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乱世银娘
时间就这样从指间流过。
……
第一五九章 听一些长辈们的往事
夜色低沉。
树梢微垂。
星光披落。
面馆中,几盏白炽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风吹过,光便随着灯泡晃动起来。
就像是旧社会时明灭不定的烛火。
莫雪遥面前摆着一个剩下点面汤的空碗,她两只手抓着板凳的边缘,轻轻晃动着身子。
板凳也跟着她一前一后地晃动。
“咔哒、咔哒。”像是在敲打着某种节奏。
李婉言坐在她身旁,身前的碗就像是没装过面一样干净。
时候已经不早了。
挂在墙壁上的闹钟正指在十点的位置。
莫雪遥打了个哈欠,却没有回去睡觉的意思。
父亲和老陈还有乌龟以及陈程,正在一张桌前打着斗地主。
他们拿着平时喝酒剩下来的瓶盖作为赌资,如果瓶盖全部输光了,那么这场用于饭后消遣的牌局就结束了。
只不过或许是牌技好的人有意想多玩一会儿,又或者是大家的水平都相似,所以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把瓶盖输光的人出现。
“遥遥。”李婉言轻轻戳了戳她的手臂,“不去睡觉吗。”
“再听会儿。”莫雪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泪都从眼眶里流了出来,但还是要强撑着。
“唉——怜怜,帮我们把其他地方的灯都关了吧,就开我们这块地方的灯就行,省点电。”老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牌,然后扭头对坐在莫雪遥她们这边的庄莲怜说道。
“嗯。”庄莲怜像个正常人一样的起身,关掉了大部分的电灯,只留下了一盏。
这唯一的一盏白炽灯,在微风中摇晃着,显得更加孤独。
莫雪遥这边已经暗了下来,她无意识地打了个哈欠,靠在了李婉言的怀里。
今天大人们都在,两个男人的老婆都陪着他们聊天——当然表面上是这么说的,实际上就是担心他俩赌钱而已。
“哎呀,想想以前那个时候,真是这么说来着……峥嵘岁月?是吧?”
“哟呵,老陈你还装起文化人来了?”
“哈哈——没有没有。”老陈大笑了两声,“唉,那时候有钱啊,大手大脚,每天都是大鱼大肉……”
“怀念那段享受的日子了?”
“那倒没有,其实对我来说,反而是现在的生活更加美好。”老陈深吸了一口手上的大前门香烟,“只不过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有趣的事儿比较多。”
“哈,是啊,年纪越大,要忙的事情越多,但值得回忆的事情却反而越来越少了。”父亲喝了口啤酒,“一对七!”
“怎么,你们俩年轻的时候还有啥光辉事迹啊?说来听听呗。”乌龟颇感好奇地问道。
“啧,能有啥,都是些糗事而已,哈哈……对了,阿利,你记得不,那个时候我们在古荡开早餐店,有一个学徒,大概才十四五岁吧。”
“嗯,怎么了?”
“那天让他骑三轮车进货,结果连人带车骑到水里去了,还好人救上来咯!”
“那三轮车后面根本没捞上来吧?”
“是啊。”
“哎哟,哈哈,那时候三轮车可贵了,而且还得上牌,名额还是有限的,那辆还是前任店主转让给我们的嘞!”
“对啊,说到那小子,也是真的有趣,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老陈一副缅怀过去的样子,“唉,你还记得不,那天他喝醉了酒,大喊着要和狗结婚呢!”
“哈哈哈哈哈——”莫文利笑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是啊,那小子是真的有意思。”
“年轻啊,一去不回了,那个时候我们去赌场赌博,输了个底朝天,手都差点被人剁了,唉。”老陈叹了口气,“赌,真不是个好东西啊!”
开麻将馆的乌龟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那还是得量力而行,反正我那麻将馆是不借钱的,你没钱就自己走,或者找别人借,出了事儿别摊我头上来就行。”
“哈哈,你那好!”老陈恭维道,然而实际上,开麻将馆这种擦边球‘赌场’的人,又怎么可能不放高利贷呢?
