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开花 第225章

森时习惯性幻化出一套桌椅，在绿色的麦田边坐了下来。古魔鬼之王是绝对可以信赖的，但她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解释那漫长的过程，只能摇摇头，希望对方不要追问。

“好吧。”

它同意了。

然后——叹息。

“这要从很多事情的源头讲起，比如玫瑰庭院，比如那位可怜的守墓人，比如我……当然……还有你们这些追寻花儿永不凋零的四季者。

第一卷#356·传闻都是假的

终于——古魔鬼之王开口，讲述起了这个一直让她心痒痒的东西。

而古魔鬼之王也挺上道，不再借由人心当中的恐惧感开口，而是确确实实将声音发了出来，这让蒲公英也兴趣大增。

这个话题看来要持续很久吧？蒲公英想，但植物难以制作出舒服的椅子，她四下看了看，瞅准了森时纤细但似乎有点肌肉的大腿，拿来垫屁股，也许挺舒适？

森时立刻把小裙子拉低，又做了另一张带有花纹装饰的椅子出来，还特意从行囊里，把皮革材料垫了上去。总觉得，蒲公英恐惧症越来越严重了。

“伊甸银行，这个词要分开来理解。”古魔鬼之王默默说着。

“分开理解？”

“伊甸是一个词，银行……则是另一个词。伊甸是真神的居所，而所谓银行，则被寄存了某种东西，才以此命名。原初之神创造了它之后，其实……”

藏在黑影里的瞳孔，悄悄浮起，盯着森时的眼。

“很多人都去过伊甸银行，只是不知道而已。”

“唔？”

这倒是有点意外，森时习惯性地咬着大拇指，开始思考古魔鬼之王话中的深意。

这时，蒲公英也没闲着，立马参与进了议论当中：“原初之神的造物，我们之前也听说了一个——就是那帮莫名其妙的旅行的灵魂追寻，向下挖掘想抵达的地方，难道那里真是伊甸银行？”

“倒不是。”古魔鬼之王摇着头。

“原初之神的造物多了去了。”另一边，那位静静看着小麦的老头，也喃喃自语了起来，“旅行的灵魂，无趣，那帮弃民又怎么可能理解伊甸银行？”

森时偏着头说：“我们曾遇到过这么一档子事，有只猫咪，似乎拥有神奇的双眼，能洞穿大地的阻隔，看往地下的最深处。然后……”

“然后被震撼了吧，你所说的猫咪。”

“呃，说是被吓死了。”

“……吓死？至于么。”古魔鬼之王嗤笑了一声，打从心底表示这是无稽之谈，“我可不相信，再怎么看得见，也不过原初之神的试验场，并没什么吓人的东西。”

在森时消化着这些内容，寻找着如何进行下一个问题时，神话的句号有了点动作。他盘腿在那儿，随手捏了一把沙土，然后让它们洒落。

他浑浊苍老的瞳孔，仿佛要把每一粒沙土的落点都看个透彻。

“并没有被吓死。”半晌后，他说，“占卜的结果告诉了我，这是错误的。你所说的猫咪并不是被吓死的，而是……这算什么？”

“占卜？”

古魔鬼之王笑意更浓了：“这老头能看透很多东西，纷乱的神话时代，就是靠着这门手艺躲来躲去，避开了所有危险才活到现在，却被人误以为是所谓的英雄，终结了神话……啊哈哈哈。”

“这并不值得嗤笑，因为我至少还活着。”神话的句号说得相当严肃。

“所以，你的占卜结果，是怎么回事？”古魔鬼之王饶有兴趣。

“那只猫咪的灵魂还残留在人类世界，执念极深，现在还打算害死亲人。让我奇怪的是，这执念……从没见过这种执念。”

随后，它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灰，从天地里挖了一捧土，肆意洒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着什么，几秒后——经他之手挥洒的沙尘，都开始了运作，渐渐构出一副画面。

很奇妙的沙画。

森时一眼认出了，沙画构成了黑猫家的少爷，那个癖好不太好的家伙。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地面，嘴里说着什么，很有节律。那双眼执着到不可思议，从不眨烁。

神话的句号又一次捧来其他颜色的沙土，随手一洒，大粒的泥沙落到了别处，而轻浮的尘埃则随他的心意，为那幕沙画添了一位人物。

是只相当可爱的小猫咪，正立在黑猫家少爷的肩上，和他一起专注地盯着地面。

和厚实的泥沙不同，沙尘代表着它不过是一具灵魂。

这一幕让森时看得不太舒服：“这是……在做什么？难道这家伙也能看见地下了？”

“是的，因为死掉的猫咪在作祟。”

“但那不过是无以计数的试验场，有必要这么盯着看吗。”凑热闹的古魔鬼之王产生了一丝好奇，“告诉我位置，我也去看看。”

森时总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因为激起了这俩老家伙的好奇心，就连森时试图抓它来继续谈伊甸银行，它也没起反应。估计是借由原初之恶的身份，以恐惧感这种无处不在的东西，去偷窥黑猫家少爷了。

看了一小会儿后，古魔鬼之王怪模怪样地收回了意识。

“这俩猫，真奇怪。那有什么好数的，怪不得会死……”

“你弄懂原因啦？”

“是啊，那黑乎乎的试验场里，几千……不，几亿……也不对，我也不知道多少亿的小球，发光或是不发光的，还有带云、带环的，杂七杂八虽然我也觉得好看，但有必要一个个去数吗？”

