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成为了猎人 第154章

作者:黑巴洛克

卡多回过头,看到选择留下的近四十人当中,大多都是面黄肌瘦的平民和女人,而圣职者都加入了艾莲娜的队伍。

这让他显得就好像是一个懦夫,一个笑话!

简直岂有此理!

牧师气得直发抖,“你……你怎么敢侮辱我!我是——”

“你只不过是一个灰袍牧师,而且在这个职位上一待就是整整二十年,这充分说明你既没有能力也没有决心。”艾莲娜不耐烦地打断他,人群里传出的窃笑声,更令牧师的脸红得像是吹鼓的气球。

“很好,看来你没有话要讲了,”修女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回身面向聚集在自己身边的圣职者们,“教会的同胞们,愿肯妮薇庇佑着你们,我们出发!”

卡多看到他们要走,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立刻就要冲上前制止他们,“你们胆敢迈出这扇大门,我就宣判你们为叛——”

牧师的声音忽然一抖,就像有人用手扼住了他的喉咙,强行掐断了他的发言。

艾莲娜好奇地转过头,却发现卡多满脸骇然地抱紧胳膊,浑身颤抖不止,他手里的提灯也摔在地上,大厅里的光线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她很快就体会到了和牧师相同的感受。像是有无形的墙壁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夺走了四周每一寸空气,艾莲娜感觉胸口发闷,呼吸变得异常困难。

一股庞大的邪恶力量,已在不知不觉间,悄然降落到了他们的头顶上。

她捂着胸口,面色痛苦地弯下腰。

“那、那是什么?!”忽然有人指着天花板大叫道。

艾莲娜艰难地抬起头,她震惊地发现天花板消失了,从地面照射过去的光亮,被一团冰冷的、浓稠的黑暗所吞噬。那黑暗仿佛活物般,它蠕动着,一点点侵吞天花板上的每一丝空隙,然后开始沿着墙壁向下延伸。

一只恐怖的巨型肉眼在天花板上睁开。

梦魇降临了。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啸,一场单方面的血腥屠杀就此开场。

幸存者们惊恐地尖叫着,四散而逃,但他们根本无处可逃。曾经安全的避难所,现在却成了四面封闭的牢笼。巨型肉眼霸占着制高点,它飞快地转动着,没有猎物能逃脱它的凝视,无数条长着血盆大口的黑色触手袭向下方逃难的人群,用利齿把他们的肩膀整个撕下,或是咬住他们的腿,把他们拖入上方那深邃无底的黑暗里。鲜血像绚烂的玫瑰一样,肆意绽放在那头颅搬家的脖子上,或是拦腰而断的残尸上,脆弱的生命像纸片一样被轻易撕碎,血肉模糊的残肢在半空中乱飞,接着又被更多蜂拥而上的触手哄抢得一片残渣也不剩。

面对这地狱般的景象,艾莲娜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绝望又无助地喃喃道:“神啊,你真的抛弃我们了吗?”

“给我开啊!该死的,为什么打不开!”

她木然地转过头,发现她的副手埃蒙德和几个圣职者企图撞开紧闭的大门,他们制造出的响动引起了肉眼的注意,于是密密麻麻的触手如潮水般席卷而来,顷刻吞没了他们的身影。滚烫的鲜血泼洒在艾莲娜麻木的脸庞上,待这恐怖的浪潮褪去,只剩下几片残破的衣襟,飘然坠落在猩红的血泊里。

恐惧没有麻痹他太长时间。当这场可怕的灾难从天而降时,机警的卡多牧师意识到自己很难有机会逃到大门口,于是他以完全不像五十岁年纪的灵活身手,飞快地爬起身。他抓住身边一个吓得动弹不得的女人——愿肯妮薇保佑她——然后一把将她推了出去,用她的血肉之躯挡住了一条向自己直扑而来的触手。

他知道自己必须以最快速度奔向离自己最近的一间忏悔室,也许还能侥幸躲过头顶那只巨型肉眼的追捕。

“卡多牧师,救救我!”一个被夺走两条小腿的幸存者,拖着血肉模糊的下半身,奋力抓住了他的裤腿。

“肯妮薇在上,她会保佑你的灵魂!”说罢,牧师一脚踹在幸存者的面门上,后者刚一松开手,便被一条巨大的触手迅速拖走,他的悲鸣被淹没在上方汹涌的黑暗里。

卡多牧师寸步未停,他一路跑到忏悔室的门外,震惊地发现从不上锁的忏悔室门上竟挂着一把沉重的铁锁。

他一面在心里用尽各种恶毒的字眼来诅咒给门上锁的家伙,一面飞快地从兜里掏出钥匙,他的右手抖如筛糠,对了好几次才把钥匙对准孔。

随着一记清脆悦耳的咔擦声,牧师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致扭曲的笑容,背后大厅里此起彼伏的哀号,更助长了他内心疯狂的妒火,“肯妮薇果然庇佑着我!谁让你们这些家伙胆敢反对我,这都是报应啊!”

