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心 第958章

“遥遥，累了就歇会。”李婉言轻轻抱住莫雪遥的双腿，好让她能站稳一些——她这会儿正颤颤巍巍地踮着脚，用鸡毛掸子拍着天花板上的蜘蛛网。

“还好还好，大家一起干活还挺有趣的……就像是——嗯——”莫雪遥抹了抹额头上滴落的汗水，笑着说道，“就像是初中的时候一样呢！”

“初中的时候你不经常溜走不打扫卫生的吗？”石海明睁着那双桃花眼，好奇地眨了眨。

“放屁。”莫雪遥咧了咧嘴角，“经常逃走的明明是你好不好？你有几次为了和隔壁班的女生出去约会，还不是我和阿涛给你打掩护的？”

“哦？是这样吗？”

“废话。”历谷涛也十分简洁的用两个字回答道。

等打扫完卫生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傍晚了。

家里到处都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地上铺了一张很大块的兽皮，以及几张小的，就像是毯子一样，让人可以坐在上面，相当的柔软和暖和。

这是诺拉从家里带来的‘土特产’，虽说她家已经不怎么打猎了，但认识的亲戚里却还有以此为生的嘛。

那块铺在中间的大块兽皮是熊皮，旁边小块的则是狼皮。

即使是在那个地广人稀的国家，这也算是很难买到的稀罕物件儿了。

中间的火盆已经被点燃了，火光映照在大家的脸上，让人感到暖意充斥着整个房间。

火盆上面架着一个铁桶状的炖锅，汤水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放进里面的牛肉干上下起伏着。

这种牛肉干可以直接吃，也可以炖汤吃，比莫雪遥平时在超市里买的那种可要正宗多了。

诺拉把从俄罗斯带来的酒都摆在了酒架上，想喝什么种类的可以自己挑选——简直比酒吧里的还要齐全。

降临的夜色就是气氛最好的催化剂，已经醒来的林蕙蕙抱着一瓶伏特加好奇地看着，有些赌气地嘟哝道：“我觉得这也没什么厉害的嘛，说不定我也能喝很多不会醉呢。”

“来，喝！”诺拉豪爽地打开一瓶，对着瓶口就灌了起来，酒液从她的嘴角流淌出来了些许，更增添了几分豪迈。

石海明看得目瞪口呆，好半晌后才呆呆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白酒当汽水喝的……可是那玩意儿根本不解渴啊……”

“现在服气了吧？”莫雪遥戏谑道，“你那点酒量根本不算什么啦。”

李婉言往旁边坐了坐，开了一瓶可乐冲淡了这浓郁的酒气，也让她微蹙着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要知道，她可是很少会主动开汽水喝的——哪怕是别人请她的。

“我也要喝！”

“呃，你少喝点吧……”

“不行，就要喝，试试看我能喝多少！”林蕙蕙学着诺拉的样子，也打开了一瓶，她对着嘴喝了一大口，然后整张脸就全部皱成了一团，像是掉了牙的老婆婆的脸，“难……喝……”

喝下去的明明是酒，但对她来说却更像是沥青，仿佛把舌头和喉咙给黏住了一样，就连说话都变得无比艰难。

“哈哈哈——习惯后，就好喝了！”诺拉大笑着，拿起牛肉干咬了一大口，招呼着众人一起开动，“吃吧吃吧，这些都是可以吃的，随便拿去吃！”

除了锅子里的炖汤外，旁边还堆了不少来自俄罗斯的各种零食和面包。

莫雪遥拆了一颗玻璃珠那么大的糖果，摩挲了一下它那如同俄罗斯人一般粗犷的表皮，就这么丢进了嘴里。

酸和甜几乎都达到了极致，刺激得她的舌头都有些麻木了。

而石海明拿起了一块石头似的大列巴面包，一口咬下去，顿时把牙齿都磕得生疼。

“这他妈根本就是石头吧？”

“太夸张了吧你。”历谷涛不信邪地也拿起了一块——然后就跟自己的死党一块儿捂着腮帮惨嚎去了。

李婉言微微歪着头看了一眼莫雪遥，也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颗她吃的那种糖果。

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出糖果的味道究竟如何。

“呼，真的好酸，不过习惯了之后，还蛮过瘾的。”莫雪遥将糖果含在舌头底下，然后吐着粉嫩的小舌头轻笑着说道。

“嗯。”

“婉言，手疼了？”

“还好。”李婉言淡淡地回答着，轻轻搓了搓右手的手腕。

她的手腕已经痊愈了，但毕竟曾经做过手术，所以现在使用的时间久一点，那里就会疼，如果一直在干活的话，就会使不上力气来了。

还有时候偶尔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地方，就会像是点到了麻筋一样，整个右手都动弹不得了，要好一会儿才能恢复正常。

“呼呼。”莫雪遥抓起她的右手，朝手腕上吹了口热气，而后用自己的大拇指轻轻按了按。

李婉言的眉头先是紧皱起来，然后又舒展了许多。

按摩的时候，自己总是不敢多用点力气，因为人是怕疼的，这种本能反应很难克制住。

每当此时，莫雪遥就会过来帮忙，稍微用力点地按摩一下，酸胀的手腕很快就会恢复过来了。

不过，如果那天做的事情太多，便是怎么按摩也没太大用处了，非得休息一晚才行了。

当莫雪遥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历谷涛他们都围坐在了诺拉旁边，好像正在拼酒。

诺拉是一个人‘对战’三个人，但却丝毫不惧。

“小遥也一起来啊，我们所有人一起上，肯定能把她喝趴下！”

“别想了……全加起来都喝不过好吧？”

“怎么可能，那也太夸张了吧？”

