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乱世银娘
她将自己陷入花银银胸口的手抽了回来,滚到了一旁:“好了好了,别闹了啊……今天不还得早点睡吗?”
“时间还早嘛。”
“已经七点多了……”
“要不看电视吧!”
“随你……”
电视机应该是近几年买的,是一台彩电,而且尺寸还挺大,最起码比莫雪遥家里那个小电视机要大得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板在电视机里装了什么东西,这里竟然还能搜到朝鲜和韩国的电视台,只不过没有字幕,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而已。
莫雪遥甚至翻到了俄罗斯的电视台,里面的人神神叨叨的,如同在做法似的,背景音乐也很诡异,像是一档灵异节目。
花银银虽然听不懂,但却也看得津津有味。
俩人的床已经拼在了一块儿,莫雪遥靠在那叠得高高的枕头上,困意渐渐涌了上来。
她微微扭过头看了一眼花银银,却发现她竟然比自己还要早的睡着了。
两个女孩子就这样四仰八叉地躺在大床上,房间内温暖到连被子都被二人踢到了一旁,电视机的荧屏变换着光芒,和窗外街道上偶尔亮起的汽车灯光相映成趣。
……
夜色来得很早,但殡仪馆这边的夜晚却依旧是一片热闹。
很多人都会选择为自己的亲人守灵,大家靠聊天或者打牌来消磨时间。
屋内的声响如果闭着眼睛听的话,可能还会以为是走到了人满为患的棋牌室中。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和那些吵闹的声音一起,驱散了殡仪馆原本该有的阴冷和恐惧,让人感觉到这里是阳间而不是阴间。
逝者的尸体就躺在隔壁房间的棺材里,享受着最后几分人间烟火的气息。
“啪!”莫文利用力将手中的牌甩在桌上,“小二包!(四个二)”
“你大你大。”围坐在同一张桌上的人纷纷表示不要。
“单走一个六,要不要?”
“小二!”
“四个三,没有人要是吧?嘿,三带一,我出完了!”
“阿利打牌还是厉害的哦。”
“那当然,虽然我也好久没打牌了,但技术还是在的哈。”莫文利得意地一笑,岔开了话题,“二哥,你儿子现在怎么样了?”
“他?他大学没考上,自己读了个成人大学,去年刚毕业,这会儿还不知道能找到啥工作呢!”莫文利二哥说道自己儿子时,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们家儿……是女儿来着吧?”
“女儿,嗯。”
“女儿怎么样了?”
“她成绩挺好的,现在还参加了学校乐队,根本不用我担心。”先出完牌的莫文利悠闲地喝了口浓茶。
“唉,还是你家教得好。”
“还好、还好。”父亲谦虚地笑道,“我也不怎么会教孩子,基本大家都是以朋友的方式相处的,我和我女儿啊,经常称兄道弟的。”
其他人附和着笑了起来,又把话题岔到其他地方去了。
守夜的时候,大家反而看不出太多的伤心,好像就只是一次难得的亲戚聚会,然后大家一块儿通宵聊天而已。
就连莫雪遥的爷爷这一辈人,也在旁边的桌子前搓着麻将,悲伤被暂时的掩盖,让大家能够忘记明天的事情。
女人们则大多坐在其他空着的位置上叠些金元宝什么的,虽说太爷爷遗嘱里写了,自己下葬时不用那么麻烦,但大家还是遵守了一部分中国的习俗。
殡仪馆屋子里的暖气不是那么的足,不过那么多人聚在一块儿,光是那点‘人气’就足够暖和了,只是待久了会感觉有点闷而已。
一直打到一点钟,莫文利终于有些累了,站起身来向其他人问道:“有人来打吗?换人换人,我休息会儿。”
“我来我来!”有人接替了他的位置,而他则一只手摸出上衣里的中华,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门口。
屋外冰凉的雪花和风儿带来的冷意,让他清醒了不少,有一种回到了现实的感觉。
“阿利,你也出来抽烟了啊。”
“是啊。”莫文利扭过头,看到花银银的父亲花见开走了过来,他将一支中华递了过去,后者却摆了摆手。
“最近戒烟呢。”
“戒啥,这烟哪能戒得掉啊?而且没烟的话,你恐怕坚持不到天亮咯,老要犯困的——哈——”他说着,打了个很长的哈欠,抹去了从眼角流出来的泪水。
“抽烟对身体不好。”
“得咯,我爷爷不是抽了一辈子的烟么,还不照样活到一百岁才寿终正寝的?”
“哈哈,不是这样说的嘛……”
“来来来,抽!”
