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成为了猎人 第271章

作者:黑巴洛克

“你不该来这儿,马科斯大人,”勋爵毫不客气地说,“尤其在这种时候。难道你不明白这次冒失的拜访,会给殿下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着急地攥紧手里的毡帽,马科斯嗫嚅着干枯的嘴唇,半天说不出话,额角渗出大颗冷汗。

修美尔不满于勋爵的自作主张,向他投去一个严厉的眼神。亨戈尔自知失言,默然垂首,自觉地退到了一旁。

“在我的印象中,阁下向来是个稳重而谨慎的人,既然今天到这儿来,说明你已经充分了解自己的处境了。我说的没错吧,马科斯阁下?”

“是的,殿下……”

见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修美尔把手放在桌上,好整以暇地道:“开门见山地说吧,马科斯阁下,如你所见我今夜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

满腔冤屈一股脑地涌上喉头,马科斯张了张口,却莫名发不出声,刀削一般枯瘦的面容急剧扭曲起来。

内心似历经了一番艰苦的斗争与挣扎,他才吞吞吐吐地憋出一句话来。“我到这里,是来向殿下求助的。”

“这就是阁下冷静考虑了一整天的结果?”修美尔毫不掩饰失望的语气。锒铛下狱的老主教,和眼前的教会事务司大臣,用不同的方式和角度诠释了何为‘个人的渺小与无奈’,前者被剥夺了肉体的自由,后者则是在精神上完全溃败。

马科斯情急之下迈前一步,不料此举立马引起亨格尔勋爵的激烈反应,抄起彩绘挂毯旁边的装饰用剑,断绝了他进一步接近王子的企图。

冰冷的剑刃横亘眼前,马科斯不敢轻举妄动,焦急而卑微地望向六王子道:“有人告诉我,六王子是唯一有可能被说服的对象,也是唯一有能力解救我们的人。”

“你们?阁下是指这两周不停奔走于贿赂和买通城防的教会事务司大臣,还是在暴力抗法后、突然不知所踪的某教会猎人?”修美尔半微眯着眼,轻描淡写间,无形言语凝聚成一把锋芒逼人的利刃,直戳对方心口。

马科斯如遭雷劈般浑身一震,差点一头栽进亨格尔勋爵的怀里。

没有半点怜悯,修美尔继续冷漠地说道:“阁下须知,你没有向我提任何请求的资格,因为在此之前,你已欠下一笔偿还不了的巨额债务。所幸替王室服务的间谍头子也有家人要养,也有物欲待满足,亨格尔勋爵代表我和这名坐地起价的生意人、很快就以一笔高昂的报酬达成了一致,否则早在周三傍晚,阁下已经移驾大牢,跟一干政治要犯当上狱友了。”

闻言,马科斯明显踉跄了下,好在亨格尔勋爵及时伸出援手,他才不致于跌倒。

六王子敛起随意的作态,端正坐姿,上位者的威仪不露自显。“我做这些,不是为了博得阁下的感激,也不指望一个在观察名单的政治嫌犯能予以多少回报。我只想给阁下一个忠告,比起其他事情,你还是多多关注自己的安危为好。”

“可是,可是我的家人,索菲娅……”马科斯抹了把冷汗,唇齿不住打颤,“我今早听说,听说……”

“记住我的忠告,令妹的审判是既定事项,容不得阁下插手。”修美尔皱紧眉头,不耐烦地摆了下手,“勋爵,送客吧。”

抱着自我牺牲念头来到这里的马科斯·沙维,最终甚至没能得到一个申辩和倾诉的机会,就被主人下达了逐客令,灰溜溜地离开了王宫。

一刻钟后,亲自把客人送出宫、确保其安全地乘上马车离开后,亨戈尔勋爵返回六王子的寝宫,发现后者正倚着拐杖,站在窗台前凝望赫莱茵灯火璀璨的夜景。

“殿下猜得果然没错,马科斯·沙维确是为审判之事而来,”他面露疑色地说,“这说不通啊,我们昨晚才得到吉尔让托的消息,他是怎么听到风声的?”

