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乱世银娘
“老妈——我要——洗澡——”
“不要在家里洗了，你们去澡堂里洗好了。”母亲正想着该把那袋腊肠挂在哪里，头也不回地应道。
“去澡堂吗？老爸——给钱！”
“你爸在阳台呢。”
于是莫雪遥又像只小兔子一般，踮着脚在袋子和袋子的夹缝之间穿行，一路蹦到了阳台上，用力一拍父亲的肩膀，震得后者手中香烟都差点掉下去。
“干啥啊？”父亲没好气地一抖肩膀，回过头问道。
他一路上也不知道抽了多少支烟，嘴里那股烟味熏得莫雪遥都后退了两步。
“给钱，我和婉言去澡堂洗澡！”
“就去平常去的那个？”
“嗯，还有别的吗？”
“我哪记得。”父亲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皱巴巴的烟盒，然后又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拿去，哦，再给你二十，顺便给我带包烟。”
“要什么的啊？”
“利群吧。”
“啧，多的归我？”
“行。”父亲爽快地答应道。
“买便宜的烟行不行？”
“不行！”父亲瞪了她一眼，笑骂道，“快去买……快去洗！”
“切，抽抽抽，天天就知道抽烟，还抽那么贵的。”
“你咋老学你妈呢？”
“你老抽烟不是事实嘛？”
莫雪遥歪着头白了父亲一眼，攥着钱跑到了母亲身旁：“老妈——我等下换什么衣服啊？”
“你自己看着选不就行了吗？现在没空给你找衣服。”
“穿裙子还是裤子？”
“裙子。”
“切，裤子不行吗？”
“行行行，你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正在整理箱子的母亲有点不耐烦了。
“算了，还是穿裙子好了……”莫雪遥一下子又反悔了。
“干嘛？叛逆期到了，我说东你说西？”
“咳咳，没有啊！只是我突然想到，咱们家根本没有好看的裤子吧现在……”
“哟哟哟，还知道要漂亮了啊？”
“毕竟是要从浴室走出来的嘛……”莫雪遥讪讪地挠了挠脸颊，转头向小房间里的李婉言求助去了，“婉言——你觉得我等下穿什么好啊？”
李婉言这会儿正在拿自己要换的衣服，那是一套平时穿的长裙，面料很舒服，也比较保暖，并且，她和莫雪遥俩人各有一套。
她的是白的，后者则是黑的。
或许母亲是考虑到莫雪遥的习惯，很容易把白色衣服弄脏吧，所以给她挑选的衣裙，都以黑色的为多。
借着夕阳的余晖，莫雪遥和李婉言踩着路灯昏黄的光走进了浴室那敞开的大门里。
今天的人还真不少，一家三口或者一家四口的更是尤为的多。
“阳阳，你去和你爸洗！”
“和我干嘛啊，我又不会洗，让他和你啊！”
“让让，过来！和妈妈去洗！”
在洗澡的时候，把孩子分配给谁带，又成了个大问题，小孩子们却是一点不感到头痛，反而觉得这样到处跑来跑去，就像是到了游乐园似的开心。
“老板，两个人。”莫雪遥灵巧的钻进了人群里，从夹缝里伸出一只手来，用力朝老板挥了挥。
“两个人六块！”
好久没来公共浴室洗澡的莫雪遥，也不知道这价格是不是涨了，反正降价大抵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最多也就是没有变吧。
当然，也不是不可能降价，比如今天搞活动之类……
总之，莫雪遥是拿到了两串钥匙，和李婉言一同钻进了更衣室中。
更衣室里，到处都是身材走样的妇女，偶尔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儿走过，她们都会投去几分怀念和羡慕的目光。
被妈妈们带来的小男孩儿是唯一能在这个时间光明正大走进女澡堂的异性。
有个调皮的小屁孩还窜到了莫雪遥的面前，一点也不害臊的大喊道：“哇，这个姐姐和妈妈不一样诶，没有毛毛诶……”
“咳嗯！”莫雪遥并拢了双腿。
李婉言不动声色地看向那个小男孩儿，后者顿时被这冰冷的眼神给吓得躲到了母亲身后，仿佛面对着一头专吃小男孩的野兽一般。
尴尬的感觉在走进澡堂时消散了许多。
因为这里的水汽弥漫，相隔稍微远些，就根本看不清了，就像是给每一个人都打上了天然的马赛克一样。
“呼——好闷。”莫雪遥用力吸了口气，感觉肺部都有些潮湿了，这里面的空气混合着各种各样的洗发水与沐浴露的味道，貌似还有人用药皂，所以也混杂着一股中药的味道……
