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午后淡茶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故事。
罗素从车座旁边抽出一支红酒，还有两只杯子：“陪我喝一点？”
“我不能喝酒。”
“我知道，你不能喝烈酒，但这些还是可以的。”
罗素掰开扶手，将酒杯放好，他咬开木塞后，缓慢的倒了两杯酒，周金儒注意到他在倒酒时，手一直在轻微地颤抖。
“很高兴能再次见到阿光先生，我敬你，干杯。”
罗素拿着酒杯，他喝酒的动作根本不像圣马丁的那些绅士们，更像一个结束一工作后，在酒吧里酌一杯的工人。
周金儒苦笑着，跟着喝了一杯，既然罗素都没有端着，他就没有道理再做什么动作。
酒精顺着喉咙流淌进胃里，周金儒发觉自己的意识稍微有些模糊，看来即便是红酒，他也不能多喝。
“如果让伊万诺夫知道我和你牛饮这瓶宝贝，他一定会破口大骂。”
周金儒一听见这个名字，略微放松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罗素这个层次的人物，绝无可能和猫狗保持过多的私人往来，他口中的伊万诺夫，所指的正是美丽新世界的前控制人林晓熙。
“林先生不喜欢他的乌萨斯名字。”
周金儒随后补了一句。
“对，你得对，但那是他活着的时候，他现在已经死了。”
罗素笑眯眯地又倒了两杯酒，这一次，他只是端起来嗅了嗅，并没有直接喝掉。
“阿光先生，你知道么，我一直很羡慕伊万诺夫，他那个人有明确的目标，他仿佛是一个才，做什么事情都能轻而易举的达成很高的成就，所以他才能在短短几十年里从一个高级技工摇身一变，成为叱咤风云的人物。”
周金儒沉吟片刻，他无法告诉罗素实情，林晓熙之所以会取得那样的成就，除了时代浪潮的缘故外，还是一个重生者。
他只好委婉道：“林先生站在时代浪潮的风口上，我们都知道，即便是一头猪，都能在风口上飞起来，他取得成就，换成别人，未必能做到更好。”
“哈哈哈哈，阿光先生，你现在这样话，我真的很不习惯，我还记得你当年刚到圣亚拉尔时，第一件事就是派人砸了我的修车厂，后来你只有这样我才会出来见你。”
罗素笑着喝了一口，他仿佛年轻了二十岁，又回到了精力旺盛的壮年时期，周金儒在想着是不是酒精的作用。
但罗素下一句话却是话锋一转：“但是当年我和伊万诺夫见面时，他远远没有你这么狂气，当时我还是车间主任，他不过是一个失业的高级技工，白了，不过是一个资深工人。”
周金儒并不认同罗素的观点：“高级工人在这个世界上依然能活的很好，罗德岛就很需要这样的人才。”
其实这位控制着圣亚拉尔的教父，他的成就一点都不比林晓熙低，林晓熙拥有先知先觉的先优势，而罗素却是真刀真枪地拼出来的江山。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嗯，我的女儿最近很喜欢一些来自龙门的，我也看过一些，写的很肤浅，谈不上什么文学性，但是有些话还是很有意思的，‘圣阶多如狗，半神遍地走’，当时的圣亚拉尔和这句话的语境很相似，到处都是优秀的工人，高级技工更是一抓一把，大家都拼命的活着，就伊万诺夫那个人发了疯一样把他的车间组长给打了。”
周金儒听见这句话时，人都傻了，他在几个月前的确埋下了名为网络文学的种子，这么快就生根发芽了么？
这也太快了吧？！
而且林晓熙那个大喊着血肉苦若，机械飞升的人，他刚刚重生时就有那么热血么？
“听起来很疯狂是吧，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后来他穷得实在没有办法了，就来求我，求我借点钱，他以后发家了一定不会忘了我。”
周金儒摇晃着酒杯，思绪稍微缓过来一些，便问道：“于是你就借零钱给他？”
“为什么不呢？”
罗素轻笑着，眼神里充满怀念，他一直在回忆过去。
人老了总喜欢回忆过去，周金儒记得他爷爷就是这样。
“我没想过他会把事业做得那么大，也没想到有一竟然是我去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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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125. 上船！上船！
罗素的回应并没有结束，他的人生漫长而枯燥，仅有的几个稍有波澜的关头也远不如林晓熙那样跌宕起伏。
“我过我的女儿身体不好，从这里就有问题。”
罗素的左手捏成拳头，轻轻敲击着自己的胸口。
“这里是锈带，这里曾经辉煌过，但辉煌过后，金融城的老爷们就带着他们的资产离开了，剩下的只有产能过剩，严重亏损的工厂，以及扔在原地等着锈蚀的机器，我结婚很晚，当时还是一名车间主任，没钱，即便有钱，这里也找不到相匹配的医疗资源。”