“马科斯在赫莱茵经营了这么多年,疏通了些秘密渠道并不奇怪,如果不是因为上周那起意外,他和尼尔·沙维大概率已经逃出王都了。”

“这说明沙维兄弟的意图已经被看破了,卡麦尔王子才会下令动手,”亨戈尔勋爵今夜第一次露出笑容,“然而殿下总是先人一步。”

“卡麦尔迟早会察觉。不能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你马上安排下去,把尼尔·沙维从我名下的府邸转移出来。”思忖半晌,修美尔又补充道:“再在马科斯·沙维住所周围增派些人手,审判开幕之前,我要确保沙维三兄妹安全无虞。”

亨戈尔勋爵看上去有些犹豫,望着六王子仿若融入黑夜的单薄背影,难掩担忧地问道:“殿下虽暂时打乱了康儒拿冕下和王太子的计划,可沙维和兹威灵格毕竟是奥格威未来的敌人,您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久久陷入沉默,修美尔凝视窗外不知何时飘起的、淅淅沥沥的细雨,棱角分明的脸孔埋藏在黑夜的重重阴霾之下。

“一切行为皆旨在为永恒的利益服务,所谓立场必然是一种善变的东西,亨戈尔,”他沉声道,“是敌是友,等一切尘埃落定,自有分晓。

第三十四章 买房记

赛隆兹的康维尔·卿特曾在短短一周内,由一介市议员成为了全杜宾省最受男人羡慕与嫉妒的对象,因为他在某个乌云大作的周二迎娶了赛隆兹的金孔雀,人称金爵爷的巴弗·摩丁的独生女。

黛雅·摩丁绝对是全杜宾最炙手可热的寡妇之一,即便已经接连克死了两任赘婿,光是老巴弗·摩丁留下的数额惊人的遗产,已足够成为使单身男性们趋之若鹜的动机。

能从一众优秀的单身贵族中间脱颖而出、入赘摩丁,康维尔·卿特有着他的独到之处。外界评论大多是不友善的诽谤和诋毁,然而真正了解黛雅·摩丁其人的,了解她对财富与权势的狂热执着,就不难看出康维尔·卿特上位成功的真正缘由——一名业绩斐然的银行家兼冉冉升起的政坛新星。

不过好景不长,“杜宾大动荡”彻底摧毁了北部诸省的政治与经济生态,其中尤以杜宾为最,中央屡次出兵镇压都收效甚微,加之萨翁硫斯二世加冕为帝后,政策与资源大幅向新教的建设与扩张倾斜,由奈乌莉公主领衔的西征行动有序进展的同时,北伐计划亦被提上了日程,杜宾一夜之间便沦为了被父母遗弃的孤儿,叛军与异教徒日益猖獗,闹得全城上下人心惶惶。

一方面要忍受妻子每月如流水般的大笔支出,另方面财务报表连续数月的断崖式负增长,可谓令这名摩丁家的赘婿愁烂了额,因此当他突然得知,挂在联合银行名下、多年来无人问津的索洛涅骑兵堡终于迎来了一位资产雄厚的神秘买家,便立刻放下手头的一切事务,打算安排一场别开生面的会晤,以期能给对方留下个良好的第一印象。

早在杜宾被兼并入金翼白狮鹫的版图之前,索洛涅骑兵堡曾贵为诺瓦王的行宫,位于绿植成荫的柯松河之畔,周围森林广袤,水源丰沃,是夏日度假、春秋狩猎的绝佳场所。

动荡之年下,忧患频生,市场经济持续萎靡,物价难免受到波及,即使如此、有能力购入索洛涅骑兵堡并担负得起相应开销的买主,纵览全国也寥寥无几,两只手就数得过来——康维尔没法说服自己继续保持悲观的心态,因为他强烈地预感到、明日在索洛涅堡的会晤意义非凡。

当日午后接到会晤通知后,康维尔激动地告诉妻子,他,一名赛隆兹议员,将代表整个杜宾行省、与赫莱茵方面进行大动荡之后的首次接洽。

受到继承了真神血脉的奥格威的接见,这对凡人来说是何等的殊荣!

