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开花 第190章

“所以……并没有鬼魂。”

“也不一定，关键是，看做噩梦的人会梦见些什么。”

她俩坐在长椅上，欣赏着身边发生的一幕幕。正如天上的白云，永远没有固定的形状，每晚街道发生的故事也同样没有重复。哪怕人们会重复做同一个噩梦，但至少也有细微的差别。

骤然——

街道上出现了强大的东西，从天空之中，出现了一道裂痕。

碎裂的天空吸引了二人的视线，就像玻璃被打碎，无数天空的碎片洒落。但碎片没有插在地上，而是落入了地上那些人的嘴里，它们大口嚼着玻璃碎片，仿佛很是美味。

其中一个赤裸身体的胖男人没有吃到，抬起了头。

从裂痕中，一只巨大的怪物出现，浑身漆黑，长着尖角和锐齿，张牙舞爪，眼睛瞪的和南瓜一般大小。它靠着背上的翅膀下到了地面，将手中的叉子，对准了男人。

“愿，你看，那是魔鬼。”

“……这、这算什么魔鬼！？我没见过这一号的啊！”

“没办法，各种各样的人都有自己心中的魔鬼，谁管你们魔鬼本来是什么样的。”

正如蒲公英所说，那只巨大的魔鬼将人类插在了地上，用恶俗的音调在诉求灵魂，并自称为魔鬼，说是要杀尽所有人。

当它快要拿到恐惧不已的男人灵魂时，愿忍不住想出手——

但随着一声尖叫，咀嚼玻璃的人、魔鬼、还有被钉死在地面的男人都消失了。又留下一层层的血雾，还带着腥臭。

愿回过头，发现蒲公英扯着自己的衣角。

“别离开我身边，否则你会死。”

“嗯……”

“你看见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噩梦。但只要你独自一人走到里面，那你就成了噩梦中的配角，往往会以糟糕的方式死去——我没开玩笑。”

愿咽了咽口水，又坐回她身边。

接着，更可怖的噩梦在街道周围不断上演，她们离得最近，也能嗅到死亡的味道，看见血液飞溅的一幕幕，各种猎奇和诡谲的方式，如同杂烩锅般不断蒸煮。

许多人，都已入夜。

而噩梦缠身。

愿开始懊悔跟着出来了，魔鬼之界也没有这么多奇怪的东西。

“那个，蒲公英公主，如果有人梦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古代的神战……那……难道也能成真？”

“不行，魔法的等级还不足以具现化这种东西。”她神秘地露出笑容，“但稀奇古怪的东西，可也不少呢……运气好的话，能看见。”

“……我、我想回魔鬼之界了，放我回去好不好？我们明天再见，我会保守秘密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的，也不会歧视你和森时……”愿由衷地说，不由地捏紧了福福。

“先别嘛，再有一小会儿，黑暗就要来了。

第一卷#305·卡萨布兰卡花

黑暗。

蒲公英所说的这个词，让愿心生疑惑，如今的她们俩，不就身处于黑暗之中吗？

透过这段时间的游历，她也逐渐习惯了人类世界白天的热闹、明亮。而就算在魔鬼之界时，也因古魔鬼之王想让她能正常活下去，所以也常被光芒点亮，其实没那么糟糕。

但这样的夜晚，倒是不常有。

“来吧……来到我的身边吧。”

像是在吟诵诗歌，蒲公英站了起来，站在无数噩梦交替成真的夜幕中。

没有什么可怖的景象能触及到她，仿佛蒲公英成了另一个世界的访客，只是身临其境地观赏这一切。愿静静听着，觉得很厉害但搞不懂这是在做什么，总之，她做好了随时打开传送门回家的准备。

远处——又一场噩梦成真。

手和脚连在一起生长的人类，被瘦弱的红色骷髅骑在上面，然后用刀子鞭策着赶路，姿势古怪。每鞭策一下，就有能穿透耳膜的咆哮，伴着骷髅的坏笑响起。

但蒲公英的柔声细语与之共存，消弭了那些古怪的噩梦。

“同胞们……从梦中苏醒吧，从无休止的苦涩中寻回自我吧……尔后，我等灵魂的浑浊将又一次丰饶鲜花的庭院，为荒凉的世界增上一抹新鲜的颜色。”

她对着空气喃喃。

“而此刻，聚到我的身边来吧，让我将怀念的祝词告知予你们。”

话音落下后，周围并没有什么改变——

但愿知道，这绝不简单，将警惕之心提到了最高。自从蒲公英揭露所谓鬼魂和她们有关后，愿就有些畏惧四季者了。奇怪的是，这是一种仿佛存在于血液深处的本能。

但她也感觉到，蒲公英并没有任何针对她的恶意。

这一切，只是在怀念着什么……而且，还带有一种热切的期望。

时间走得缓慢，甚至被拉伸的有些冗长，蒲公英驻足不动、一言不发。她没有继续呼唤什么，只是安静而耐心。夜幕遮不了的水蓝色双眸，正凝视着街道的尽头。

渐渐——

愿忽然意识到，从刚才起，就再没有什么奇怪的噩梦成真，用那些比魔鬼可怕万倍的景象折磨她。这条街不知不觉，安静了下来？

而且……周围弥漫的黑暗变得更加纯粹，连月光都透不进来了。

起初——是高耸入云的送棺者神像，手指上本该始终闪耀的银戒，变得再没有光芒。

戒指归于黯淡。

紧随其后，被圣字母的光辉照亮的银戒城，也失去了常有的庇护，街道再没有什么字母闪耀。

世界真正的，陷入了黑暗当中。愿低下头，看不见自己的手。哪怕卷起长发放到眼前，所看见的也只是昏黑。究竟是什么时候？她觉得，自己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再也望不见半点东西。

