子已经开出了霜花。
冰晶开始蔓延。
思想的巨大波动引发了心灵世界的震荡，照这种情形下去，只要白鹭一出手，他就能明白此刻的白格不是“无法战胜”的了。
——那可就麻烦了。
墙壁冻结皲裂开来，热茶冒出的热气在半空中凝成霜花跌落，冰正踏着稳健的步伐向万物迈去。
“你操控了她的想法。”
“我只是小小地推了她一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是你的功劳，是你把她和你的思想进行同步，诚然，在同步状态下你和她能够更好地找到这份力量的平衡点并加以操控，但对我来说，那却是一个绝佳的影响她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