情绪过度亢奋的银行家几乎彻夜未眠,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早餐没来得及吃便直奔城郊,亲自监督并指挥城堡的复原工程,确保桌面与地板不见一缕灰尘、油画与大理石雕塑摆放角度完全得当。

下午三时,劳碌整日的康维尔正卧在躺椅中小憩,城堡管理员忽然火急火燎跑来报告,称那位神秘买家已至门口。

终于来了!

银行家骤然起身,快步走到玻璃窗前,照着倒影迅速整理好衣襟与表情,然后匆忙赶赴城堡主塔的正门。

经过严格选拔、身材个顶个的修长挺拔的侍从分列两侧,恭候贵宾,康维尔腆着富态的、兜在一条每粒金属纽扣都绷紧到极致的马甲里的肚皮,穿过宽阔的大门,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

只见一辆通体漆黑、骈马牵头的马车缓缓停在台阶下。

包括康维尔和城堡管理员在内,众人纷纷惊奇张望,四下搜寻车夫的踪迹,不解于这样一辆没有人操控的马车,是如何做到自由行驶与停靠的。

就在这时,只听嘎吱一声,车门幽幽转开,一名年轻到让银行家不确定是否该尊称为“夫人”的贵妇,拢着一条奢华的貂皮大氅走下了马车。

众人暗暗惊呼。这一刻,康维尔突然产生了阴霾放晴的错觉,好似暌违数月的阳光终于惠临赛隆兹——或是得益于杜宾的阴沉天色,对方袒露在衣领与袖口下的肌肤、衬着一串色泽饱满的珍珠项链,简直白得晃眼;一头秀发盘踞在脑后,细碎的中分刘海像是两束半透明金丝帘,若即若离地垂在脸畔,雍容姣好的五官得以毫无保留地展示出来。

惊艳过后,康维尔不禁又陷入迷惘。

倘若金发确能称得上是奥格威的标志,那么铁灰色的瞳仁无论如何也对不上号。

莫非搞错了,这位神秘买家与王室根本就是两路人?

犹疑间,对方已至跟前,银行家赶紧打消无关杂念,换上一副殷勤的笑容。

生意毕竟是生意,无非赚多赚少的区别。更何况,索洛涅堡高昂的维护费用一直是他心头之患,能借此机会甩掉包袱、再大赚一笔,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里,银行家笑得更灿烂了,“下午好,女士,”过分年轻的外貌模糊了对婚姻状况的判断,他不得不斟酌用词,“鄙人名叫康维尔·摩丁,在联合银行赛隆兹支行任职,今天将由我来担当您的导游,诚盼能为女士提供一次愉快的参观体验。”

银行家左右看看,确认对方实在腾不出手,只好随机应变地行了个诺瓦王时期流行的旧礼——希望尚未彻底破灭前,对这位神秘买家的身份,他仍抱有一丝侥幸。

年轻贵妇轻抚着怀中兀自打盹儿的花猫,鹌鹑蛋大小的绿翡翠盘踞在纤细手指上。长长睫毛慵倦地翻了两下,她拿铁灰色的眸子打量此人一会儿,说:“堂堂支行长亲自下场,贵行的诚意,我真切地感受到了。”

银行家例行公事地寒暄几句,迫不及待地切入正题道:“那么事不宜迟,我这就带女士入内参观。”

待将贵客恭请进门,他一面引经据典地介绍起城堡的设计理念,一面飞快地冲后面挥挥手,将一干碍眼的侍从和下人统统赶走。

“索洛涅骑兵堡从诺瓦二世斥巨资始建,一直到七十六年后的兰蒂斯二世才宣告竣工,所以如您所见,这座城堡的历史恐怕要追溯到多美尔人统一卢比西流域之前;”康维尔对这座城堡如数家珍,就其历史与细节基本是信手拈来,“城堡一共有440个房间,365座烟囱,13个主楼梯和多达70个副楼梯,土地总面积约为4400公顷,其中囊括一座3800公顷的私人猎场。为此,即使在空置期间,我们仍配备了一共68名专业人士负责日常维护,园艺工人与安保人员另算。”

谈及这些具体数字时,银行家有种孩童向外人炫耀玩具般的莫名自豪,仿佛正是有他的精心呵护,索洛涅堡才能完好保存至今。在他的引领下,两人漫步于恢弘的殿堂,在斑驳的时光隧道中穿梭。空荡荡的脚步声在耳畔徘徊不休,令人叹为观止的建筑规模、营造出强烈的纵深感,加剧了历史遗产所具有的孤寂与厚重。

