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爱丽丝加入狩猎 第517章

作者:九渊

【难怪明明是感染者也不受乌萨斯军警的排斥,能够像我一样自由地出入切尔诺伯格的关键城区。是了,天灾信使是这泰拉世界上唯一能够彰显感染者身份而又不受严重歧视的身份。因为她们对于所有的移动城市都意义重大,而追逐天灾之人,注定在高密度的源石环境中长期停留从而遭受感染。】

【原来如此,感染者受到排挤并不是因为他们危险,而是因为他们身上所显露的危险远大于他们所能够带来的利益。他们对族群的害处远大于益处,所以才落到如此下场。那么换过来说,只要所有的感染者都能够找到如同天灾信使一般的职位,那么这个世界就能够在源石的底层设定不失效的同时抵达和平?】

【真是有趣,原来源石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不稳定因素。温情脉脉和恨之入骨从来都是谎言一般的表象,实际上真正起到作用的,是表象之下的危机和利益。】

铭湮薇点了点头,她感觉自己收获很大——虽然她自己也不明白想通这种事有什么作用。但她仍旧觉得自己收获巨大。

现在是五点半,距离罗得岛制药的人抵达还有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

而她决定和这位信使小姐好好地交流一下——反正她看上去也在等人或者船。

第二十二节·詹岚·一

铭湮薇感到很意外。

不是‘黑’这个身份的意外,是连她自己,她本体,那个处于超凡生命顶端,距离解开第四阶中段基因锁,成为‘真人’的那个她都感到非常意外。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只是路边遇上一个普通的信使如此的擅长思考。她随便找了几个话题都发现对方能够轻松自如的衔接上。而哪怕是她将话题延伸,朝自己先前感到困惑的方向引进,对方居然也能够说出一些独到而且有意思的见解,并且全然不是那种蒙着头瞎扯的吹牛式夸夸其谈!

黑的疑问——假设有一个从凡物中走出的强大超级生命,那么它是否还算是原本的凡物。它对原先的那个凡物族群是否负担有责任,是否应该继续遵守原族群的准则?

而安洁莉娜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假设有一只鸟,它比鸭的体型更大,它比鸭子的毛色更白,它比鸭子更加健壮,更加聪明,有着更大更有力的翅膀。那么它就不是一只鸭子。哪怕它一直以为自己是一只鸭子,那么它也仍旧不是。”

“丑小鸭与白天鹅?我听说过这个故事。”黑忍不住插口。“但是丑小鸭她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天鹅。而且它是被赶出来的……若是丑小鸭并没有被族人排挤,而是从头到尾都受到了很好的照顾呢?”

“这没有区别。”安洁莉娜回答:“因为丑小鸭在变成天鹅之前,包括它自身在内,没有任何一只鸭子认为它是天鹅。所以牠究竟是天生的天鹅还是后天变异的天鹅其实并没有多大差异。而无论是哪样可能性,丑小鸭都不会,也没有必要回到野鸭的池塘中。因为天鹅的狩猎范围,生活习性全都和鸭子格格不入。强行认为自己是鸭子的一员,只会害了她自己同时也害死了那群野鸭。”

“扮猪扮太多所以真的变成猪,以至于被老虎吃了么……如果是这样,那么的确有那么几分道理……那么它难道不应该报答曾经抚养过它的鸭群吗?”

“如果她仍旧是一只鸭子,哪怕是一只移民到了外国的鸭子。那么她便应当报答抚养过她的鸭群。因为个体应当为集群服务。而个体之所以要为集群服务的缘由则是因为集群的强大更有利于个体的延续。而生命在作为生命而存在的时候,它的第一要务便是‘延续’。”

“鸭子报效鸭群,缘由是因为集群庇护个体,个体反馈集群是一个完整的循环。这是一件必要的事,一件应当的事。而若是鸭子不再是鸭子,而是天鹅。那么和这只天鹅构建新的庇护循环的则是天鹅群。

——它便应该为天鹅的群体而战斗,而至于她要怎么对待曾经的鸭群则在于她自身的判断。而无论如何,至少在生命层次上的领域来说,她已经没有为鸭群付出沉重代价的责任和义务。”——年轻的信使小姐这样解释。

是这样么?

铭湮薇感到有些不对,但她一时有说不出不对的地方在哪里……啊,没错。自己成为超凡生命,自己和先前的凡物已经不再属于同一种类。因为凡人们会因为自己的道蚀现象而产生扭曲,而自己若是一直和他们混在一起,则迟早有一天自己会被拖累死掉,抑或者自己身边的凡人某天卷入自己的战争然后尽数灭亡。

那么,自己和凡人应当区分开。自己应当无视它们的存在?

……似乎有点道理。那么,自己需要报答作为凡人时,族群庇护自己的那份恩情吗?

