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爱丽丝加入狩猎 第467章

作者:九渊

因为就在他打出第一万零一拳的时候,他的敌手第一次挡开了他的拳!

“你,第一次用了重复的一招。”

他听到了君王的声音,他知晓了攻守的改易。因为他第一次用了细节中有五成相似的两类拳招,而正是这五成相似的破绽,让他眼前的敌手有机会将攻守易转!

一步错,步步错。一招输,招招输。

凡物想要击败超凡本就是难上加难,因为只要给了超凡一个微小的机会,对方便能够掀翻凡物苦心布下的棋盘!

而就在这唯一的一次机会中,苍白之王得以同时解放圣剑与圣枪!

而苍白的光辉随即充盈了这片大陆。

………………………………

当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以交战点为中心,方圆一百公里的大地已经化作燃烧的废土。地层将近三公里的部分被宛若遭遇了勺子的冰激凌一般被平滑的挖去,然后沸腾的地火和熔岩又喷涌而出,将臆想中的地狱带至现实。

遍体鳞伤的程啸在磁场转动的辅助下悬浮在圣城曾经的遗迹上空——不,或许应该说是曾经的地面。他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左手只剩下半截上肢,而且断口处还有如同跗骨之蛆的苍白光辉缠绕翻滚。他看了看自己的双腿,膝盖以下已经消失,而以气息和意志所凝聚气肢只能够提供完整时的七成战力。

天空已经被苍白的光所同化,这片大地上的游离自然力能够为他提供的支持只有先前的三分之一。而最后看向三公里外的近空,已然恢复了完整状态的龙化白王手中的剑与枪微微下指。

——在她脚下,十二位断首骑士正从薄雾中显露轮廓。它们是她的憎恨,是眷族现象的劣质雏形。曾经在这片大地上被狮子王所召唤出来的圆桌骑士们如今以这坏毁的诅咒之躯重新于她的统治下现身,而它们肢体虽然残缺,但力量却并没有多少退却。

“我的记忆告诉我,这个世界的我曾经遇到过和你一般于技艺上远胜于我的敌手。”苍白之王下指的圣枪上抬,宛若旗帜一般指向程啸的所在。“但是他败了,败的原因是因为身体的孱弱以及武器的低劣。而这个世界的我认为胜之不武。”

“但我不一样。无论是正常的我,反转的我,还是其它那些乱七八糟的我,我和她们都不一样。”——她麾下的十二位断首骑士踏破大气,朝向程啸的方位发起冲锋。

而她手中的圣剑闪烁苍白辉光。

“强就是强,弱就是弱。”她动作果断,语气决然。“胜就是强,败就是弱。”

下一刻,苍白之潮伴随着圆桌骑士的冲锋扑向程啸的近前!

而程啸只是慨然一笑。挥动着右拳便这么迎光而上!

执重剑者,碎胸杀之。执大斧者,断腰斩之。

执长枪者,摘除其心。执战弓者,筋骨俱碎!

苍白的光潮在他面前一分为二,而后,他和苍白之王之间的距离从三公里缩减到了两公里。

他少了一边肾脏,一只耳朵,心脏偏下的地方打了个补丁。而后,新的十二位断首骑士和再一次将宝具蓄力完毕的苍白之王便在两公里外安稳地等候。

于是他继续前冲。

于是,两公里变成了一公里。而他付出的代价则是整个下半身——圣剑所释放的苍白辉光阻碍着他的自愈与气肢延展。而第三批断首骑士已然在白王的旗下再度显现。

天空依旧是白骨一般的苍白色,大地也被辉光所侵蚀而变得异化。空气中已经不再存在游离的能量供他汲取,而那被辉光所照耀的大气已然化作了致命的猛毒。骑士们再一次地发动了冲锋,而他的嘴角咧起了张狂的笑。

这是好事,对于一位弱四初来说,想要在没有充足准备的情况下维持这种规模的阵地,那么就意味着她无法大范围地移动。意味着这一公里的距离便是最后的路途,而程啸知道,这位苍白之王绝不会和这群圆桌骑士一起行动,哪怕它们已经全都被斩去头颅。

将好恶展现在敌人面前是一件愚蠢的事,而这位苍白之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疏忽——不,或许她已经意识到了,只不过,她不在乎罢了。

啊,没错。她不在乎。

因为当程啸最终抵达她的面前时,为程啸提供着动力的已经是他那燃烧着的残缺血肉和破裂灵魂。而他全身上下仅有的能够正常运作的部分,已经只剩下镶嵌在上半身的一只右眼和一只右手。

程啸依旧很强,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能够战斗。哪怕他只剩下一只手和一只眼,他的战斗技艺也位于俯视白王的阶梯。但是——

“强就是强,弱就是弱。”

数百个毫秒之间的交锋结束之后,最终的结果收束为一。白王手中的圣剑贯穿了程啸的心脏,而程啸的右拳停在了白王的胸前,被龙化的麟甲和守护之鞘给双重格挡。

“你输了,战士。”苍白之王转动圣剑,搅碎了程啸的心脏。

然而她面前的男人却依旧在笑。他身上的燃魂之焰逐渐暗淡,然而双眸中却依旧带着得意而且骄傲的光。

“我的拳术,一共只有三拳。”他的喉中涌出灼热的燃烧着的血气。“第一拳‘程’。第二拳‘啸’。”

“而第三拳,是为‘程啸’!”