前一秒，森时没有理解。

随后，她试图想象了一下，然后浑身的鸡皮疙瘩骤起，阐述了她心中的惊异。

那不就是……宇宙？

“我……我想看看是什么样！”她两只手虽然穿过了古魔鬼之王的黑影，但锲而不舍地想把这家伙抓住，然后问个究竟。

觉得莫名的古魔鬼之王点点头，干脆用了老把戏，将自己刚才看到的几秒展现了出来。

森时清晰地俯瞰着一片宇宙，浩瀚的宇宙。千奇百怪的星系、多彩的星云。一颗颗小到不可思议的恒星，将自身的光散落在漆黑的每个角落。渺小的一切，都意味着宏大的一切。

这宇宙就在她的靴下，她不过从高处俯瞰。

一切——都离她很远……很远。

同时，她理解了那只猫咪的心声，大概也是古魔鬼之王偷偷听来的——

“数星星……真是太好玩了……这一世，我定要把星星的数量全部搞清楚，否则……否则会死不瞑目的。”

“呜，数到三十九万的时候，记不住了……又得重新开始。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呢。”

“——知道了吧，传闻都是假的。”古魔鬼之王笑呵呵地说，“这片试验场不会吓死人，至于猫咪怎么死的，应该是忘了自己数到多少，然后郁郁寡欢饿死的。

第一卷#357·你们做过梦吗？

黑猫家大小姐的死法，让森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她仔细想了想，当时确实也就是隔着门，听了俩门卫在八卦才知道的这件事……总感觉，这事儿真是……

森时晃了晃头，估计这件事要记一辈子了。

她瞥见了脚底的宇宙。

古魔鬼之王的小把戏已然黯淡，宇宙的壮景消失不见，接着，熟悉的魔鬼之界泥巴地又在脚下出现。她感到有些遗憾，总觉得，这片宇宙就是她曾居住过的地方。

她在无数繁星中的一粒上生活过……

“怎么陷入沉思了？”古魔鬼之王又伸手碰了碰她的肩。

“我在想，这片宇宙，被你称为试验场？”

“是，没错。原初之神的试验场……”语带一丝怀念，古魔鬼之王仿佛在和老友叙旧，“那时，那群弃民的发展很糟糕，原初之神虽然创造了他们，为荒凉的世界添点声音，但这是失败之作。”

森时按着太阳穴，一时间有点理解不过来。

“弃民，就是旅行的灵魂。”

“对。”

“原初之神类似于造物主，在没有人类的时候，先行造出了这批所谓的弃民？”

“是的，所以他们是人类世界的土著。但只是些失败品，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人类是种漏洞百出的造物，说实话，挺丑陋。”

“丑陋又如何，人类已经是造物的极限，至少拥有了高深的理智。”

用脚扒散了沙画，神话的句号也参与进对话。如今，古魔鬼之王的交易对等铁律，束缚已经不再，每个人都可以用稀疏平常的方式交流。显然，他也有不少知识可以分享。

“也是，原初之神只是想让世界欢闹起来而已。”

“祂饱受寂静折磨……”

“试验场是怎么回事啊？”蒲公英好奇地问。

古魔鬼之王总觉得自己亏了，要解释这么多事情，但它仍然一句句清晰地说着，毕竟眼前的两位四季者救过她女儿。

“你刚才也看见那些东西了吧，就是那些小球球。原初之神仿造我们的世界构筑圆形，提供了一个个可以繁衍生命的地方——但没有一个是成功的。”

“呃？”

“那片——对，送棺者所说的宇宙，是被世界魔法封印在人类世界内部的。而且也有时间魔法在加速那儿的时间流动，但那一切都是虚假之物。原初之神只是想，在宇宙里培养一批生命，来进行观察。”

越是理解，森时就觉得灵魂越是发冷。

观察……

宇宙藏在人类世界的地下深处，这也就罢了，而作用居然是拿来观察？

“前面也说了，人类是种丑陋的东西，但怎么说也是最初的造物，还是得发展。原初之神得指引人类，但祂没干过这事儿，就创造了宇宙，试图用那些小球球来诞生新的生命，然后自由发展，繁衍文明。”

“所以，原初之神就可以从观察中得到知识，了解人类将如何发展，发生哪些错误，并且最终会抵达什么样的层次，以此来引导真正的人类。”

蒲公英喃喃地望着地面，哪怕现在已经看不见那片宇宙，但瑰丽的星云仍清晰刻在她脑海里。在那些渺小的星星上，存在虚构出来的生命吗？这一切——都在脚下。

总觉得这很有趣，以神祇的视角观察人类自由发展。

森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下意识听着古魔鬼之王唏嘘，以及之后的解释——

“但这不能说是成功，原初之神做了不知多少颗星星，还是无果而终，没有一粒繁星能诞生生命。当然，之后还是成了，耗费了一粒伊甸之血，换言之，你可以理解为神血。”

“那颗有了生命的星星，是蓝色的？”

“似乎是，但我不记得了。”

“总而言之，这就是你们感兴趣的试验场了。”它一副终于讲完了的解脱感，“至今有没有在运转，我不知道，原初之神处境不妙，估计也没心情观察了。”

此刻的森时并不算是一位合格听众，因为她的手正抓着胸前的衣服，感受着在那儿平静跃动的心脏。它正在将血液循环到每一处，这是生命的象征。

但生命，不过如此。

而无数生命更迭，繁衍出的漫长文明，也不过如此。

一切都是他人的玩物……

“森时？”蒲公英关切地问，同时帮忙擦了擦她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