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鸦
“但我们是魔鬼，奉行交易对等，你不拿出代价，没人会白干活帮你去叫古魔鬼之王。”
魔鬼们七嘴八舌地搭着话，都一动不动，毕竟魔鬼很有原则。
霍奇那满身的海带，本来飘逸如线，此刻却渐渐有紧绷起来的迹象。虽然闻起来糟糕透顶，可它浑身的海带，实际上可以斩断法则和概念，是它强大的武器。
但忽然，一股压倒了霍奇的气势，骤然降临。
愿才刚刚指挥修好的集市建筑，也因这股气势出现了大量裂痕。
不知何时，古魔鬼之王悄无声息来到了附近的房顶，浑身没入了黑暗里，只有皎洁的两枚金色鹰瞳，散发着恐怖至极的厚重力量。
“我已经很久没安生睡个觉了，你有什么事就尽快吧，邪神。”古魔鬼之王低语。
“来得可真迟，翅膀钝化了吗？古魔鬼之王。”
“除了我女儿外，很久没人敢这么对我说话了。这是求我办事的态度吗？精神分裂的邪神。”
霍奇不以为然：“反正你始终都要遵守自己的规则，我再怎么讥讽你，只要不真打起来，你就无法对我动手，除了可以让时间停滞，你又能做什么？那对我没用。更何况，你还得乖乖接受我的交易请求。”
“对，没错。”
“而你的交易从来都公正，既然没有风险，我为何不能羞辱你几遍，再让你乖乖接受我的交易？”
对此，古魔鬼之王觉得不痛不痒：“但劝你还是收敛些，我还可以一笑而过。所以，你想要什么。”
“我要魔鬼之界的主宰，古魔鬼之王·罗恩·斯托尔特，不插手接下来一周内，人类世界的一切事物。来吧，向我提出代价。”
“这就是你的交易？”
古魔鬼之王觉得这是个奇怪的交易，但当目光扫过它身边的几只强大怪物，很快理解了一切。它要做什么，以及——为何它会变得这么暴戾和乖张。
“你想唤醒原初之恶的话，现在可不是好时机。”
“我不需要你来指点。”
“也是，反正你的神格也成了别人的工具。好吧，我很不情愿，但遵守自己的规则……这笔交易的代价很昂贵。”
“说。”
“三万具饱受苦楚的人类灵魂。”
周围正在看戏的魔鬼们顿时哗然，这是何等巨大的交易……哪怕在魔鬼之界的各种交易文集里，找遍整个历史，也很少有如此多的灵魂，在一笔交易内被买卖的情况。
但霍奇不动声色，甚至开始了讨价还价——
“三百具。”
“呵。”
“别笑得那么蠢，我还没说完。我指的是三百具充满负面情绪，在大海的污浊里浸泡了漫长岁月，看不见希望和光芒，只懂得哭泣的人类少女灵魂！”
刚才的哗然，被霍奇上扬的话音击碎，戛然而止。
除了古魔鬼之王外，没有人的脸上还留有血色，本就苍白的魔鬼皮肤变得更为惨白。他们都清楚，这些灵魂是哪儿来的，于魔鬼而言，又是多么强大的力量……
“还不够。”古魔鬼之王斩钉截铁地直说。
“为什么？”
“你那臭名昭著的霍奇剧院里，这三百位少女确实很……总之，她们有些已经心死，有些则太过年轻，没你所说得那么完美，构不成对等的代价。”
霍奇嗤之以鼻：“斤斤计较的狗屎魔鬼啊，你还想要什么？”
“让你善良而圣洁的那个神格，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一个小时，无条件帮我一个忙。”
“噢……这个代价真有趣，我倒是听说过，你养了个半死不活的人类当家人，是想让我救救她？真是可笑的——”
霍奇的话没能说完，它注意到，古魔鬼之王消失了。
那只在屋顶上站着的猫头鹰不见了——
取而代之，一种难以形容的巨大存在，一瞬间显形于魔鬼之界。
那是眼睛没办法看懂，言语不可能描绘，但却能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可怖身姿。霍奇只觉得这奇诡的身姿，多少有些猫头鹰的影子，这才意识到它是谁。
这一瞬间，魔鬼之界的一切都变了，集市承受不住这股力量，刹那变为一片废墟。有些低等而没有自我意识的生物，连哀鸣也无法发出便湮灭为灰尘。
传送门刹那间碎裂，天地动摇不息。
隐居于魔鬼之界——不，三界之中的一切真神，都同时被惊醒。
但也只是一瞬。
猫头鹰又一次出现在了屋顶，慌张不安，在满是裂痕，但勉强还没坍塌的木屋上来回踱步。
还好……克制住了。
否则，愿当时特意盖的小木屋就要被它推倒了。等她回来要是见到一片废墟，肯定会难过的……
“真是溺爱啊，说不得的女儿吗？”
霍奇刺耳的声音，让古魔鬼之王不得不抬头。