她觉得应该是有必要的。

不过在这有必要的前提下,应当做到什么程度,才算是还了那份恩情呢?

保护他们,为它们抵抗外敌?

在它们面临困境时挺身而上,甚至不惜献出……损耗生命?

那么保护要保护多久?十年?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一亿年?无数年?

那么要为它们损耗多少生命?一部分?一半?一大半?死掉一次?复活后再死一次?再死无数次?

这东西可以量化吗?如果可以,那么应该用什么来量化?如果不可以,那么它为什么不可以衡量?

“唔,虽然有些草率,不过我将‘恩情’这种唯心的东西分成了两类呢。如果不介意的话,黑小姐你可以听听我的看法。”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困惑,她面前的安洁莉娜露出了一副稍微有些不自信的笑容,十根手指期期艾艾地并在一起。

“我将恩情分成两种,一种,是‘人情’。是一种隐性的社会秩序。某种建立在道德和法律的暗面而构筑成的无形交易。”她眨了眨眼睛。“就像是‘你帮了我一个忙’,然后未来‘我也要帮你一个忙’这样的关系。它本身不受承认,但却因这整个社会体系的运作而获得保障。因为这实际上是一种交易,而作为担保的,是个体的信用且也只有信用。”

“而第二种,则是真正意义上的恩情。它建立在道德,认知,习俗之上。其大小深厚取决于个体自身的认知和判断。或许多,或许少,或许深不见底,或许轻如鸿毛。”

她抬起一根手指,打了个比方。

“比如说,一只菲林在路上快要饿死了,而后一只路过的卡特斯看她可怜,就给了她一个煎饼。而这只菲林在吃下煎饼后活了下来,并在日后建立了一番事业。”

“那么,根据这只菲林的不同认知,她和那只卡特斯之间的恩情也存在不同的厚度。”

“她有可能会认为自己欠了那只卡特斯一条命,因为没有那个饼她就没有办法活下去。所以她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投靠那只卡特斯,为他卖命甚至付出一切。”

“她有可能会认为自己欠了那只卡特斯一次帮助。因为她靠着这次帮助脱离了困境。所以她会在未来这只卡特斯,或者卡特斯的朋友亲人遇到困难时出手帮助。然后就算是报答了这番恩情。”

“她有可能认为自己只欠了那只卡特斯一只煎饼。因为她有信心在饿死之前找到食物然后活下去。所以,她可能会在那只卡特斯肚子饿时悄悄地送一枚煎饼,或者一顿午餐过去。而后就此离开。”

“她甚至有可能认为自己根本就不欠对方什么,这只是一场普通的交易。而她决定在以后遇到要饿死的卡特斯时也送一份煎饼给对方。然后就将这点小事遗忘到脑后。”

安洁莉娜连续伸出四支手指,讲了四个可能性。然后五指合拢,握成拳头。

“所以黑小姐你看,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第一种‘人情’只是社会产物。当你……当那只天鹅脱离了原本的鸭群社会之后,这份‘人情’对它便不存在任何意义。而第二种恩情则取决于她的认知和判断。她觉得自己还完了,那就还完了,她觉得自己没还完,那就没有还完。没有什么机构或者秩序能够驱使她来偿还这份恩情,如果有,那么当这份机构存在的那一刻,她便不会迷茫,而甚至于这份恩情也会在瞬间彻底泯灭。”

铭湮薇垂下眼眸。

她脑海中运作着,迅速地构思出了一份足够拟真的情景。她空想出了一个绝对和自身认知一致但屏蔽这些记忆的化身投入其中。然后令这项情景开始运作。

——假设有一颗足以砸死她的陨石很快就将砸入她源世界所在的地球。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能够做出应对——那么,她会怎么办?

她的眼眸中浮现出了一颗巨大的陨石,而那枚陨石宛若月亮一般硕大。当它接近地表的时候便掀起了无可匹量的引力潮汐。海水分开,露出岩床。岛屿倾颓,亿万众生在哀号之中流离失所步入灭亡。

“我会怎么做呢?”她向自己询问。

而后,她看到那个空想中的自己腾空而起,展开全部的力量撞上那枚坠落的星。巨大的冲击波呈同心圆展开并在顷刻间击中月亮。血肉成灰,心与灵魂皆在顷刻间焚烧殆尽,而那颗巨大的星辰则也就此崩毁,化作巨大的怀带抛向宙空深处。

地球保下了,但自己死了。而自己并不觉得自己的死是不值得的举动。哪怕保留着这份记忆再度回溯到星坠的那一刻。自己也依旧愿意挺身而出,击碎星辰。

然后,事像变转。

——‘前置条件不变,假设这颗星球坠落的讯息提早便被人世所知。而他们在星坠之前找到了她并且请求她的帮助。他们知道她会死但也会成功救下地球,而他们依旧做出了请求——那么,她会怎么办?’