而白王的瞳仁猛地一缩!

她突然回忆起了这个位置,这个地方,在战斗开始的那一刻,这里正是那第三拳被她所封挡住的位置所在!

而下一刻,她感觉到自己体内所有的魔力,所有的肌肉,所有的神经都在暴动!

一串连续的光影出现在她的思维之中。她看到了一个男婴在产房中哇哇坠地,看到一个男孩玩闹习武,看到一个少年痛失挚爱,看到一个绝望的男人在空旷的街道上无助徘徊。

她看到了战争,看到了虫群,看到了星海,看到了坠落的诸神和升华的仪式,看到了流浪的星体和战乱的星空——

——然后,她将这一切尽数遗忘。而在遗忘的那一瞬间,她明白了什么是‘程啸’。

程啸的第三拳,是人生之拳,是宿命之拳。她从自以为挡下了那一击开始就已经中了程啸的拳,而随着她和程啸之间的战斗逐渐延展,那一拳便在她的宿命中逐渐壮大。

而在这最后一刻,程啸用自己的人生覆盖了她的人生,用自己的因果覆盖了她的因果。用自己的意志,覆盖了她的身体和力量。

她的鞘能够抵御一切,但是抵御不了她自己的力量。而当她自己杀她自己时,即便是超凡的生命也将迎来消亡。

【啊……原来我从一开始,就败了啊。】

【这样……也好。】

白色的王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然后——她感觉到了自己那重新回归的力量。

………………………………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斜斜地倚靠在一块倾斜的巨石之上。而她看到那个用气重新修补了四肢,但本质已经是一个风中残烛的男人正坐在巨石的边缘,叼着烟,注视着遥远的天。

她没有死。

他饶了她一命。

“……为什么?”她下意识地问道。

“第一,我不杀没有还手能力的人。尤其是一心想要求死的蠢女人。”程啸头也不回地回答着,口中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灰白的烟。

“第二,我只要杀了你,我对你的干涉便会达到最大值。我会吞噬你的气数,你的命运,我会被强制晋升,成为超越凡尘的存在。”他随手将那枚烟按灭,然后继续地看着那片纯凈的天。“我不想那样。”

他偏过头,看了白王一眼。

“我赢了你,是吧。”

“你赢了我。”白王微微低下头,承认了他的胜利。

“那么作为胜者,我希望你能够去帮助迦勒底的那群人。挂了那位奥尔加小姑娘的通讯,总得是有点补偿才好——你同意吗?”

“好。”恢复了少女之姿的白王点了点头,应允了胜者的指派。

于是,程啸继续转过头,看向天空。

他知道天空也在看着他,知道这里的一切都在自己同伴们的观测之中。

“我不会再受任何人摆布了。无论是好意还是恶意。”他注视着天空,慢吞吞地说着自己想要说的最后一句话:“谁都不行。”

而天空回报以沉默。

于是他笑了起来,他的气息在笑声中暴涨,在笑声中坍塌。他的形体像是风中的沙堡一般崩解,最终,什么都没有剩下。

——【特殊团战,中洲队战死一人,不计负分。现有团战积分,零。】

第九十三节·天堂之战·遗愿

当恢复了少女之姿的白王带着仍在昏迷中的芥雏子主从踏上迦勒底亚潜行舰的时候,她隔着那一重重的防护甲板和回形结构都能够察觉得到那自主控制间传来的,单纯只针对她一人的狂怒。

那就像是几十万亿根无形的尖针一般同时锚定了她体内那几十万亿个独立的细胞。而她毫不怀疑,那散发怒火之人若想要杀死自己,则只需一瞬。

她感觉自己的细胞在溶解,自己的血肉骨髓不断地崩坏然后在守护之鞘阿瓦隆的庇护下重新塑造。体内那原本在超凡阶段将不应出现穷尽的能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大幅度地消耗见底然后又被她体内的龙之炉心给迅速补全。但她感觉很快就连自己的炉心也将抵达上限。

她放下处于昏迷之中,对周遭的一切一无所觉的芥。向前踏出第一步的瞬间她体表那残存的些许麟片和铠甲结构便开始块块崩解。而当她踏出第二步的剎那,她便感知到自己的膝盖骨崩解成了一团碎屑,无与伦比的压迫感按着她的双肩迫使她全身都要撞向地面的上边!

