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成为了猎人 第122章

作者:黑巴洛克

没有一丝停顿,猎人手中的刀刃迅速转向,在空中划出一道饱满的圆弧。冰冷的刀光没入他身后那团黑影中。他命中了目标。然而奇怪的是,刀刃没有反馈回任何砍中实物的感觉,反倒像是陷入了一团浓稠的泥泞里。

他甚至没办法把刀拔出来。

那是一只戴满各色宝石戒指的肥厚大手,从那团不可名状的巨大黑影下探出来,死死擒住了他的手臂。那只手只有四根手指。

“咯咯咯咯……可爱的好孩子,你做好为阿尔格菲勒献身的准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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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黯淡之火

尤利尔不记得自己已经多久没有感受到过这般强烈的感情了。自从旧镇之旅后,他那颗被原初之火重塑的心脏,便再也没有如此激烈地跳动过。

随着砰砰砰的急促鼓点,心壁剧烈地膨胀收缩,把残存在心室里那为数不多的稀薄情感挤压引燃,输送进冰冷的血管里,进而让那沸腾的灼烧感遍布周身。

他无法动弹。甚至无法转动眼珠。舌头像一滩腐肉烂在口腔里。他以为是恐惧麻痹了自己的四肢五感,夺走了大脑对身体的掌控权。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那是一条条纤若汗毛的体型细长的白色蜈蚣,从黑影那只大手的食指指甲缝间渗出,毫不费力地穿透了他的袖筒,从机械手臂与胳膊的连接部位间钻了进去。它们在脸部的皮肉下蠕动的痕迹清晰可见,一条白色蜈蚣从他眼角里钻透出来,触及空气的一瞬间便迅速枯萎、皱缩,如灰烬般被风吹散。

“啊,多么甜美可口的大脑,如此与众不同的思维结构和知识层次乃我生平仅见,犹如浩瀚的迷宫,若是贸然入侵,恐怕只会反噬自爆而死……”黑影咯咯地尖笑道,“所以我要一点点吃掉你的脑仁,把它们撕烂成无数片,然后再慢慢咀嚼、品味……”

尤利尔知道对方不是在虚张声势。这名黑袍主教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和没有实体存在的阿尔格菲勒代理人相距天壤,代理人只是侵入他的大脑便承受不住来自异世界的,所属不同规则体系的海量知识所吞噬。而黑袍主教在窥探过他的大脑后,还能全身而退,改而采取更直接的方式来霸占他的大脑。

如果再不做点什么,那些钻进血液系统里的白色蜈蚣就要开始入侵大脑了。

到了那时,一切都完蛋了。

尤利尔咬紧牙关,竭尽最后一丝意志,握紧了左手的匕首,猛地刺进了自己的大腿里。

“噢,有趣,用以毒攻毒的办法来摆脱我的控制吗……”黑影下传来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声。

五指黑寡妇蛛的毒素以其可怕的传播速度,迅速横扫了猎人血液系统里的一切杂质。那些比血细胞还脆弱的寄生物来不及从血管里逃出来,便遭到融化分解。尤利尔才刚刚夺回身体控制权不到两秒钟,剧毒便伴随着强烈的缺氧状态袭来。他猛咳出一大口黑血,顿时无力支撑,向后倒跌了数步。

好在他用白沼蜥炮制的强效解毒剂还剩下最后小半瓶。这不是凑巧或走运。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他不会随意在匕首上涂毒。

猎人咬开瓶塞,把解药一口灌下,然后把空的药剂瓶狠狠摔在地上,砸成碎片。

“让开,战斗是我的工作。”

看着猎人撑着手杖,艰难地直起了身子——尽管鲜血染红了整条左腿。尽管在毒素的侵蚀下,他几乎连站也站不稳——但守墓人还是如临大敌般,神色警惕地握紧了剑柄。用她仅存的那只右手。

“请原谅,卡卓雷娅女士,我无意喧宾夺主……”那团不可名状的黑影,亦是九指的恩波姆,无辜地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无意插手他们之间的战斗,“不过你最好趁着自己鲜血流干之前,速战速决。”

“不用你来指手画脚。”

年轻的女守墓人,闭上眼睛,口中默念。

“长夜将至,罪棺将开。黑暗之主,请予你信徒黯淡之炎,以净化此世之恶。”

随着四周雾气翻涌,一股诡异的高温从地面升起。那是一团黑色的火焰,于守墓人的剑尖涌现出来。

“黯淡之火。”

芙尔泽特蓦地回头,眯眼望向背后那团愈发浓稠的迷雾。

“只不过是一颗小得可怜的火星罢了……”她略感失望地转过身来。

“占、占星师阁下……”波克畏畏缩缩地跟在少女背后。在他们两旁,围聚着数十只沼地蝇虫人。但不知为何,它们似乎并不敢贸然靠近,只是在几米开外的地方发出意义不明的嘶鸣声。

“波克·鲍恩。”

“是的,占星师阁下……”

“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新鲜苹果卖吗?”