但坐着的椅子也好，脚下的石板路，却都没有任何改变。

——从不知幽深的何处，有纷繁驳杂的淡淡芳香扑来。

“花香？”她吃了一惊。

“嗯，花香。”

愿揉了揉眼，想试着操纵精神力，来点起一缕火光。

但有一只手轻轻拦下了她——“别害怕。”

“这就是黑暗？”

“是。”

这时，愿才留意到一件奇怪的事，她能看见蒲公英。这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女，浑身上下，至始至终没有被半点黑色染上。无论是衣服、眼眸、长发，还是头上的植物，颜色从未黯淡过。

她的脸，也满满都是笑容。

“再有一段时间，我们就会以另一种方式见面了。”她对着无穷无尽的黑暗说，“不……不是我去你们那边，不是我想放弃。而是你们来到这个世界……”

愿能感觉到，花的香气正是从黑暗中传来的。

还有青草、泥土，以及露水的自然感，她试着闭上了眼，轻轻吸纳着空气，觉得自己置身在蔚蓝天空下的花田，它们铺满了视野的每个角落，仿佛要旺盛地爬上天空，用自己的花瓣装点碧蓝。

但睁开眼——却依旧只有黑暗。

那些她看不见的地方，似乎有东西存在？因为蒲公英在和它们进行沟通。

“不是啦，我没打算做那种极端的事……嗯，不过……说不定你们苏醒之后，发现人类世界又变回了荒凉的模样，那样的话也是好事吧。”

“……”

“好了，记得别再沉睡，因为很快我们就能见面。我只是来唤醒你们的……”蒲公英扭头看了看愿，又说，“那是古魔鬼之王的女儿，也是我的朋友。”

愿不由头皮发麻，后退了几步。

蒲公英的口吻很亲切，但这种介绍，好像是菜市场在介绍货物，类似于“我今天刚摘的小白菜，你看嫩出水了啦。哎哎哎，别光看，快买点吧”的感觉。

她曾读过这种故事，看似善良的女孩，把纯良的朋友带到小巷，然后献给魔鬼当代价。难道魔鬼也可以成为代价，献给某种更可怕的东西？这彻头彻尾就是个骗局？

蒲公英摸着下巴，一副聆听的模样站一会儿，随后点点头微笑。

然后，她将手伸进了黑暗当中。

“蒲公英公主，我想起来我有点事……”

但她并没有拔出刀子，或是将黑暗中潜藏的怪物叫出。手离开了黑暗时，带着一束新鲜饱满的花，表示说是送给愿的礼物。

一共五朵，卡萨布兰卡花，共成一束。在黑暗中，白色更为醒目，花瓣弯曲也格外有美感。关键是新鲜而健康，气味也很好闻。

愿惊喜地接过这一束花，没想到会是这样……

“再见啦……嗯，再见。”蒲公英对黑暗挥手告别，似乎心满意足。

黑暗这才逐渐散去，街道又一次恢复了正常，她们才逐渐能看清东西。

蒲公英虽然有些疲乏，但仍因见到同胞而兴高采烈。她坐回椅子上，给蒲公英浇水来振作精神。愿捧着花，仍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在枯萎之前，这些花就会变成灰尘，自己消逝。”蒲公英说，“所以别担心不好处理，或是丢掉可惜，它们也不想让你看见自己枯萎的模样。”

“唔……”

“怎么了？别担心，没有毒的，也是人家出于好意才送你的。”

愿认真地问：“听说……人类世界相互送花代表了爱情？难道我被示爱了？”

“你想太多了。

第一卷#306·前奏

到了第二天上午——银戒城似乎一切正常。

愿和那些怪物战斗的痕迹，并没有留下，虽说事后她一把火解决了问题。愿感到惊奇的是另一件事，没想到那么可怖的噩梦场景，真的半点踪影都没留下……

只限于夜晚的噩梦吗……的确是梦，醒来就什么都不剩了。

而切身经历这一切后，愿觉得，总算有点可以对父亲炫耀的谈资了，虽然蒲公英希望她能保密。

说到蒲公英，一大早爬起床之后，就兴冲冲地跑到客厅找了个好位子，一直在看着门和窗外——

她满心期待，默默等待。

但等了好一阵，就连雀斑少女的糕点店都再度开张，街道开始热闹，她还是没有等到心中的人。这让她难免失落，还想和森时说说昨天的事儿呢，好不容易，有个四季者之间的话题……

这时，睡懒觉的愿才从楼下走来，蒲公英立刻找她抱怨。

“呜，你说那株愚蠢的草莓怎么还不回来？难不成……真逃了？就算没赚到钱，早点回来也好呀，我不会怪她的，为什么要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