“但彼时的伊万诺夫已经一跃成为高高在上的美丽新世界总裁，美丽新世界打垮一个又一个商业对手，是圣马丁真正的商业巨头，不断吞并各行各业的资产，打造属于美丽新世界的生态环境，就在这样的关头，我想到当初还给了他一笔路费，就想去碰碰运气，因为我当时已经走投无路了。”
罗素喝光杯子里的酒，吐着酒气，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了许多话，兴许是埋藏在心底已久的话，找到了宣泄口。
“我能理解，我如果处在同样的位置，我也会做相同的选择。”
周金儒点点头，默然喝着酒，他的呼吸逐渐粗重。
“那时我的女儿已经有三岁了，她跟着我一起来到圣马丁，那时候圣马丁还不像现在这样，不过繁华的大都市还是让她惊叹，她从出生就生活在陆地城市，就在圣亚拉尔，她从未去过移动城市，也没有见识过，我很难形容我当时的心情。”
“我在美丽新世界的大厦外等了两个钟头，终于见到了伊万诺夫，那时候我才意识到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高级技工，而是高高在上的大老板，大人物，他掌握着无数饶命脉，无数的达官显贵愿意为他卖命。”
周金儒笑了笑，他联想到圣马丁推行禁酒法案时的场景，十分赞同地点头道：“的确是这样，林先生活着的时候，连哥伦比亚官方都不敢轻易进入圣马丁。”
他这句话的意思，同时也在暗示帝摩斯先生你也不是好人，现在哥伦比亚官方同样不敢进入锈带。
只不过不敢进锈带的原因，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圣亚拉尔有罗素·帝摩斯。
“他给了我一笔钱，足够我的女儿治病，并且好好地生活一段时间，不用再为了生计犯愁，我很感谢他，但伊万诺夫却问了我另外一个问题。”
罗素盯着周金儒的眼睛，他的神情变得严肃，一双眼睛里涌现出一抹杀气。
“请。”
周金儒放下空酒杯，他也有几分醉意，态度上不再有之前那么谨慎。
“他问我，你难道一辈子都只想在陆地城市里度过么？我是的，我没有别的办法，我的祖父，我的父亲都是圣亚拉尔的一部分，我也是，我不可能离开那里。”
“伊万诺夫，那你为什么不想办法让它变成移动城市呢？！”
这句话出口时，周金儒一个激灵，坐在他旁边的罗素·帝摩斯，分明是一头凶猛的野兽！
是的，这位圣亚拉尔的夜子，他在这一刻向周金儒表明了真正的意图，他的决心，他的动力，以及他将哥伦比亚官方阻挡在圣亚拉尔的决意！
他出生在这座城市，他的血脉就在这座城市，他是这座城市的一部分，他心中所想，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锈带人民的真实渴望。
周金儒张开干涩的嘴巴，酒水也无法让他的情绪缓解：“林先生已经死了。”
“不，阿光先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是在兴师问罪，他自己走了偏路，机械进化本来就是泰拉世界的敌，我们承受过一次终产者的苦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罗素向前挥出拳头，低吼道：“饱受苦难的锈带人只有一个心愿，上船！船是我们造的，为什么我们不能上船？！阿光先生，这是我们的心愿，也是我们努力的方向，我希望你能明白，任何阻挡我们上船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
“我理解，我很认同，但帝摩斯先生，现在的圣亚拉尔并没有移动城市的底盘，也没有建造移动城市的能力，我在这里呆了两，我看到的是一座死气沉沉的城市，我绝无冒犯之意，我看不到任何移动城市的踪迹，圣亚拉尔这座陆地城市建立在一座山上，你们不可能将整座山都搬走。”
罗素表明自己的态度后，没有丝毫透露的意思：“这是我们的事，阿光先生，你看到是一座饱受苦难的城市，我们没有移动城市，暴露在灾之下，生活在求生的夹缝里，我们不会再去求别人，我们只相信自己，啊，到地方了，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周金儒看向窗外，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已经回到了罗德岛在圣亚拉尔的临时据点，那家维修工厂，而且此时门口正站着许多干员。
“和帝摩斯先生的聊很愉快，我学到很多有意思的事情，罗德岛是一家制药公司，我们只负责治病救人，不会干涉其他事务，而且，我们很快就会离开这里。”
罗素没有话，神情放松，他伸出右手，握住周金儒的手，轻快道：“欢迎罗德岛陆行舰来到圣亚拉尔的泊区，我们将提供最优质的服务。”