陨石再度出现,但这一次出现的位置距离地球稍微有些遥远。当空想的自己在宅邸内发觉这一异样的同时,门突然被打开,然后那些自己认识的人,熟悉的人,有血缘关系的人在几个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人的带领下一起向自己恳求。用软话,用反话,用各种各样在自己看来无比可笑的话术来说服自己。而无论手段如何,其目的都是一致的。

——世界就要毁灭了,只有你能够拯救它。

——我们知道你会为此付出巨大代价,当我们装作不知道,或者说我们坦白,但我们仍希望你能够拯救世界。

“我会怎么做呢?”她向自己询问。

于是,她看到空想的自己皱起了眉头。然后,叹了口气。

——“这是最后一次。”空想的铭湮薇如是说道。而下一刻,她便腾空而起,划破空阔的大气层贯入宙空。并在疾驰的尽头撞上了那颗坠落的星。

她死了,她阻止了灾难。

而在若干的岁月后她再度复活,而这一次,她在苏醒后便径直地离开了这颗星球,并再也没有回归。

那么,事像再度变转。

——‘前置的条件依旧不变,而凡人们似乎预料到了自己无论如何都会拼上性命拯救一次世界的未来。剎那之间,无名的傲慢充斥了它们每一个决策者的心脏。于是,当星坠即将落下之前,他们派出,且也只派出了一位信使。’

空想的铭湮薇睁开眼眸,她看到自己宅邸的门被打开。然后一位衣着考究,神色恭敬,但眼眸深处却浮动着同质的傲慢与不以为然的面具信使来到自己面前。并伸出手,递出一份封装好的文件。

“您好,铭湮薇小姐,这是一份给你的文件。请您务必现在将其打开浏览。”信使如此说道。

铭湮薇接过文件,但却犹豫着没有打开。

“还请您快一点。”信使催促道。

于是,空想的她垂下眼眸。在沉默中打开文件。

内容很简单,就是将星坠的事情整理成文件,然后平铺直叙地告诉她。并在星体上标注出了一个坐标点。并注明只要她燃尽一切并全力击中这里,就能够起到最好的作用罢了。

仅此而已,再无其它。

这与其说是一份情报,不如说是一道命令。

那么……

“我会怎么做呢?”她向自己询问。

而后,她看到了沉默。

沉默的空想之人,沉默的空想之屋。

她听到自己房间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听到各种通讯工具上传来的提示。听到房间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而到了最后,她甚至听到了信使身上的耳麦响动。

“铭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为你做的吗?”带着面具的信使问道。

而空想的铭湮薇露出了微笑。

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四周的喧闹声愈发巨大,自极天之外有着强烈的压迫感遥遥传来。

然后……大地开始震动。

毁灭之潮席卷四周,天空变得灰暗,而炎热之潮炙烧着整个世界。大片大片的大陆沉没于火海之中,而她的内心毫无波动。

直到最后……

直到最后,她突然伸出手,将她觉得数量足够的凡人在毁灭之潮降临之前尽数捕获,然后带着他们前往宙空。

地球毁灭了。

但凡人的世界并没有毁灭。

就像是当初的亚威降下灭世之水,只容许受选的纯凈之人登上方舟一般。她理解并认同了那位神话之神的作为并将其效仿——她的确拯救了世界,而后,她将这个旧世界的遗民投入了一个新的国度。

而因果就此断绝。

她看着这些劫后余生的凡人在可怖的黑暗中摸索求生,重新找回了蛮荒时期对自然和神灵的敬畏。有人拜她,有人恨她,但这一切,都已然对她毫无意义。

她已经不再重视它们了,她已经不再在意它们了。而她的视线回转,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宅邸之内。

她看到那位信使摘下面具,露出了那张安洁莉娜的沃尔泊脸!

于是,她回到了现实的世界。

“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黑小姐?”她眼前的信使小姐期待地看着她,微微地歪过脑袋。

铭湮薇陷入了沉默。

沉默。

沉默。

沉默了数秒。

她知道这三个可能性都很极端。极端到了根本就不可能在现实中发生。凡人不会这么愚蠢,而自己也不会在面对区区一个陨石时便束手无策。然而如此……

然而如此,她却依旧获得了解答。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了——自己可以付出,自己甘愿付出。但付出多少,由自己决定。而若是有谁胆敢干涉逼迫,那么一切羁绊便都将化作虚无。

那么换而言之,便是这所谓的‘庇护之恩’,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根本就比不上自己所持有的那份‘自尊’。自己只不过是站在高位闹着别扭,而自己想要给出的报答,只不过是施舍一般的善意罢了。

然而,即便是施舍的善意,也是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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