然而下一刻,他疯狂的笑容就从脸上消失了。

他发现自己竟推不开门,有什么人从里面把门抵住了。

直到这时,牧师才恍然记起,正是自己亲手把那恶魔和妖女囚禁在了这间忏悔室里。

现在,真正的恶魔来了。

“不!不!给我开门!我以圣冠之母的名义命令你们,给我把门打开!”他怒不可遏地对着铁门拳打脚踢,但它始终纹丝不动,仿若一面冷漠的镜子,照出他狰狞扭曲的嘴脸。

然后,铁门上反射出的最后一抹灯光,静静地熄灭了。

身后的惨叫与哀号声戛然而止,死亡的寂静在鲜血浸染的大厅里缓缓蔓延。

卡多牧师使劲吞咽着口水,慢慢回过头,惊恐万状地注视着眼前的黑暗。

但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喊出圣冠之母的名讳,黑暗里便传来一阵激烈的利齿撕碎血肉、绞断骨骼的声音。

待到最后一只猎物被分食殆尽,黑暗的怒潮悄然退去。

……

不知过了多久,艾莲娜修女以为自己已经随同僚们一起坠入了地狱,但忽然间,她的眼角瞥见有一抹光亮冉冉升起。

她表情木讷地回过头,只见那光亮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耀眼,直至最后刺痛了她的双眼。

艾莲娜忍不住举起胳膊,偏过头去。但她很快就适应了光线,放下手臂,缓缓睁眼。

举着提灯站在她面前的,是被卡多牧师下令关进忏悔室的尤利尔,在温暖的光线映衬下,他的面色依旧苍白。芙尔泽特站在他的身后。

“你们……”艾莲娜正想说点什么,但随即涌入鼻孔里的浓郁血气,让她顿时趴在地上,大口呕吐了出来。

空荡荡的大厅里,找不见任何一个幸存者的尸首,哪怕是一根手指头,唯有遍地满墙的鲜血,证明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惨无人道的大屠杀。

艾莲娜修女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她努力撑开痉挛不止的眼角,仰望着对方有着冷酷线条的下巴,“你、你们……做了什么……?”

尤利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在不远处的地上发现了一样东西。他走过去,拾起浸泡在血泊里的手杖,并用力挥了几下,甩掉上面的鲜血。

临走之前,他转身对修女说道:“不必追悼这些亡魂,因为他们的终点才是真正的地狱。”

肯妮薇的六重地狱。

圣冠之母许诺给信徒的天堂。

留下这句话,他便拄起手杖,拖着沉重的步履,向避难所外走去。

“等等……”艾莲娜举起手,试图抓住那两道走向门口的背影。

但是紧接着,她便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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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脱逃

芙尔泽特没有说谎,沃纳森的研究者们已经从教堂区撤走了,当他们二人悄然返回上层建筑时,发现大厅里空空荡荡,也没有宪兵巡逻,唯有肯妮薇的雕像静静伫立在大厅中央,接受月光的洗礼。

芙尔泽特对他指了指大厅后方,示意从那里出去就能直达通往教堂后门的小径。于是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大厅的边缘,悄无声息地抵达了一楼南侧走廊。

在途经拐角时,芙尔泽特从背后拉住了他的衣角,尤利尔随即听见从另一侧的楼梯口传来的叫喊声:“小心点,你这白痴,这批仪器造价你们这些贱民搭上一百条命也赔不起的!”

一名沃纳森的女炼金术师正颐指气使地指挥几个宪兵搬运实验仪器,旁边还有一些真知教的圣职者负责协同押送。波利耶尼亚一世的大军如今势如破竹,留给他们转移设备和研究成果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那就是他们可爱的小宠物。”

芙尔泽特说的是跟在队列最后的那条“垃圾狗”:拥有牛头、熊身、人臂、鹰爪和蛇尾的缝合怪物。在其丑陋凶恶的外表下,是对饲主视死如归的绝对忠心。尤利尔对这种人造异种知之甚少,唯一知晓的是,它们的胃口很大,几乎什么都吃。

并且,它们的嗅觉异常灵敏。

在跟随主人走下楼梯后,缝合怪在走廊的拐角下停了下来,只见它仰起长着一对狰狞黑角的牛头,似乎在流动的空气里嗅到了异味。

尤利尔心头一紧。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绝不会是一队以杀戮见长的圣职者加缝合怪的对手。所幸的是,双方相距太远,隔着一条走廊的长度,缝合怪似乎也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质疑,摇晃了一下脑袋后,便在主人的催促下转身离开了。