说不上难闻，但也算不上好闻。
“婉言！那里有个空的隔间！”莫雪遥指了指，就快步跑了过去，后头的李婉言抱着脸盆，跟着加快了脚步。
“遥遥慢点，小心摔倒。”
“放心放心！”
李婉言刚走到莫雪遥选的隔间门口，就突然被一个小女孩儿抱住了大腿，后者抬起头，用一双疑惑的大眼睛打量着她：“妈妈……？”
“让让——妈妈在这儿呢！”一个年轻的女人又好气又好笑地冲小女孩儿喊道。
她顿时不好意思地松开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摇摇晃晃地撞进了自己母亲的怀里。
隔间里，莫雪遥已经在冲热水了，她一脸享受的眯起了眼睛，仿佛身上的每一根毛孔都彻底舒展开来了。
已经长了许多的头发滴着水珠，自然的向下披落。
“农村的澡堂果然还是没法和城市里的比啊……那边地上都是水泥，连瓷砖都不贴的。”
“嗯。”
“婉言，你胖了吧？”
李婉言愣了愣，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身子看了好一会儿，还伸手捏了捏腰间和大腿的软肉，眉头渐渐蹙了起来：“……嗯。”
“嘿嘿，果然是胖了吧，啊哈！”
“遥遥不也是吗。”
“我可没有！”莫雪遥捏了一把自己肚子上的肉，一下子又有些心虚了，“啊……大概就是，胖了……呃……嗯……一点点……只是这几天吃多了，马上就会瘦回去的！”
“等下去路边药店门口称一下吧。”
“啊，这个就不用了吧？”莫雪遥有些想要逃避现实，“我最多也就重了两三斤而已嘛……”
“谁知道呢。”李婉言微微勾起嘴角，眼神中朦胧水雾中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
“我觉得有可能是发育了，嗯，我是不是长高了？”
“完全没有。”
“那就是呃……大概这里发育了？”
“完全没有。”
“……”
……
第四十八章 喧闹也会让人感到安心
夕阳已经躲到了地平线下，仅仅探出小半个脑袋来，天空和云彩都像是被烧着了一般，映照着水泥路面都有些泛红了。
已经在浴室洗得干干净净的莫雪遥，踩着专门用来洗澡后穿的干净凉鞋跑了出来，借着晚霞和刚洗完澡的余热，她还并未感觉到冷，虽然已经擦过好几遍，但却依旧湿漉漉的头发正微微反着光。
她的头顶还冒着热气，像是只刚刚出炉的小笼包。
李婉言单手抱着脸盆跟着走了出来，朝浴室门口卖茶叶蛋和豆腐干的老婆婆扫了一眼。
果不其然，下一秒莫雪遥就指着老婆婆喊道：“婉言，吃不吃豆腐干？还是来一个茶叶蛋？啊，等下应该吃晚饭了，要不买一串豆腐干，一人一块？”
一串五香豆腐干是分为两块的，如果想要两个人分着吃，那么就可以向老板要个袋子，又或者干脆一个人吃完一块再给另一个人吃，这都是可以的。
“随你。”
“那就来一块吧！”
“五毛钱。”老婆婆乐呵呵的笑道。
两块很大的豆腐干是用两根竹签一起串着的，或许是担心一根太细，容易断掉吧。
莫雪遥又要了两个袋子，和李婉言一人一个，就这么边走边吃。
路上的许多商铺还未开门，不少卷闸门上都贴着‘福’字，门口的台阶上还摆着不知谁燃放后没有丢掉的烟花和爆竹。
新年的气息仍旧浓郁，别说是学生了，就连许多大人们都还没有开始上班呢。
这个年代的许多人还觉得初八上班太早，却是完全没有预料到，十几年后，能到初八再上班，而且还不用补休，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儿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母亲还在收拾着东西，父亲依旧在阳台上没挪过窝——烟也不知抽了几支了。
“我烟呢？”
“啊？哦对哦，我忘了，诶嘿！”
“……快去买。”父亲捏了捏皱巴巴的烟盒，“我烟都没了，就等你呢！”
“天天抽烟，少抽点嘛。”莫雪遥虽然是这么说，但还是拉着李婉言又出了门，临走前还问了一句，“老妈——什么时候吃晚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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