“这是我的荣幸，合作愉快。”
周金儒松开手，转身下车，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的脑海里闪现过无数念头，比如整合运动在这里得到罗素的庇护，比如罗素的真正目的，比如圣亚拉尔的市民们口中的上船。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下一秒，迎接他的是干员们的拥抱，被干员们淹没。
他也没忘了身后的炎客，伸手拽过萨卡兹刀术师，介绍道：“这位好汉从霜星和W的联手中救了我，还从塔露拉的手底下逃出来，以后他就是我们的同伴了。”
“我没答应过你！”
炎客寒着脸，他怎么一转眼就成了罗德岛的干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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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126. 共同的敌人
“萨卡兹人！”
站在人群末赌送葬人面色不善，他的手一直按在霰弹枪上，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周金儒一拍脑门，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萨卡兹人和拉特兰人生不对付，送葬人和炎客的关系自然也好不到什么地方，两人势同水火，碰面不打起来就算给他这个博士面子了。
“你们两个都冷静点，我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但是现在我们还没有渡过难关，要动手也不是现在，以后你们在罗德岛的训练房里打到让医疗组干员加班我都没意见。”
周金儒的话一出口，送葬人黑着脸转身回去了，而炎客则是一副老子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不着的态度。
好的人形电脑使心呢？
周金儒暂时顾不上送葬人，他得先安抚好炎客，毕竟人家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他，这个人情可不。
“炎客，你刚刚从整合运动领袖的手底下逃出来，这座城市的实际控制人有意庇护整合运动，你再乱跑，碰见什么可不好。”
周金儒的这段话不仅仅是给炎客听的，更是让在场的干员都明白他们如今的处境，行事务必千万心。
“我的事不用你管。”
炎客冷着一张脸，他什么都不愿进入维修工厂，自己万一把那个拉特兰人吓哭了就不好了。
周金儒不好强求，他安排了一辆车，就让炎客暂时在车里休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走进维修工厂后，周金儒一边走一边看着那些全副武装的罗德岛干员，他们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你们准备这样去救我？”
“这是最好的办法，博士，我们不能再失去你了。”
砾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她穿着一身灰色的铠甲，靴子的金属跟击打着地面，发出哒哒哒的声响，如果不是知道砾的职业是特种，周金儒甚至怀疑她是一名重装。
“这是装备部研发的装备，我在来之前带了一套，回去后还要给他们回复参数报告。”
周金儒看着她这一身，微微皱眉道：“这是那套烈火装置的仿造版？”
“不是，装备部不敢照样全搬，这套装备是根据我们现有的制式装备改造的，理论上和烈火装置的相似度只有十分之一。”
周金儒哼了一声：“看来装备部并没有实话啊，他们弄这东西，为什么没有在闭门会议上拿出来？”
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微风不禁道：“博士，装备的改良，医疗组是有参与的，那些会对身体造成负担的插件都被去除了，我们还添加了维生插件，虽然只是一支急救针剂，但也能发挥它的功效。”
周金儒看了她一眼，淡然道：“我知道整合运动的人都喜欢拼命，好像他们可以为了理想连命都可以不要，我们罗德岛的宗旨是让感染者能和非感染者和谐相处，创造一个共生的环境，没有牺牲干员的需求。”
他的确有些生气，明明在闭门会议上三令五申过，对整合运动的烈火装置必须严肃对待，在没有完全了解其性能之前，不得投入实战，结果这才两个月，砾的身上就穿了一套。
“我回去后会给装备部集体颁发一枚奖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