“……行吧。”花见开不知是没挡住香烟的诱惑,还是对莫文利的好意盛情难却,终究是接了过来,熟练地点上,叼在了嘴里,“呼……舒服了。”
“咱俩要不去旁边看看还有没有店开着的,点些夜宵来吃吧,有点饿了。”
“也行,到酒店那边看看吧,我来的时候看到过一些烧烤店,这会儿应该也有还在营业的。”
“走走走。”莫文利豪爽地揽住了对方的肩膀,俩个中年男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走出了殡仪馆。
刚出去的这段路没什么灯,两旁的常青树黑压压的,像是要倒下来一般。
“老弟,你会叉麻将(方言)不?”莫文利吸了口烟,任由那烟雾笼罩住自己粗糙的脸庞。
“搓麻将?会是会,不过我技术很烂。”
“哈哈,没事,又不赌钱。”
“做生意应酬的时候,偶尔也得陪着别人赌点啥,所以大部分都会,但就是技术不怎么样。”
“那不是正好,不用想着怎么才能输得逼真一点了。”
“嘿,哈哈!”花见开咧开嘴大笑了两声,“唉,说来,已经确定了吗?火化。”
“对,我爷爷自己遗嘱里写的,要求火化了,不用搞什么封建迷信。”
“嗯,这也挺好。”花见开抖了抖烟灰,“反正装棺材里埋地下了,想看也不可能把他老人家挖出来嘛。”
“那是盗墓贼干的事儿吧?哈……”莫文利将那已经抽干净了的烟头丢到了一旁的雪地里,“公墓已经预订了,就是不知道到底有多大。”
“反正肯定装不下整个棺材,还是得收起来,装到专门的小骨灰盒里。”
“差不多。”莫文利忽然眼睛一亮,松开了揽着花见开的手,“哟,大半夜的还有摆摊的呢,走,过去看看,买点夜宵吃,要是有烤冷面啥的就好了。”
“好像还真是烤冷面。”
“那不是挺好。”
两个大男人就打包了二十几份烤冷面,四只手都快拿不下了。
莫文利本来还想买点啤酒,但一想今天是守灵的,喝啤酒终归不太好,所以最后还是没买,就只是买了几罐热牛奶回去喝。
回到殡仪馆的时候,其他逝者的家属也买来了夜宵,一时间,这里各种食物的香味混杂在一起,更是勾起了人们的馋虫。
殡仪馆的夜晚,并不像许多人想象中的那样阴森恐怖,相反,这里人满为患,灯火通明,甚至还有人在门口煮火锅的。
大家都用各自的方式驱散着悲伤,也算是生者的乐观吧——毕竟日子还是得继续过,也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去之中。
死了就是死了,没有人还能够复活过来。
“来来来,给大家带了宵夜,烤冷面,一人一份!不知道够不够哈!”莫文利大声说着,走进了房间里,花见开跟在他身后,也帮着分起了食物来。
“唉,他那天打电话过来和我说,也是想吃烤冷面的……”莫文利的父亲叹了口气,悲伤的气氛似乎又要开始弥漫。
花见开赶忙说道:“没事没事,明天咱们多买点,烧给他吃!”
“这玩意儿放火里能烧着吗?”
“用纸呗。”
“这倒也行……来,我们大家吃完烤冷面,然后给老爷子做点烤冷面,让他路上吃!”
“老爷子可不迷信。”有人笑着调侃道。
“那就在——去往恩格斯家的路上吃吧!”
大家都笑了,也有人笑着笑着,就流出了泪来。
……
第一四七章 为太爷爷送行(上)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逐渐变强的闹钟声响了起来,莫雪遥下意识地伸出手拍了一下床头柜,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而发出闹钟声的,实际上是花银银的手机。
“唔姆唔姆……”她摸索着抓住了自己那台如同板砖一般的诺基亚手机,微眯的眼睛被手机的强光刺激得流出些许泪水来。
“起床了?”莫雪遥翻了个身,差点和花银银的小脸贴在一起,房间里的暖气仍旧开得很足,俩人的衣衫都有些不整,睡相最差的花银银甚至把衣服都掀了起来,露出了自己那圆圆小小的肚脐来。
“嗯……该出发了……”花银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挠了挠屁股,又挠了挠脸颊,然后还想把手放在莫雪遥的嘴唇上。
“那就起吧……”莫雪遥振作了一下精神,一咕噜地坐了起来。
毕竟她上学的时候每天都早起,五点起来虽然比平时早些,但也不会感觉太不适应。
而花银银就不一样了,她平时最早起床都得六点的样子,这会儿就像是搁浅了的海豚一样在床上努力挣扎着。
莫雪遥先去盥洗室洗漱了一下,等出来的时候,发现她又睡着了。
“银银——!”
“啊诶?”花银银猛然惊醒过来,“我梦见我已经在洗脸刷牙了……”
“快点起床吧,我们得出发了。”
“好……”她摇摇晃晃地从床上爬了下去,由于有暖气,所以起床本身倒是不困难。
不像在南方的时候,哪怕是十几度,也会觉得屋子里很冷,然后将自己裹在被窝里根本不想起来。
暖气虽好,不过在这么暖和的屋子里,穿上厚实的衣物,却反倒有些困难了,因为套上去就开始冒汗,让人想要将它们给脱下来……
当然,这个问题在南方也会有,只不过那时候就是衣服都冻得冷冰冰的,根本没法往身上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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