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午后淡茶
“路上堵车。”
扫帚停了下来，她看着腕表：“现在是上午六点四十五分，还没到上班早高峰，而且，堵车能堵到非机动车道？”
周金儒停靠好自行车，全然不在意凯尔希的质问，走了这么长的路，他总觉得这个女人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相处。
“你是想问我在路上发生什么，所以才会迟到吗？谢谢你的关心，我已经会感受到了。”
大猞猁的手紧紧握着扫帚的长柄，一字一顿道：“我，没，有，在，关，心，你。”
“好了不说这个，我们今天要去哪里？”
凯尔希转过头，淡淡道：“贫民窟，这个月的第十三例感染者，他们很快就瞒不住了。”
“你担心切尔诺伯格的军警会伤害他们，所以准备进行转移工作？”
周金儒听出凯尔希的言外之意，她不是在跟自己商量，而是已经做好决定。
但在冰天雪地里离开基础设施还算完备的移动城市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气的事情，曾经有很多觉得自己能撑下去的可怜虫在温度极低的荒野里变成了一具冻的梆硬的尸体。
“好吧，我们准备出发，谁来驾马车？”
“你来。”
周金儒点点头，跟诊所的负责人说了两句后，从马厩里牵出马车，他看见车厢里已经放好了两箱医疗药物。
他爬上车架，抓紧缰绳，但凯尔希并没有钻进车厢，而是坐在他的身边。
“这个冬天会死很多人，你要注意。”
凯尔希直视前方，侧脸一如既往的好看，她的美丽需要用心去感受。
“用心驾车，你的眼睛应该看着路，而不是我。”
“你好看。”
“驾车！”
周金儒立即收拢心神，谁让凯尔希说了算呢。
马车从一条被积雪塞满的道路行驶，车轮轧出两道深深的痕迹，周围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不同于市区，贫民窟的人每天都要为了生计而工作，只有工作才能买到养活一家人的口粮。
这座城市的繁华与他们无关。
“这个冬天太冷了，每天都有人撑不下去。”
“我知道。”
他们来到指定的地点，当两名医生拎着医疗箱走在纵横交错的贫民窟时，无数双眼睛从窗户的夹缝里落在他们身上。
他们的病人是一名矿工。
周金儒觉得不论在怎样的年代，矿工都是高危职业，尤其是在泰拉大地，感染源石病的概率比普通人高几百倍。
“这种天气里，矿场仍然开工？”
“是的，据我所知，切尔诺伯格几乎所有堆放源石原料的库房都已经满载了，鲍里斯准备了大量矿石能源。”
周金儒沉默了，他的举动引起了凯尔希的怀疑，看着他的脸，两个人以沉默来对视。
“矿场有问题？”
“……”
“这个问题和我有关？”
“……”
“鲍里斯准备开拓一条新的商业路线？”
“不。”
凯尔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了。”
“抱歉。”
“你的状态怎么样？”
随着时间不断接近他活跃的年代，周金儒自身的状态变得越来越不稳定，他大多数时候都在休息，只有在面对凯尔希时才会表现出轻松的一面。
“不太好，但我还能坚持住，也许很快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我想我们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再见面，因为时间快到了。”
凯尔希抿着双唇，轻轻用肩膀顶了一下周金儒，小声道：“走了将近一百年时光，你就想说这些？”
“不然呢，凯尔希，我们两个怪物应该相爱才对，你想听这些吗，我可以每天都说给你听，真的……”
“不用了，谢谢。”
推开简易棚屋的木门，一股带着呛人味道的热气扑面而来，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勉强能用一些可燃物作为取暖工具，但随之而来的就是环境进一步恶化。
凯尔希在这方面是专家，她为病人进行诊治，手法娴熟，周金儒只能在旁边打下手。
“情况真的很不好，他们不能继续在这座移动城市呆下去了，随时都有被送到冰原农场等死的风险。”
“你想办法吧，我会帮你的。”
“嗯。”
临回去的路上，他们约定下周三再一起出诊，最迟这个月就要将送感染者离开切尔诺伯格。
“小心鲍里斯侯爵。”
“我会的。”
下班后，周金儒回到居住地，他给自己准备了一条面包，一锅蔬菜浓汤，以及一块煎肉排，这些完全符合他现在的生活条件。
就在用过餐后，房门被人敲响了，原来是邻居造访。
“四先生，我和莉莉娅明天就要回到研究所，所以下周还是要拜托你……”
年轻夫妇长期在切尔诺伯格的研究所工作，无暇顾及家庭，他们一开始将小路易莎交托给一位老人，后来老人去世，恰巧周金儒搬过来，在经过一番考量后，决定拜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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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109. 逃亡记