然而，历谷涛、石海明以及林蕙蕙三人，却先诺拉一步倒下了。

被迫参与其中的莫雪遥，比他们喝得还多一点，但这会儿的神智却还清醒得很，看着已经晕乎乎地在地上‘蠕动’着的三人，忍不住扯着嘴角笑骂了一声：“噗呲，真是白痴……”

……

第十六章 去参加干爹的年会（上）

2001年1月15日，星期一。

夜幕上空飘洒而下的小雨，为这闪烁着霓虹灯的城市披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繁华的城市中心，今天的行人不如往日的多——兴许是下雨的缘故。

车流行进得不快也不慢，一个个路口的信号灯，就像是乐队的指挥棒一般调度有序。

“咔哒。”

黑色桑塔纳轿车的前灯忽然亮了起来，橙黄色的光芒照亮了前车的号牌，依稀能看见那上面沾染着的几许污泥和尘埃。

绿灯又亮了，桑塔纳便‘光咚咚’地震动了起来，很快就又恢复了平稳。

但没开多久，前面的面包车就在一阵颤抖中忽然停了下来，莫雪遥一连听到了好几声‘轰轰轰’的点火声，它才又像个七八十岁的大爷一般再次开动起来。

旁边建造的几幢高楼已经竣工了，那上面零星地亮着灯火，似乎已经有人在里面工作了。

几个灰头土脸的装修工人拎着油漆桶和工具走出大门，站在斑马线前过马路时，还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仿佛在想象着自己正式在里面工作时的模样——不过他们大抵是没有那个机会了，于是就又将希望寄托在了自己的后代身上。

杭州作为浙江的省会，虽比不上隔壁上海那般的繁华，但却也是一座不小的现代都市。

她记得之前新闻上报道过，杭州现在的常住人口有八百四十多万，在电视里看的时候，那只是一串冷冷冰冰的数字而已，但当她坐着车徜徉在这钢筋混凝土的森林里时，却又觉得他们变得鲜活了起来。

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生活，他们都是各自故事中的主角，只是坐在车里，并不能听清他们互相之间的交谈。

有人眉头紧锁，有人神色放松，也有人时喜时忧。

她还看到有人坐在花坛前，看着那来来往往的车辆，碗里的快餐已经冷了，却迟迟没有吃上一口，忽地就吸了口鼻涕，从那张粗糙的脸上落下泪来。

莫雪遥大多数时候都只在自己家和水果店附近的地方活动，即使是这座城市，她也并未好好地探索过，也从没有觉得它竟然是这样的大。

桑塔纳在一幢十几层……或许是有二十几层的大楼前缓缓慢了下来，驶入了那个还崭新的地下停车库里。

“下车了，两位小美女！”干爹笑着熄了火，从车上爬了下来，他那又发胖不少的身躯，对于这小小的轿车而言，已经显得有些拥挤了。

“唔——这就上去了吗？”

“当然，小遥，注意点形象哈。”干爹笑着提醒了一句，惹得莫雪遥翻了个白眼。

这是干爹的年会，本来是和她俩没什么关系的，不过作为科长的他，在参加年会时还可以带上自己的家属或者朋友。

干娘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参加这种充满了年轻女性的聚会，自己和女儿却又没空来，便‘差使’莫雪遥和李婉言前来监督他了。

她耳边仿佛还在回响着开玩笑似的话：“盯好你干爹咯，别让他被那些所谓的交际花给勾走了魂咯。”

然而那些大抵都是干爹的同事，平时虽然可能因为不是一个部门而不常见，但终究还是会碰面的。

若是这种‘聚会’都要盯紧了他，那岂不是平时都没法安心让他去上班了吗？

近来‘情商’似乎也有所增长的莫雪遥，好像明白了干娘的意思，或许就是借着这个玩笑似的由头让她俩见见市面罢！

“呼，外面还是有点冷的啊……”莫雪遥穿着的是上次干爹为她买的汉服，一下来后，便哆嗦着抖了抖身子，只觉得像是走进了冰箱。

车内还在逸散着空调的热气，李婉言似乎也有些不舍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没事儿，里面有空调的！走着，坐电梯去！”干爹正了正自己的领带，夹起那个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用的黑色公文包，就娴熟地走在了前面。

莫雪遥还是第一次来这么大的地下停车库呢，这里错综复杂得就像是个迷宫，只不过在里面转了两圈，她就已经找不到下来时的入口了——真难为干爹还能那么准确地找到电梯呢。

电梯里装着镜子，倒映着莫雪遥的身影，她忍不住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而一旁的李婉言则轻轻地帮她梳了梳头发，又摆弄了一下她的衣服，虽然她没感觉有什么区别，但心理上似乎觉得这样显得更‘端庄’一点了。

电梯门一打开，就是一条长长的红地毯，不远的入口处，接待的女侍者站在门口，微笑着请他们出示入场的证明。

莫雪遥在她的这微笑中，却分明看到了几分疲惫和忧郁——这也让她的笑显得有些空洞。

“好的，欢迎三位，请进。”她侧开身子让三人进去——实际上是否侧开都能进入，只不过这样显得更有礼仪素养而已。

当看向莫雪遥和李婉言的时候，她空洞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切的羡慕来。

但很快就又收敛了，重新变回了一具迎宾用的‘人偶’。

这里面十分宽敞，像是婚礼似的摆了许多张桌子，一眼望去，竟然数不清有多少张。

有熟人朝干爹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那边去。

“余科长来啦？这两位是？啧啧，你这样是犯法的懂不？”有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挤兑道。

“哈哈哈，张科长啊，你这思想不对劲啊，这可是我的……干女儿。”

“两个都是？”

“还有个是侄女。”余良指了指李婉言。

“叔叔好。”李婉言弯腰鞠了个躬，显得很有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