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那个魔王 第140章

“楚门？”朵缇雅小声询问着，心中惊疑不定。

楚门的话信息量太大了，但她一个字都没法相信。

与其相信忽然神秘失踪又突然出现的楚门，反倒是兰斯的话更容易让人相信——楚门被灾祸魔女的魔法控制着，现在楚门在说的应该都是魔女的谎言。

人们向着开阔地挤来，但朵缇雅却不敢动弹。不过拥挤的人群给了朵缇雅一丝机会，她可以想办法混进人群里逃脱。

“是我，往右走。”楚门松开了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脱离了束缚的朵缇雅并没有按照楚门说的走，而是瞬间迈步向前，拧身，用正面对着楚门，纵身后跳，跳上了后面的房子。

大街上的人们都在低头看脚下，极少有人注意到高高跃起的朵缇雅。而朵缇雅刚脱离了危险范围，正想寻找楚门的身影，却发现原地空空如也。

心里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朵缇雅立刻向道路的左侧群房中跑去。

朵缇雅的心中立刻做好了判断：此时应该在大路上走，走人多的地方。

之前楚门既然让她向右，那她应该立刻远离那个方向，到左侧的隔壁街道，尽快赶到大教堂。

更何况之前楚门就在她的偏右侧站着，她更不可能向那个方向靠近。

朵缇雅之前没有在城门处表明身份的原因就在于不希望弄出太大的动静以暴露自身行踪，可现在魔女既然发现了她，那再藏着掖着反而会置自己于劣势。

这里是丹迪城，是她的主场，她应该充分发挥主场优势，把事情闹大，把枢机主教和丹迪勇者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朵缇雅向隔壁街跳去，高喊着：“我是女神教团的护教骑士！有重要情……”

可她话还没说完，眼前的景色就忽然变了。

刚刚眼前的街道忽然消失，变成了小巷。

小巷中静悄悄的，听不到半点巷外的嘈杂。

被什么东西缠绕住手脚的感觉让朵缇雅心生警惕，但她还没来得及挣脱，脚腕就被一双手抓住，眼前一黑，被脚下的洞口吞噬。

第一百二十六章 姬骑士监禁.mp4

“这就是你说的把她带过来？”地下，莉莉丝看着被五花大绑，嘴也被布堵住的朵缇雅叹了口气。

刚刚的地震吸引了街上几乎所有人的注意，而朵缇雅莫名其妙地跳进了莉莉丝准备好的幻术结界里。

紧接着楚门从地下抓住朵缇雅的双脚，像水鬼一样干净利落地把朵缇雅拖进了地下。

“这不就是带过来了吗？”楚门的眼神飘忽了起来，“本来她警惕性就强，还在大街上，想无声无息地把她带走实在是太难了……”

“所以那个地震是你弄的？”莉莉丝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楚门，楚门似乎总是在刷新她的认知。

“地震嘛，原理又不难，用力把地晃一晃就行。”楚门拍了拍胸脯，“而且我也没弄出多大震级，地面和房子什么的我也都修过了。”

“我是说……”莉莉丝努力试图让楚门的思路回到正常人类的范畴，“你为什么不用一些其他的方法，比如说把她引过来？”

“我这不就把她引过来了？”楚门满脸的莫名其妙。

莉莉丝放弃了让楚门以正常思路思考的努力，默默地把视线投向哪怕被五花大绑堵住嘴也呜呜直叫的朵缇雅，觉得有些头疼：“你不是说要争取她吗，有你把人五花大绑这么争取的？”

“先创造好好谈话的环境，有什么误会就在谈话里好好解开。”楚门仰望着天花板，心虚地不敢跟莉莉丝对视，“一个小时，别忘了啊。”

莉莉丝无视了楚门的后半句话，蹲在朵缇雅身前犹豫了一会儿，把朵缇雅嘴里的破布抽了出来：“女士，我们并非与你为难，但现在情况特殊，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是……灾祸的魔女？”朵缇雅警惕地看着莉莉丝，确实是她在白枫大教堂的仓库里见过的那个女人。

这也从侧面印证了兰斯的证言。

“灾祸的魔女？”莉莉丝不知为何笑了起来，拄着下巴笑眯眯地打量着朵缇雅，“确实有人这么叫我，但我更希望你叫我莉莉丝姐姐。”