“可就算你展现原貌来恐吓我，那又能如何？你原本的身姿太过庞大，不该存在于曾世界，强行展露，也只会让你受到的束缚更强……”
古魔鬼之王想要反驳，想要否定霍奇所说的真实。
可如果能被否定，那就不是真实了。
“……你说得对。”它只能承认。
充满沮丧地承认
第一卷#286·未完成的交易
这场冲突并没有升级，霍奇的脸色不太好看。
因为古魔鬼之王先前的怒容，引来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起初——某只看不清究竟有多少重身影的远古幻龙，从暗影中浮现。即便没有双翼，它也可以抵达任何地方，从任何敌人身上咬下一口。
“灰泪……”古魔鬼之王复杂地叫了一声。
“别误会了，我可不是来帮你的，只是看看这儿在演什么闹剧。”
接着——从传送门里，走来了一位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银发老人。看起来已走不动半步，死在棺材里也不足为奇。它身上脏污的长袍上有许多污渍，那都是真神之血所染成的。
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哪怕是小婴儿，也该认识这位老怪物。
魔法起源、人类历史至高的古英雄、真神的血敌……
但古魔鬼之王更愿意这么尊称他——
“神话的句号。”
老者点了点头，幅度小到几乎没办法被察觉。
霍奇啧啧称奇：“替神话时代写下句号的古英雄吗……伊甸银行是什么样子的？”
但这位古英雄并没有作答，仿佛要瞎失的浑浊独眼，却至始至终刺望着霍奇的灵魂，让后者毛骨悚然。
在这些磅礴的气势之下，霍奇勉强收敛了些自己的态度，更倾向于早点办完交易然后回去。
时间很紧了。
不过一开口，不知不觉又变成了调侃——
“哈，魔鬼之界真是可怕。听说还有真神档次的魔鬼大公爵，达到半神境界的五位大贵族……怎么没有一起出来？让我见见还有多大的排场嘛？”
但气氛变得更加尖锐，仿佛它再这样口无遮拦下去，这交易就真的要黄了。
“行行行，我知道了……交易……交易！我这就交付你需要的那些灵魂！”
“然后就滚。”古魔鬼之王说。
“啧。”
霍奇挥了挥手，一道联通人类世界的大门，随之敞开。
对面的景色是一望无际的湛蓝大海，但当它挥了挥身上的一根海带后，顿时，一座辉煌而宏伟的海上剧院便如幻象般出现。
它并不寂静。
反而喧闹。
数百名衣着鲜亮的人类少女，站在台上，对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歌唱。
“难听。”不知是魔鬼群中的哪个，直言不讳了一句。
“难听就好。”霍奇阴森地笑了起来，嗓音变得尖锐而喜悦，“歌声，正是她们心中的负面情绪，美妙吗？好吧，别瞪我。”
霍奇正想交货，可有人提前拿走了这些灵魂——是那位始终闭口不言的古英雄。
颤颤巍巍的手慢慢伸出，不知用了什么魔法，凭空捏碎了那个浮夸的剧院，一点粉尘也没留下。而上面本在歌唱的少女们，都被封闭了嘴唇，回过神来已经被送入了魔鬼之界。
“这下安静多了。”古魔鬼之王松了一口气。
“可惜，你们不懂聆听……”
“如果你能滚出去，就更安静了。”
“行，如您所愿，伟大而可悲的魔鬼。”
当霍奇的手下先一步离开，而它正要迈出那一步时，古魔鬼之王忽然认真地说。
“——对了，别以为出去就能为所欲为。你们想唤醒原初之恶是不可能的，人类世界的水比你所想得要深，那儿有一位可怕的真神，不会坐视不管的。”
霍奇的每根海带上，都被诧异写满。
但它还是没有多问，因为向魔鬼提问的代价很贵。
它只是离开了。
在场的所有人，这才收敛起自己的气势，变得随和起来。
“霍奇，接受了厄雾的邀请吗？”灰泪问，“我之前在银月城，见到了一些和它身上味道很相近的厄雾。”
“看来是这样。”
古魔鬼之王想了想，又改口——
“但不是厄雾的邀请，是人类世界的原住民·旅行的灵魂。唤醒原初之恶，可以让世界归于原本的样子，荒凉如旧……那样的话，他们有了去到伊甸银行的一点点可能性。”
“伊甸银行……”古英雄发出了幽深如呓语般的感叹。
“古魔鬼之王，你所说的，能阻止霍奇的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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