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心 第993章

父亲一个人在摆弄着货架，烟就这么叼在嘴里，时不时动一下嘴皮，将烟灰抖落下来。

“老爸，干嘛，想给店里换个风格啊？”

“嗯，在考虑要不要把货架放到这边来。”

“但这样就少了一条路走啊？”

“是，所以在考虑呗，你们俩早饭吃了没？”父亲将已经抽尽了的烟头丢到地上，熟练地用鞋底踩灭了，“你们觉得把鲜花放到那边去怎么样？”

“对面吗？嗯……可是这边有个小房间啊，放到这边来门是不是不太好开？”

“也是。”父亲点了点头，最终还是没动手，他又重复地问了一遍，“早饭吃了没？柜台上有煎饺和豆浆，你们俩看着吃吧，不够的话就去隔壁找你陈叔叔烧两碗面条。”

“老妈早上不是在家煮了粥的嘛。”

“那点粥加咸菜，我不是怕你吃不下嘛？”

“煮都煮了，总不能浪费吧？再说了，我们家以前不都是吃那些的吗。”莫雪遥很无所谓地在柜台前坐了下来，犹豫了几秒，还是拿起煎饺吃了几个。

倒也不是说没吃饱，其实只不过是嘴馋而已。

这么个悠闲的日子，让靠在椅子上的莫雪遥都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哈欠。

和一般的学生不同，在回外婆家之前，她和李婉言就已经把寒假作业给完成了。

李婉言这会儿还拿着书在复习，而莫雪遥却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只想这么什么也不做，任由时间被无意义的消磨掉。

其实倒也不是绝对无意义的事情，最起码这样做会让人感到心情格外的放松。

随着年龄的增长，像这样可以浪费时间发呆的日子，那可是越来越少，也越来越让人感到珍惜与可贵了。

但人与人的悲欢总是并不相通的。

这会儿，远远的就传来一阵喧闹的唢呐和鼓声，一群人穿着白衣缓缓地往前走，纸钱一片一片地撒向身后，被风儿一吹，有那么几片就飞进了水果店里，被父亲嫌弃地扫出了门外：“啧，晦气！”

人群里传来阵阵的哭声，也不知是就那么几个人在哭，还是一群人都在哭。

‘呜呜’的哭声和‘呜呜’的风声交织在一起，令人分辨不清哪个是人声、哪个又是来自自然的声音了。

水果店就开在医院下头，为死人送葬的事情是常有的。

只不过在这个新年期间显得有几分新奇而已——莫雪遥认为只要没过元宵节，春节都还算是没有结束的。

“怎么大过年的办葬礼啊。”莫雪遥托着腮帮，从那个转盘似的口香糖货架上抽了一条出来，拆开后塞进嘴里咀嚼了起来，“难道今天是个很适合办葬礼的日子吗？”

“不是。”李婉言把挂在墙壁上的黄历翻到了今天，上面正写着「忌：开业、开工、安葬、开工、开市」这几个红色的小字。

“咦。”莫雪遥抬高了声音，“老爸，今天黄历上说不适合开业诶！”

“去去去，迷信而已，你要是信它，那今天全市所有的店都别开业好了嘞？”

“对你有利的就是习俗，对你不利的就是迷信……”莫雪遥耷拉着眼皮子揶揄道，“老爹，你可真市侩啊。”

“什么市侩？这叫讲究现实好不好！”

“老爸你竟然知道市侩是什么意思诶！”莫雪遥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惊奇。

“你爹我好歹也是初中生，这会不知道吗？”

“啧，一个初中生还骄傲死了……”她翻了个白眼，向李婉言递去一根口香糖，“婉言，别背了嘛，这么刻苦干嘛，偶尔也要休息一下啦。”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啊，又懒又傻不拉几的，哈哈。”

李婉言抿着嘴点了点头，接过了莫雪遥递来的口香糖——不知道她是在表示打算休息，还是在对父亲说的话表示赞同？

“对了，金奶奶给你们带了点新年礼物，就在柜台下面。”