楚门眼神一凛：她承认了！她竟然承认了！而且还厚颜无耻地对着一个看起来比她大的人说要叫她姐姐？

就在楚门用惊奇的眼神不断打量着莉莉丝和朵缇雅的时候，莉莉丝却有些苦恼地转过头：“楚门，你来说。”

楚门清了清嗓子，暂且从震惊中恢复，留给莉莉丝一个怀疑的眼神后，动手把朵缇雅身上的加强版石锁解开。

理论上，都把俘虏的敌将拉到忠义堂上了，楚门亲手为俘虏解开绳索，俘虏应该热泪盈眶纳头便拜，当场表示愿意加入梁山团伙才对。可实际操作起来，朵缇雅除了眼神里多出些警惕外没有什么变化。

“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问……”楚门张口说了半句，顿了顿，“所以你先问。”

朵缇雅之前的那一紧一松一紧让楚门感觉到了些许猫腻，朵缇雅的潜意识里似乎并没有把自己完全当作敌人。

但这不大正常，因为只要兰斯把那天晚上的事告诉朵缇雅，朵缇雅不可能还认为楚门是伙伴，只会认为他是谋杀贵族和枢机主教的凶手。

“楚门……你……”朵缇雅本能地后退，做出防御姿态，眼中的懵逼夹杂着怀疑，“你要干什么？”

周围黑漆漆一片，朵缇雅能从墙壁的触感感觉到他们似乎在一个狭小的封闭空间里。

“这个嘛……”楚门挠了挠头，“清剿教团奸佞，匡扶女神正统？”

“你要……造反？”朵缇雅没想到楚门张口就是这么劲爆的回答。

“不是造反，是匡扶正统。”楚门纠正。

莉莉丝在一旁没忍住，提醒了他一句：“楚门，你说得太远了。”

“短期内的目标就是让你别去圣马林。”楚门扭头看了莉莉丝一眼，“所以先委屈你在这里呆几天。”

“呆几天？”朵缇雅眼中的怀疑之色更重，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东西，“你要在丹迪领做什么？”

“做勇者不愿意做的事，杀魔物。”楚门一本正经地回答，“所以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算把丹迪领的勇者杀了。”

朵缇雅用看疯子的眼神瞪着楚门，她现在完全相信楚门已经被魔女的魔法洗了脑——尽管她从没听过世界上有这种魔法。

就斯卡伊大陆对于魔法的普遍认知来看，控制心灵与思想的魔法不存在，因为女神均等地庇护着所有人的灵魂。

“杀勇者？”朵缇雅重复了一遍楚门的话，眼神中的警惕更重了。

“因为勇者在杀平民啊。”楚门叹了口气，“这就是我不让你去大教堂的原因。”

“你在说什么鬼话！”

“你难道没看到白枫大教堂地下的那些人吗。”楚门神色如常，背着手在朵缇雅面前踱步，“几百个人，被致幻剂洗成了白痴，他们的灵魂像水一样被吸走，储存起来——这就是圣灵祝福的真相，我在子爵脚上的石球上写了。”

朵缇雅皱着眉头，没有回答。

那个石球确实写了这些话，但她也无法分辨那究竟是真是假，她只知道那个坑里有数百个丧失了理智的人瘫在粪尿里，日夜不停地傻笑。

在朵缇雅离开白枫城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死去了大半，城里的医生无论使出什么办法也不能阻止他们的衰亡。

“灵魂？你是说他们的灵魂被吸走？”朵缇雅觉得这简直天方夜谭，“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参观了他们的整条流水线——你还记得波奇村吗？那个全村人失踪，连家禽都被毒死的村子。”楚门仿佛早就料到了朵缇雅的反应，“还有老瞎眼——哦对，这种卖力气的平民你不可能认识，他是个孤苦无依的老头，还瞎了一只眼，而他因为酒后闹事被关进了牢房，我亲眼看见他被释放。”

“但从那之后，他就人间蒸发了，直到我在白橡木庄园的地下发现了他——他那个时候正在接受致幻剂的洗脑，甚至已经认不出我了。”

楚门的脚步忽然一停，转向朵缇雅：“朵缇雅，我问你，勇者是职责是什么？”

朵缇雅的回答迅速且坚定：“消灭魔王，保护人类。”

“保护哪些人类？”楚门反问。

朵缇雅感到莫名其妙：“所有人！”

“是吗？”楚门缓缓踱步，“可我发现事实好像并非如此，勇者的职责就像女神的教义一样，说起来好听，实际上没有人在履行。”