只是可能由其他合作的人来放,他表面上撇得一干二净,背地里却还是能收到点利息的。
不过是因为现在大家都是朋友,所以就不好把这些事深入了说而已。
酒肉朋友也是要的嘛,在这道上走,无论是所谓的黑道还是白道,都得有点关系才好办事儿。
“这事你怎么都没和我说过?”杨晓玉皱起了眉头,狠狠地剐了莫文利一眼。
“咳,这事儿有啥好说的……”
“你也知道丢脸啊?当初怎么没把你手剁了呢?”或许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杨晓玉没好气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掌,“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你后来怎么还去赌?”
“咳,那时候不一样嘛……这不,后来金盆洗手了哈。”
“那次是真的惊险……我们逃出来了都不敢回家。”老陈叹气道,“就怕他们追到家里来讨债,不敢让他们知道我们家人的电话和住址,唉……”
“还有脸说。”陈程的母亲也有些愠怒,“你难道觉得你这样做就很好了?当初就不该赌啊!”
“咳,这最起码,我们还是有底线的不是?”
“嗯,好歹还有点做人的良心。”杨晓玉故意阴阳怪气地说道。
父辈们又聊起了当初逃出生天的惊险。
说是有一大帮人追着,好几夜都不安心。
好在后来警察上了门,把整个窝点都给捣毁了,而警察上门的原因并非是很多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赌博,而是……贩售毒品。
这种就触及到国家底线了,那帮人直接被一窝端也算是活该。
而且主要贩毒成员全部都枪毙了,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莫雪遥没想到自己的父辈们年轻时还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相比起来,现在的生活真是和平了太多,虽然乱象依旧有,但却是实实在在地变好着。
“治安其实也是越来越好了,嘿,以前还有流氓罪呢!”莫文利甩了一张牌在桌上,“哈哈,王炸!我出完了!”
“拿去。”老陈丢了一枚瓶盖过去,“我记得是九七年才刚取消吧?”
“是啊,以前流氓罪够狠的,而且很多罪都能定性为流氓罪,很多人就因为一点屁事被抓进去,被枪毙的都多得是。”
“好了,都快十一点了,明天还进不进货了?”杨晓玉在一旁提醒道,“该回家了。”
“这么快?我还以为才九点多呢。”莫文利看起来依旧精神,“唉算了算了,回家!”
莫雪遥也挠着头站了起来,像是小猫一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呼,我们也该睡了……”
“男人啊,就是没有自制力,还是得我们女人管着才行。”杨晓玉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
“那是,男人永远长不大的嘛!”莫文利还一脸得意。
“至死都是少年!是吧?哈哈哈——”乌龟也大笑了起来。
大家收拾好桌椅,各自散去了。
莫雪遥和李婉言也回到了水果店的小房间里,卷闸门已被关上,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带着几分催人入眠的意味了。
“唔!”
“诶?怎么了。”
“遥遥坐到我的手了。”
“啊——”莫雪遥慌忙站了起来,就看到李婉言把自己的右手抬了起来,皱着眉头揉了揉手腕,“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但李婉言那紧皱着的眉头,看起来又怎么像是没事的样子?
已经愈合的伤疤似乎有些发红,她伸手将头上的发箍摘下来,右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真的没事吧?”
“嗯。”李婉言勉强露出一丝苦笑,“我习惯了。”
“诶?我没有总是碰到你那里吧?”
“不是说遥遥。”
“唔?”
“先上床吧。”李婉言说着,摘下了发绳,让头发自然的披散而下。
莫雪遥照例睡在里头,而李婉言则睡在外面。
她尽量往里面靠了靠,毕竟这床很小,俩人得紧贴在一起,睡在外面的人才不会掉下去。
“以前的时候,我爸经常会打我出气。”
“嗯……”
“而且,他会故意反复地打我的伤口。”
“诶?”莫雪遥听得都生气了,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多少次说这句话了,“真不是个男人啊!”
“有一次,他在我背上的伤口抹辣椒油。”
“嘶——”光是想想,莫雪遥就觉得疼了。
“我疼了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李婉言歪着头看向莫雪遥,几缕发丝从她的脸颊上滑落,“所以,刚才那点不算什么。”
“放心吧婉言,以后不可能再有人敢这么打你了。”
“嗯。”
“这样的人还不如死了算了!”莫雪遥气愤地说道,“要是他再回来找你,你不要怕,我让我爸直接揍他!”
“嗯。”这次,李婉言的双眸中,带着十分真切的笑意。
“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直接把我爸当成你爸……我爸还是挺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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