“哪儿呢？”莫雪遥立马兴奋地弯下了腰。

“红色袋子里！”

莫雪遥打开袋子，里头装的是一支支铅笔和水笔，看起来很朴素，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和文具店里那些五毛一支的水笔没有区别。

“就是普通的文具而已吗……？”

“那是金奶奶带去孔庙开光过的文具，用了之后学习能更好！”

“噗，孔庙还能开光？学习这玩意儿，就算是寺庙开光的也不行啊，佛祖又不懂现代知识，算了，反正当消耗品用也不错……啊，还有本子，正好拿来当草稿本……”莫雪遥愣了一下，又从里面翻出四本教辅材料来。

书名叫做《跟我学》，版本是高二下册的，只有语文数学两种，看样子应该是二人各一份。

“婉言，这个，唔嗯……乐乐好像就有买这个来着。”她有些兴奋地翻开了语文的《跟我学》，不仅有教材内容，还有教学内容，有点类似老师上课时用的课件，如果自学能力强的，甚至可以通过这份教辅材料学完整本教科书的内容。

“嗯。”李婉言接过也翻看了起来，下意识的就拿出了一本新的本子，在上头记起笔记，竟然是开始预习了。

这让莫雪遥自愧不如，虽说她学习已经算是很自觉了，但和李婉言比起来，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假若说她的学习是在克制自己玩的欲望，就像是必须进行的工作来对待，那么李婉言或许是把学习当做了一份爱好来看待吧。

爱好和工作，所投入的精力也是完全不同的。

难得的放假日子，又正好待在家里无所事事，莫雪遥可做不到就这么学习一整天，事实上大部分人如果在学校里的时候能全身心的投入到学习之中，基本都能获得个优秀的成绩了。

她闲着无事，就起身走到了金奶奶的便利店门口。

窗明几净的便利店一扫之前的阴暗，进来买东西的年轻人也多了不少，当然相应的，商品价格也比以前稍微贵了那么一点。

“叮咚～”刚走进自动移门，便利店里就响起了欢迎的提示音。

金奶奶和庄莲怜顺势看了过来，见到的是莫雪遥那张干净白皙的小脸。

“小遥过来玩儿啊？要不要吃点关东煮？今天刚进的货哦，可新鲜了。”金奶奶热情地站了起来，趴在她腿旁边的二哈无力地摆了摆尾巴，也不知道它今天跑去哪里玩了，竟然显得这么没有精神。

“不用不用——”莫雪遥赶忙摆手，然而金奶奶却不管她要不要，非得用一次性的纸盒给她拿了好几串。

“要辣的汤还是清汤？”

“清汤就行了，咳咳……”莫雪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坐在了庄莲怜身旁，庄莲怜染的那一头金发打理得很好，柔顺而光泽，似乎很好的吸收到了营养，“咦，是不是胖了？”

“就、就一点点……”庄莲怜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颊，“和程他们在这里一起过年，多、多吃了一点点……”

“啊，对对，一点点一点点，毕竟是过年嘛，吃胖一点也很正常咯。”莫雪遥促狭地笑着，轻轻撞了撞她的胳膊，“喂，你和陈程怎么样了？要做好防护措施啊，你的年龄应该还不够领结婚证的吧？”

“小遥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呢……”

“咳，是吗？”莫雪遥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了花银银的画像，“一定是被那家伙给影响了……对了，今年元宵节要不要去看花灯？我们一起啊！”

“元宵节吗？店里可能会很忙呢……”

“难得的日子嘛，一起呗，你把陈程也叫上好了！”

“那、那……我到时候问问？”

“嗯，一起去热闹点！”莫雪遥咬了一口端上来的关东煮，顿时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然后这笑容很快就凝固了，“呃……我明天开始就早上去晨跑……”

“我、我也想……”