“从前天夜里开始,他们就在打理善后了,这应该是最后一批撤走的研究者了。”芙尔泽特漫不经心地踱到走廊下,踮起脚尖想要取下挂在墙壁灯座上的提灯。

她没能够着。

尤利尔走过去,伸手取下提灯。芙尔泽特欣然地伸手来接,但他随即转了一个弯,把提灯挂到了一旁更高的灯座上,确保少女至少得找到了一个垫脚物才能够得着。

“我们还没有离开危险区,凡事小心为上……咳咳……”猎人捂嘴咳嗽了几下,拄着手杖往另一头走去。

芙尔泽特悻悻地撇了下嘴,抱着厚重的防疫服下摆,快步跟了上去。

月光明媚照人,这大概是连日阴霾过后最晴朗的一天。

通往后院的小径可谓一帆风顺。由于此地开阔平坦,成为了挖坑掘坟的好地方,于是一座足以容纳上千人的坟场空降于此。后院里一片狼藉景象,地上到处都是被掀翻的泥土,不少树木被连根拔起,像是失去拐杖的老人,东倒西歪地倚在围墙上。没有太浓烈的腐烂气味,也没有尸横遍野的惊心景象,有的只是一座座夯实隆起的土堆,但每座土堆都是一个规模惊人的坟坑,土壤被炼金强酸浸染得发黑。尤利尔可以想象,他们把抽干血的病人像垃圾一样扔进坟坑里,然后成桶成桶地往里面倾灌炼金强酸,以达到毁尸灭迹的目的。

他现在走过的每一步,都是践踏在成百上千的死难者亡魂堆砌而成的土地上。

他在一座不起眼的土堆下驻足。他并非是要为这些逝去的生命默哀。

一朵古怪的紫黑色花朵,从焦黑的土堆下绽开。

他凑近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张奋力想要抓住天空的小手,手的主人或许是一个小男孩,他抱着对生的强烈渴望,跟随家人来到这里,接受所谓的隔离治疗。但他不知道自己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地狱。

“你在做什么?”已经一个人优哉游哉地走到前面去的芙尔泽特,奇怪地回过头来。她看到猎人从一个土堆旁站起身,但那里除了一堆潮湿发黑的土壤外什么也没有。

“没什么。”尤利尔拖着疲惫的步履从她身旁经过,一面不为人察觉地在袖口下搓了搓手指。

一些泥土的碎屑飘然落下。

他们很快抵达了教堂的后门。那是一扇嵌入在一堵横向绵延超过百米的高墙下的木门。那门上了锁,尤利尔用手推了一下,发现这门厚重地超乎想象,光靠蛮力根本打不开。

他皱起眉头,扭头看向芙尔泽特。

“我肯定不会告诉你我恰好有开门的钥匙。”后者耸耸肩,然后像变魔术一样,一把略有锈迹的铜钥匙便出现在了她的食指与中指之间。

“那还真是凑巧,我刚才也恰好在地上捡到了这把趁手的拐杖。”尤利尔皮笑肉不笑地附和道。他完全没兴趣知道芙尔泽特是怎么弄到钥匙和他的手杖的,因为她一定不会说实话,并且还会借机嘲讽。

“那你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呢。”咔擦一声,锁开了,芙尔泽特双手掌门,缓缓推开了那条门缝。

这扇门看上去久未有人使用,开门时伴随着大量的烟尘降下。尤利尔把脸埋在臂弯里,弯下腰快步穿出门去。

门外面是一条幽深的小巷,地上厚厚的泥泞说明这里罕有人至。他回忆了下大致方位,对跟在后面出来的芙尔泽特指向右手边那条路,“这边。”

他们很快就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小巷的出口,连接着外环城的一条大路。但令人奇怪的是,预想之中的喧嚣景象并未如期而至,相反的,大街上安静得可怕。

作为全贝奥鹿特最繁华的城市,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现在是什么时间?”尤利尔问。

还不等芙尔泽特回答,城市上空就响起了准点报时的钟声。

下午三时。

这表明,从他们被关进忏悔室到现在,又过了大半天的时间。

按照芙尔泽特之前的描述,波利耶尼亚一世的大军差不多已经抵达了王都郊外,全城上下如今都处在紧张的备战状态下。

尤利尔从小巷里探出头,在大街上扫视了一周。

零星几辆马车疾驰在道路上,一对捂着衣领和帽子的年轻夫妇,正带着自己的孩子从大街上匆匆行过。而在大路的另一头,一批接着一批的城防军和宪兵队,正在不遗余力地扫荡着街道,他们拦住了过往的每一个人,严厉盘问。

“看来我们得回头了,从小巷的另一边出去。”几经思量之后,尤利尔无奈地作出结论。

“你以为我为什么到现在还穿着这套臃肿的防疫服?”芙尔泽特边说边撩开袖口,从口袋里拿出一卷绷带,用牙咬断,“我去和那些卫兵们聊聊,你趁机穿过街道,我们稍后可以在最近的一座钟塔下汇合。”

说着,她动作麻利地拢起那头连染色剂也掩盖不住的金色长发,然后取下衔在嘴里的那条绷带,草草地绑了一个马尾,但到处都是凌乱翘起的细碎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