阳光穿堂入室,一排风格鲜明的人物肖像呈现在他们面前。

银行家逐一介绍起画像的主人:“这位是莱斯利伯爵,这两位是卓坦公爵及其爱女,至于这一位……想必我就不用多作介绍了。”

“巴别度亲王。”贵妇端详着画框中那名英俊的青年,金发绿瞳所赋予的王家气度,使之在一众人物肖像中尤为醒目。

“是的,正是当今六王子。如果女士对时政有所关注,肯定或多或少听说过萨翁硫斯二世属意六王子的传闻。”

“传闻不是诏书,博人一笑还行。”贵妇兴味索然地打个哈欠。

银行家生恐顾客心生倦意,忙补充道:“是这样不错,可这也从侧面证明,索洛涅堡的历任所有者无不是豪门显贵,后来之所以辗转至我行名下,也是因为亲王阁下为了周转资金……”

“周转资金?”贵妇问,“亲王也会缺钱用?”

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买卖的范畴,银行家的笑容很是勉强。“这个嘛……只能说生意归生意,谁敢随便去过问亲王的事?”

“别紧张,康维尔先生,只是闲聊而已。”

涉及王家秘辛,银行家固然有所顾虑,但为此败坏了买主的兴致明显得不偿失。权衡较量一番后,他决定顺应对方的期望,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您就当听了段坊间流言,我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至于几分真伪——”他苦笑一下,“其实事情说复杂也不复杂,混迹政坛的哪个不知道六王子和清教徒那点儿事,甚至有不少人怀疑,六王子是个彻头彻尾的无信者。”

贵妇挑了下秀眉,略含轻蔑意味地回道:“赫莱茵不是向来崇尚信仰包容和自由吗,这有什么影响?”

“包容?自由?”银行家直摇头,“在新教崛起和康儒拿称帝之前这么说是没问题的,评议会不就是这种理念的产物吗?可现在的情形大不相同了,国王成了教皇,新教横行无阻,以致祸乱频发,不然您以为‘杜宾大动荡’是怎么发生的?”

“喔,康维尔先生倒是给我提了个醒,”贵妇小口微张,幡然醒悟一般地说,“杜宾最近有够乱的,眼下实在不是个购置地皮和房产的好时候——来之前我还听说,城堡西边的林地可能盘踞了一伙盗匪,安全隐患不是个小问题呀,康维尔先生。”

银行家此刻懊悔到了极点,心想自己是究竟哪根筋搭岔了,白白送给对方一笔杀价的筹码。

不过借此机会,康维尔先生反倒顺势卸下了患得患失的心理包袱,坦然表示道:“想必购置这等规模的房产,女士不会毫无准备,所以我也不瞒您,治安确实是个大问题。您应该知道,索洛涅堡位于西面那堵近五英里长的围墙,至少有一半因为年久失修塌陷了,而就算城墙完好无损,不论是您或是前任的巴别度亲王,都很难再以诺瓦王曾经的规格来安置索洛涅堡,毕竟,这曾是国王的行宫。然而正因如此,您需缴纳的地皮税才不致于攀升到一个天文数字。您必须得承认,价格、是索洛涅堡最大的优势——”

贵妇怀里的猫咪睡醒了,张大嘴巴懒懒地叫了一声。

“您看,它也同意。”银行家笑道,“我承诺,如果女士有意该房产,我行及我本人、愿意就此问题给予一定程度的建议和优惠。”

“依阁下在赛隆兹的地位,这番承诺必然真实有效,至于优惠么,我看就不必了,”花猫从怀里一跃而下,贵妇拍拍沾在貂皮上的毛,“再说,我家先生骨子里就是个重度多动症,进森林、蹚个把沼泽就像回家一样轻车熟路。”

银行家呆呆地张着嘴,不知自己该喜还是该忧,“您大概是没听明白,我想我有必要解释一下:这和城镇治安完全是两码事,森林的情况太过复杂,野兽倒是其次,叛军和盗匪才是真正的威胁,这点女士您刚才也提到过。”