啊……这里的主人,很生气。

因为程啸在她眼前死去,也因为她没有乖乖地死在程啸的手里——她知道自己的命运,知晓自己接下来那很有可能会招致的结局。是的,没错,其实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未来已经是注定了的。从她自圣枪的灵体残骸中苏醒时开始,从她自记忆中阅读到那位交易者的威权开始,从她注视着这艘潜行舰出现在第六特异点上空,而天外的大战开启之时,她便已然知晓了自己的结局。

【我是食粮,是磨刀石,无论我选择留在第七特异点还是回到第六特异点的大地,我的命运都已经注定。】

她向前踏出第三步,而这一次她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胫骨正在开裂。就如同她在不久之前以圣枪解放的威能破坏了程啸的双脚一般,她自身的超凡之躯也在不断循环的崩毁与重塑之间趋向原本不应该存在的极限。

然后,她向前踏出第四步。

身后留下三个暗红的脚印,那些应当算是她死掉的血。她在这座舰体内如同程啸在和她交战时那般获得不了任何的补充。而这让她每一瞬都比前一瞬更加逼近她的最终可活动时限。

【我应该会死。】她心想道。【但死应该也算不上什么。】

【我活着本来就没有任何意义,之所以逃离第七特异点,背弃圣枪替我许下的缘由也不过是想要回到属于我的土地上,然后以君王的身份死去。只不过,我没想到我等来的却不是为愚蠢之王降下天罚的神。而是一位弒杀君王的徘徊者——程啸,应该是这个名字吧。】

她向前踏出第五步,而这一次她全身的毛孔都向外裂开,渗出鲜艳然后又迅速转为暗红的死去的血。

【程啸,一个比我强的人。一个很像我的人——或许应该说我很像他?呼,怎样都好了,毕竟他已经死了,而我还活着——而我应该很快就会死了。】

【不,或许我不会死在这。因为若是对方真的抱有杀意,那么我甚至连第一步都没有办法踏出便已然死去。而我既然还在这里,那么便说明我还有完成承诺的契机。】

【是迁怒吗?还是考验?亦或是……两者都有?】

踏出第六步时,少女体内所有的骨骼都尽数崩毁。而第七步迈出的瞬间,她听到了体内那龙之炉心破裂的声音——她的肉体已经没有修复弥补的机会和必要了。但她的灵魂却依旧能够运作,而当她以灵魂的姿态踏出第八步时,她的灵体便已然遍布裂纹,然后从裂隙中溢出火焰。

她回想起了自己那一点都不值得回忆的过去,那些背叛,那些杀戮,已经那些四处迸射的伤痛和血——她注意到自身灵体的腕部有着虚幻的腕表正在闪烁变化。而没过两秒她便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意志去关注外边。

她知道自己是轮回者。虽然她对【轮回者】只有浅薄的理解,但她知晓自己在那一场绝望的背叛抵达之后被传送到了名为主神的异地并被授予了这样的身份。而虽然她并不知晓这一身份的贵重之处,但她却隐约猜测得出这应该算是某种莫大的机缘。

机缘,能够破坏一切,或者挽回一切的机缘。

她知道自己若是能够好好地把握住这个机会,那么她或许便可以回到自己的国度,毁灭自己梦魇,将那群背叛者杀绝,然后重新建立起一个新的不列颠。

她知道自己可以做到,她知道自己很快就可以做到。所以当那第一场供新人熟悉磨合的世界结束,她回到主神空间,并被主神返还强制清洗血统时的奖励点时她毫不犹豫地要回了自己的强化。然而当她回转到自己所在的大地之上时,她却发现自己所抵达的时间点已然是自己离开之后的数年。

——那个自称,或者说顶替了默林的男人走了。就如同无人知道他从何而来一样,他的离开也是静谧无声。而当他离开了少女的世界后她麾下的骑士们便也获得了自由。而获得了自由心智的他们,自然也会回想起当年所犯下的罪孽。

——那座迷雾之城实际上就是当年的卡美洛。而那些断首的骑士,斩断他们首级的实际上是他们自身。当名为阿尔托莉雅的少女回到了自己的故土时,自己的王都已然化作被魔力给严重侵蚀的苍白之城。而在自己的城堡之内,自己的王座之前,她最终看到的便只有那十二具早已腐朽的,跪倒在空白王座之前的断首之尸。

她想要杀死的敌人,已经不再存于世间。她那受操纵而背叛的骑士们,已经全都自尽在了她的王座之前。她的国度已经覆灭,即便没有剑栏,没有圆桌骑士的内战这片神代最后的遗留也在暴乱的兽群和失序的魔力潮汐之下坏毁朽灭,而她最终所剩下的,便只有她手中能够抓住的一切。

她的双手能够抓住什么?——什么都抓不住。

她能够抓住的只有自己的剑、鞘与枪。而除此以外,一无所有。

没有国度,没有国民,没有骑士,没有敌人,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

她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抓不住。她甚至找不到复仇的对象,而唯一能够做的,便只有诅咒自身。

——何等愚昧?何等昏庸?何等软弱?何等无能?

她带着怒火而来,带着空虚而去。而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她回到主神空间,当那两位不怀好意的队友偷偷地从她背后靠近时,她当做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当吸血鬼的利齿刺入她的脖颈而精神力者卖弄那可笑的幻象时,她当做自己什么都没有察觉。

因为她的心已经死了,而一个心死之人,是没有意愿去杀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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