波克愣了一下,心想现在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吗,但嘴上还是不自觉地作出了回答:“呃……我猜河边的村子里大概有……”

“很好。你来带路。”

于是,芙尔泽特对周遭那些虎视眈眈的怪物视若无睹般,带着年轻的亚尔登人,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迷雾。

那是火。

尽管颜色与形态,跟他所持有的白炽色火种截然不同,但尤利尔清楚地意识到,那正是芙尔泽特苛求的黯淡之火。

不过,他现在可没闲情逸致来欣赏黯淡之火,也不打算领教它的威力。

他必须要赶在自己失去意识之前,解决这场战斗。

所以在察觉到异样的第一时间,猎人就采取了行动。正确的临场判断,为他抢得了先机。在守墓人把黑火环绕的剑刃指向他之前,克敌先机已经率先发动,一下把她震飞了出去。与此同时,他将左手的匕首用力掷出。涂毒的匕首准确无误地刺中了黑影的胸膛,但它并没能造成任何伤害,反而被深不见底的浓稠黑暗所吞没殆尽。

九指的恩波姆嘲弄般地张开双臂,尖声讽刺道:“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看来你还是没有汲取先前的教训啊……咯咯咯咯……”

尤利尔极其厌恶那种非人类的尖锐笑声,所以他立马就将那笑声扼杀在了喉咙里。随着那戛然而止的尖笑,他用左手掐住了对方兜帽下那条肥大臃肿的脖子。

“但愿你的脖子也能像胸膛一样柔软。”

手指上那枚刺骨银戒陡然一亮。

冰晶迅速自指尖处蔓延开。尽管有环境条件的限制,但冰霜的力量也足以冻住黑袍主教的整条脖子,和大半个脑袋。

“噢,这倒真是个不错的办法呢。”恩波姆低低的笑声里,透出几分戏谑的赞许之意。

随后在啪啦一下清脆的碎裂声中,猎人的手杖狠狠敲碎了那条被冰晶包裹住的肥大脖子,一颗畸形肉瘤状、嵌满无数细小眼珠的大脑袋滚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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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重生

河边村子的旅店里压根儿看不到几个客人。

就算有,也只是匆匆对付完一餐就要再度上路的行商。

人们还是更愿意待在有围墙和城门的聚落里,就像黄石镇。哪怕那些单薄低矮的毛石墙和以两块嵌铁木门充当的城门根本形不成什么像样的防御,但只要有卫兵还在街道里来回巡逻——这些卫兵一天到晚都喝的酩酊大醉也不要紧。好像只要还能让手无寸铁的人们感觉到自己受到了保护,一切便都会安然无恙似的。

即便很多时候,事实并非如此。

旅店里静得可怕。只有勺子在盘子里搅动,还有嘴唇吸溜吸溜的啜汤声。

那个瘦得只有一把骨头的北地行商,出于友善的冲亚尔登人咧了咧嘴,随后又向老板要了一盘香喷喷的炖兔肉。

终于,波克忍无可忍,把屁股从那张仿佛布满倒刺的椅子上挪开,起身道:“不行,我们不能再这样干等下去了!”

回答他的是噗嗤的一声,甜腻的果汁在口腔里四溅。芙尔泽特满意地哼了一下,将那颗光秃秃的苹果核丢在桌子上。

“我知道霍尔格先生很厉害,”波克努力劝说道,“可对方有那么多人,雾里还有那些吃人的异种。他需要我们的帮助,占星师阁下。”

“他不需要。”芙尔泽特淡淡地说,然后把目光转向了旅店门口。

波克循着她的视线看去,猎人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包裹,脚步有些踉跄地走进了旅店。造成踉跄的原因,是他左腿上的伤势。那里结实地捆绑着几圈布条,裤子完全被鲜血浸湿了,但看上去血已经止住了。

不止是波克,旅店里的老板和客人都看到地板上那串新鲜的血脚印。村子里可没有卫兵来维护秩序。连喝得酩酊大醉的卫兵也没有。所以他们只好装作没看见,继续擦拭一尘不染的柜台或食不知味地扒着盘里的食物。

“霍尔格先生,你没事吧?”