朵缇雅刚想反驳，楚门就把她的话堵了回去：“对对对，平民种出的粮食要上交一半以上给什么都没做的贵族，这叫做女神教义中的【公平】；奴隶主可以随意地决定奴隶的生死，可以让奴隶做任何匪夷所思荒谬至极的事都算合法，这叫做女神教义中的【平等】；枢机主教和贵族勾结在一起，把无辜的平民捉起来抽取灵魂，这叫做女神教义中的【正义】。”

楚门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中回荡着：“你认为这是公平，是平等，是正义吗？不，你认为这是理所应当，是法律，是约定俗成——跟正义啦，公平啦，平等什么的没有关系，这只叫做【理所应当】。”

朵缇雅哑口无言，楚门确实说出了她想说的东西。

“我以前其实不怎么关注平民的生活，因为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魔王身上。”

“可自从有人把我拉下了地面，我看到了我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

“我发现，对于平民来说，有没有魔王其实没什么区别，他们的生命被人祸剥夺远甚于天灾，没有任何人和法律是他们生命和财产的保障。”

“而对于贵族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本可以无忧无虑地活到寿终正寝，但魔王的出现让他们可能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

“换句话说，勇者保护的，其实只是贵族而已。”

“朵缇雅，勇者所要保护的【所有人】里，包不包括平民？”

“如果包括，那些因勇者而死的平民，难道都不是人？”

“勇者没有履行勇者的职责，那还是勇者吗？”

“朵缇雅，那天我没有杀死兰斯的原因，是他还没有真正地、有目的地杀过人。但丹迪城的这位勇者可不一样。”

“他在明知领内已经有魔物出现的情况下，故意放任魔物繁衍，好诞生出更多的魔物——杀死更多的魔物对他来说便是功绩。”

“朵缇雅，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丹迪勇者在明知魔物杀人的情况下故意不去剿灭，甚至等着魔物去杀更多的人。在我看来，这与他亲手杀人无异。”

朵缇雅最初还想反驳，可随着楚门的一句句话说出来，她却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楚门的脚步慢慢停下：“朵缇雅，你觉得这样的勇者，留着好，还是杀了好？”

“那我问你，如果勇者死去，谁来保护城市？”朵缇雅反问。

“很好，所以只要勇者还能保护城市，那他就算故意间接杀人，杀多少人也无所谓，是吗？”楚门若有所思，“对，在没有办法的前提下，这是唯一的办法，很理智，很科学，我甚至都有些赞同。”

楚门看向朵缇雅：“很对，所以我如果能保护丹迪领，那我把我看不顺眼的勇者杀了，也是可以接受的吧？”

“可你没有证据！”朵缇雅强调着，“你有什么证据证明石球上的东西是真的，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丹迪领的勇者在放任魔物繁衍？”

楚门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因为我亲眼看到了白橡木庄园灵魂加工的过程，亲耳听到了丹迪勇者说他要放任魔物繁衍，甚至还趁着驮山镇闹魔物导致房价地价大跳水的时候去收购房产地产的对话。”

朵缇雅依旧在反驳着：“这不一样，勇者是女神的神选，除了他们没有人能抵挡魔物……”

楚门摆了摆手：“不，朵缇雅，当你知道了圣灵祝福的真相之后，就应该明白——任何人都能当这个勇者，因为只要吞噬足够的灵……灵魂，任何人都能变得像勇者这么强。”

“我好奇的是，白枫城应该已经放出飞往圣马林的信鸽了才对，你为什么还要亲自赶往圣马林？”

楚门站定，注视着朵缇雅：“你该不会像呆头鹅一样回去问那些主教：勇者的圣灵祝福究竟是不是用人的灵魂凝成的——吧？”

朵缇雅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楚门用怀疑的眼神打量了一下朵缇雅：“你上头有人？”

朵缇雅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楚门是在询问自己有没有靠山，脸色顿时不自然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楚门叹了口气：“如果你背后站着的是枢机主教级别的人物，你还有可能搏一搏活着的机会。如果你身后没有那个等级的靠山，你回圣马林就是一死。”

朵缇雅回以扯淡的目光。

楚门见朵缇雅柴米油盐皆不进：“朵缇雅，我问你，你信仰什么？”

朵缇雅的眼中满是问号：“女神！”

“我问你，我的话你不听，那女神的话你听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