“不管是野兽还是叛军,森林里只有猎手与猎物之分,不是么?”贵妇莞尔一笑,眼眸中荡漾着暧昧的波澜,“能动手解决的问题,对我家先生来说从来不是问题。”

“呃,这个……”银行家无言以对,只能一个劲儿地抹冷汗,听凭对方自说自话。

核查身份时显示,买主名为尤利娅,是在赫莱茵周边有实地的某大贵族之后,他一度怀疑与王室方面有关,更大胆作出了私生女或情人之类的假设,考虑到此间牵涉甚多,故而未敢深究。到这会儿,他算是彻底糊涂了,交谈越多,他越是看不清对方的来头。

“康维尔先生,我不妨实言相告,这栋‘小楼’相当合乎我意,报价听上去也很合理。”

听到这句话,银行家本能地屏住呼吸,逐渐握紧湿漉漉的掌心,翘首期盼着最终的结果。

只见贵妇踩着高跟鞋、缓慢踱步至大厅中央,引颈仰望以浓烈宗教色彩图绘的圆拱穹窿,随后点点头道:“嗯,办手续吧,我今天就要住进来。”

她的语气就像在集市上买苹果似的随意,轻飘飘的承诺、让半辈子都在跟数字和货币打交道的务实主义者没半点实感,银行家脸上挂着一副天旋地转的迷蒙表情,懵懂地眨着眼,直到切实确信对方绝非戏言,心中悬着的石头方才落地。

“像您这样爽快的买主,现在真是不多见了,”康维尔先生使劲搓着手,努力克制着挥拳欢庆的冲动,“我行与赫莱茵多家商会、银行都有业务往来,相应汇票一律有效,不知道女士准备如何结算?”

“金条。”贵妇说,“每箱金条都印有波尔多铸币厂的记号,现在马车应该已经停在贵行门口了。”

银行家呛了一下,声音发颤地问:“全、全部用金条结算吗?!”

贵妇有些犯难地蹙了蹙眉。“一次性结算恐怕有点困难,不够的部分就用派克街的地契来抵吧,黄金地段,总计六家铺面。”

赫莱茵的派克街,那是多少商家梦寐以求的地段,用寸土寸金形容丝毫不算夸张。

一口吸入太多的惊喜,银行家感觉快要窒息,面红耳赤地喘着粗气,手抓皮带死死勒紧忽胀忽缩的肚皮,像是防止气球吹得太满直接飘上天去,模样十分滑稽。

见对方久未答复,贵妇误认为是自己给出的价码仍然低于预期,于是再附上一条道:“如果康维尔先生对首都政治圈感兴趣,我或可给赫莱茵的几位故友去封亲笔信,我相信他们将很乐意代表紫蔷薇俱乐部,欢迎您这样一位实干家的加入。”

“我愿意,当然是的,发自内心地愿意!”银行家语无伦次地急忙答道,他怕再不表态,对方就要将承诺一一收回,“噢,我该说什么好呢,您真是我命里的贵人,尤利娅女士,老实说我老早就想离开这鬼地方了……哦不,我的意思是说,杜宾很适宜居住,但对政治家而言简直就是地狱!”

贵妇回以淡漠的微笑,表示理解,接着她背过身、漫不经心地走到那排人物肖像前,脑海中预想着一幅跨度遍及整个墙面的巨型肖像画,背景最好有一棵苹果树,结满了又红又大的苹果。一面专注构想未来在索洛涅骑兵堡生活的精彩画面,一面表情阴冷地开口道:“康维尔先生,在完成交易之前,我有两个私人请求,望你务必答应。”

“您尽管开口。”银行家豪爽地应道。

“第一件事,请把城堡中的侍从和佣人全部撤走。”

“安保人员呢?”

“一律撤走。”为了避嫌,贵妇特地解释道:“人手方面我自有安排。”

“您是城堡的主人,自然是由您说了算。那么第二件事呢?”

“康维尔先生要写一封信去赫莱茵,将我,即‘尤利娅夫人’在杜宾购置房产的消息,告知我家先生的一位故友,并写明我们欢迎他随时来此作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