“我没事,波克,别紧张。”

尤利尔抬手拒绝了对方要来搀扶他的举动,然后把手里那个湿漉漉的黑色包裹扔在桌上。

看到从那里面滚出来的畸形人头,波克一口气吸不上来,险些窒息。他连忙扑上来,用黑布重新把那颗人头遮盖起来,以免在旅店里引起骚乱。

“拿着这个回去交差吧。”

波克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霍然睁大了眼睛,“霍尔格先生,这个难道是……?”

尤利尔点点头,“你们要的黑袍主教的人头。”

“为什么……为什么霍尔格先生要帮我们……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天呐!我的老天!”波克激动得语无伦次,“太不可思议了,您是怎么做到的?天呐,竟然真的成功了!”

“顺手而已。希望你的上司愿意为这个人头付我一笔酬金。”说着,猎人在波克桌对面那张凳子坐下来,整个人显得异常虚弱和疲惫,“我饿了,波克,能劳驾你为我弄点吃的来吗?”

“当然。当然,我马上就回来。”

波克直奔柜台而去,张罗晚餐去了,一口气对老板报出了一长串菜名,有种一口气把旅店的仓库吃空的气势。这笔从天而降的大生意砸得从没见过这么多钱的旅店老板有些找不着北,神情恍惚地连连点头应和。

“有时候我都分不清你究竟是冷酷过头,还是善良过头……”

芙尔泽特斜过身子,在猎人有意掩藏的后背上瞟了一眼。只见其后背的衣衫只剩被烧得焦黑的残片断缕,挂在一片血肉模糊的背部。那些交错纵横的伤口不完全是剑锋造成的,还有严重的烧伤。

这便是他为了这颗头颅,而付出沉痛的代价。

“你会死吗?”芙尔泽特看着面无血色的猎人,懒懒地问道。

“不会。”尤利尔用陈述事实的口吻冷冷地回道。

不论如何,他心想,芙尔泽特也不会希望自己这么轻松的死去。这位女神孕母舍不得一颗宝贵的火种就这么熄灭。他猜自己或许可以把这当作是交易的一环。

“是吗。”芙尔泽特看了眼竹篮里那框新鲜的苹果,不知为何没了刚才的食欲。“所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跟波克一起回泰比昂交差,”尤利尔面色阴沉地说,“我已经知道第二座圣杯的下落了。”

……

雾散了,四周到处都是异种和赫斯特士兵的尸体。

幸存下来的人数不超过十个,其中包括两名真知教会的圣职猎人,以及一名守墓人。

卡卓雷娅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地上那滩“烂肉”。

确切的说,那是一具无头的尸体。它所呈现出的质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这世上最黑暗、最深邃的东西,某种剧烈膨胀的,能够吞噬火种的贪婪人性。

她不愿相信这种神圣的眷顾,竟会降临在这等平凡庸俗的生命之上。

“主教大人死了……女士,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在失去了仅有的两名长官后,剩下的士兵群龙无首,只好来向失去了一条手臂的守墓人征询意见。

没有人看清她是何时拔的剑。

那位斗胆开口的士兵,永远失去了说话的机会。他的脑袋缓缓转动着,沿着脖子那片平整的断面上滑下,骨碌碌地滚落到了黑袍主教的遗体旁。

士兵们闭上了嘴。

卡卓雷娅冷冷地睥睨着那滩烂泥,说道:“不要浪费你我的时间。”

话音刚落,一条肥硕的黑色蜈蚣就从黑袍主教被鲜血糊住的气管里爬了出来,先前那颗落在尸体附近的士兵头颅成了它新的猎物。只见那条黑色蜈蚣从脖子的断口下钻了进去,在士兵的口腔里一阵激烈的蠕动过后,一切又归于了平静。

片刻后,黑袍主教那具失去头颅的尸体慢慢坐了起来。他不紧不慢地站起来,然后伸出那双肥厚的大手,俯身抱起那颗头颅,对准自己的脖子,把它放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