“路易莎是个好孩子，她很听话的，我想，你们在研究所工作，也要注意自身的安全，就算是为了孩子吧。”
“我们会的，谢谢您，四先生，您真是一位友善的先生。”
送走了邻居，周金儒将碟子扔进水池，这种温度下，他一点都不想下冷水洗碗。
他总觉得住在隔壁的夫妇看起来很眼熟，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但在研究所工作，基本没有什么好的下场。
可是就算想提醒，他也无法说出口，但愿凯尔希能提前察觉异常。
第二天，周金儒路过邻居家时，发现莉莉娅并没有去研究所上班。
“四先生，是这样的，我还要处理一些事情，要等到下午才回去。”
“没有关系，傍晚放学时，我会去托幼所接孩子的。”
时间过得飞快，冬季的白天格外短暂，才五点多，天色就已经昏暗下来。
因为诊所里没有病人，周金儒收拾好东西先一步离开，这里的人都知道他要去就接孩子放学。
跨上自行车，周金儒在路边骑行，他发现平时很少见的宪兵突然多了不少，急匆匆的，似乎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
他不禁加快了速度，当来到托幼所时，负责放学的老师一看见他，脸色就变了。
“四先生，请跟我来。”
周金儒心中一凛，隐约觉得有几分不妙，一句话不说的跟在后面，他在一处偏僻的教室里看见了小路易莎，小家伙睡着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孩子就在这里，四先生，现在情况紧急，请听我说，你们最好不要回去，可能宪兵已经包围了你们的住所，但你们也不能留在这里，他们随时都会找到这里！”
“研究所出事了？！”
周金儒暗叫一声不好，他昨天还想提醒凯尔希，结果今天就出问题，小路易莎的父母可能都已经遭遇不测……
“谢谢你，帮了大忙了，我会想办法的。”
周金儒迅速解下腕表，塞进那位老师的手中：“请不要推测，这块表是我在龙门买的，金表，款式稀有，应该能换不少钱。”
老师也不推辞，随手叫腕表塞进口袋，急促道：“快从后门走吧！”
周金儒叫醒了还在睡觉的小姑娘，一把将她抱起来，低声道：“小路易莎，跟叔叔玩一个游戏好吗？”
小女孩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一声不吭的看着他。
“等一下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发出声音，就像睡着了一样，明白吗？”
小路易莎点头，她还是很喜欢和叔叔玩游戏的。
“好孩子。”
周金儒从包里拿出自己在诊所里穿的外套，披在孩子身上，他的衣服又宽又大，将小路易莎整个遮在下面，然后飞快从后门离开。
他刚离开托幼所，身边开过两辆宪兵车，不过因为天色昏暗，没有人看清在黑暗中行走的周金儒。
现在全城都很紧张，鲍里斯已经对研究所下手，他不但进行了屠杀，而且还对研究人员的家属下毒手，里应外合的正是叛徒谢尔盖。
不知道谢尔盖有没有想到，二十年后会有一个幸存下来的孩子以“弑君者”的代号，亲手了结他的性命。
也不知道凯尔希怎么样了。
周金儒带着小路易莎徒步返回居住地，他想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既然宪兵队没有在家里找到人，那么肯定会搜索经常去的地方，已经完成搜索的区域就会因为思维惯性变得空虚。
此时，居住区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周金儒的情绪侦测也没有发现埋伏，他快速拿出钥匙打开门，摸黑收拾东西。
他能在冰冷的环境里撑住，但孩子还小，她需要保暖的衣物，食物，还有干净的饮水。
“我早些年行走在这片大地时留下的东西基本都能用，食物不用担心，还有孩子的衣服。”
周金儒翻身从窗户跳出去，跑进小路易莎的家里，飞快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返回自己的家，带着小女孩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几辆车从远处开了过来，目标似乎就是他们所居住的房屋。
“这里已经搜过了，没有人，旁边这家人是一名医生，根据诊所那边的口供，似乎也没有回来。”
一名军官模样的男人踱着步，走到周金儒家的门前，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用火柴点燃，借着微弱的火光，他向房子里面看了看。
跟在后面的宪兵恭敬道：“少校阁下，要不要再搜一遍？”
少校吸着烟，炎亮的烟头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耀眼，他吐出一口烟雾，将烟头扔在地上，皮靴用力碾了几下。
“不用了，一名医生也走不了多远，他还要带一个孩子呢，早晚会抓住他，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