“怜怜没法锻炼吧？”

“唔……爬山……走路？不然怎么减肥呢……”

“你嘛，就只能少吃一点啦！”莫雪遥幸灾乐祸的笑道，然后又察觉到自己开别人身体缺陷的玩笑不太好，赶忙递给她一串没吃过的，“啊，抱歉抱歉，你也来一串？”

庄莲怜立马就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了。

……

第五十一章 肉汤圆

2001年2月7日，农历正月十五。

在莫雪遥的记忆里，寒假仿佛才刚刚开始，但却没想到这样就已走到尾声了。

元宵节过后的两天分别是星期四和星期五，一般学校明天开学，上两天就又要放假了。

而雨空高中则是直接给学生们放到了星期日，那天下午去报道一下，然后星期一才是正式开学。

也就是说，算上今天，寒假就只剩下最后五天了。

开学的日子越是临近，就越是让人感到弥足珍贵。

“遥遥，今天不是说要出门吗。”清晨的空气已经不再冷冽，而是带着几许百花盛开的温柔。

莫雪遥将一条白生生又肉嘟嘟的大腿伸到了被子外，整个人是歪着的，脑袋轻轻地顶在了床头柜的小尖角上。

“啊，是有说过来着？几点了？”

“八点半。”

“还好还好，不着急……”莫雪遥抱着棉被翻了个身，将衣衫不整的后背暴露在了空气中。

“早餐都快凉了。”李婉言拧住了她的耳朵，轻轻揪了揪，淡淡地说道，“起来吧。”

“啊……起——马上就起——”莫雪遥一只手撑着床板，没坚持几秒，就又像是泄了力气似的趴倒在了床上。

如是挣扎了好几遍她才起床，一旁的李婉言微蹙着眉头问道：“上学了你怎么办。”

“上学了肯定能早起的啦！习惯会调整过来的嘛。”莫雪遥一咕噜地下了床，接着便是洗漱和吃早餐。

一个新年过来，家里好像又穷了一点，毕竟是没有资金入账，还花了那么多钱出去，所以早餐又恢复成没开水果店之前的模样了——白粥加梅干菜，多少显得有些寒酸。

想来明年应该会好上许多，今年没能攒下钱，主要是因为都拿去还钱了和买车了嘛。

天气预报是说今天会下雨，然而窗外却是碧空如洗，怎么看都看不出要下雨的样子。

一只麻雀停在了小房间的窗台上，还没等它歪着头看一看屋子里面的模样，就被突然掀起又落下的被子给惊飞了。

“呼——呼——”莫雪遥用力地抖了抖被子，将之好好的铺平之后，才从床上跳了下来，顺手拿起了母亲昨天晚上就给自己放好的衣服，“婉言！换衣服出发吧！”

这是一套春天穿的长裙，母亲买的新衣服，总不会忘了给李婉言也买上一套同款的。

“我的是紫色的啊，婉言的是粉色的啊……”莫雪遥咂了咂嘴，将既透气又保暖的棉质长裙套在了身上，还穿上了那条同样是紫色，只不过要稍淡一些的连裤袜，“老妈都是哪买到这么多花里胡哨的衣服啊……还有紫色的袜子，这不会就是上次买的那一堆小学生风格的衣服吧……？”

“不是正适合春天穿么。”

“适合是适合……但这颜色……不觉得很幼稚吗？”莫雪遥有些害羞地转了一下身子，“上面的蕾丝花边是不是太多了点？”

“很适合遥遥。”

“噫，难道在婉言心中我有那么幼稚吗？像小学生一样？？”

“有吧。”李婉言轻轻咬住了嘴唇，像是为了掩饰什么的低下头去，但莫雪遥还是本能地感觉到她一定是在偷笑。

出了门，两只靓丽的美少女把那百花的艳美都给压了下去，惹来不少路人的注目，甚至有小女孩儿吵着要妈妈也给自己买这样漂亮的小裙子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