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乱世银娘
天空中的星辉就像是要倾倒下来了一般，路旁的松树直刺向天空，发白的尖顶带着几分肃杀的苍凉。
今天水果店附近的一整片区域，除了医院是额外供电的之外，其他无论是商铺还是居民房，又或者是路灯，全都停了电，这倒不是突然发生的事情，而是之前早已有的通知。
说是要更换电路，来年的夏日时就不会那么容易停电了。
莫雪遥听父亲和那些大人们说，以后矗在这路旁的电线杆都要拆了，电线要被埋到地下去，这样既安全又稳定，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实现这样庞大的工程了。
她寻思着，若是真要这般去做，岂是整座城都得从头到尾翻修一遍？
水果店还开着门，不过想来是没什么宾客的，金奶奶倒是洒脱，用过晚餐后就关了店门，也不管这是否有生意，反正回家睡觉去了。
这会儿莫雪遥坐在旁边的那家面馆里，李婉言正在一盏可当台灯用的手电筒前给庄莲怜上课，专门解答她平时自己想不明白的问题。
就连她也忍不住带着几分调侃地说道：“该去上学的人应该是你，而不是陈程。”
“他会好好学的，是吧？”庄莲怜就窃笑着撞了撞身旁的陈程，后者正给她充当着靠枕，也不答话，只是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
他就这德行，莫雪遥也早已习惯。
或许是独行惯了，总是带着几分高傲的模样，其实本身是个还不错的人，否则也不会一直待庄莲怜这么好了。
虽说有爱情的成分在内——但这种纨绔子弟似的家伙，不应当处处留情却又绝情的吗？
“呼——”老陈躲在黑暗的角落里，深吸了一口烟，那边没点蜡烛，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那一颗燃烧着的烟头，像是悬浮着的红色鬼火。
众人在这里倒也不是无事，而是在等人。
因为听说老陈的妻子——也就是陈程的母亲，要回来了。
本来只是从隔壁上海回来，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但中间却有一些变故——是有丧心病狂的家伙在半夜的城市大马路上将她拽上了摩托车，然后逮到玉米田里要行禽兽之事，后来被一个好心人救了，才幸免于难。
老陈知道后，就让自己的妻子赶紧回来，恰好救了她的好心人也要返回杭州，便顺道带着她回来了。
因为是个大老板，要谈些事务，所以出发时已经迟了——其实就是谈过生意的晚餐之后，再加上有些路途，于是这会儿还没到。
老陈就在这儿等着，倘若有人上门还要吃面，他就借着手电筒的灯光烧上一碗。
“哗啦——”远处传来和其他小轿车不大一样的声音，而后就见到一辆宽敞的奔驰轿车停在了店门口，车窗移下来了一些，有说话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是这儿吧？肿瘤医院下面，老莫面馆？”
“老板，前面还有一家老莫水果店，应该就是这里了。”
“好了，到了。”
声音响了起来，原来是驾驶座的车门被推开了。
老陈赶忙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正要和那西装革履的男人握手，却见他走到了后座处，将车门拉开，让一个穿着更加气派的男人走了出来，这才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让一个脸上皱纹有些多，但面相却不算那么老的女人走到了车外。
“老陈？”熟悉的声音响起，让陈程的精神也为之一振，自从他知道那些事儿之后，也越来越想念自己的母亲了。
“嘿，老婆娘儿回来啦？身体没事儿吧？”
“没事，多亏了这位大老板，你就放心吧。”夜色太昏暗，莫雪遥看不清女人的脸，只是觉得她站在老陈身旁，陈程又迎过去时，这才有了一家人的温馨。
“嘿嘿。”老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下意识地摸出口袋里的香烟，就要递给对方，手刚伸出一半，却是犹豫了。
然而对方却并不介意，只是从他的指间接过烟，从口袋里摸出个看着就名贵的，喷着蓝色火焰的打火机，点着了这便宜的香烟。
“您好您好，谢谢您救了我妻子！”老陈好歹也是阔过的人，一看对方这气派，就估测出了对方的身份，这看起来少说也是个大公司的老总，敬语自然都得用上。
“呵呵！”他笑着驱散了眼前的烟雾，随意地抖了抖烟灰，夜色的笼罩下，没有街灯的路上，只能借着照向别处的车灯中散发出的光芒，看到他脸庞的轮廓——留着精致的胡子，脸庞和五官都显得很有棱角，但粗略一看也不失俊朗，“不用那么客气，举手之劳而已，这些都是应该做的。”
一旁看起来只是司机的，穿着西装的男人赶忙夸赞道：“老板他硬要下去看看情况，我刚跟过去，他就把对方两个人都给制服了。”
“没那么夸张，是你后来帮了忙的。”气派的老板摇了摇头。
“二位都没受伤吧？”老陈努力寻找着自己当阔少爷时那文绉绉的感觉。
“没事儿，你放心。”
“哦，对了，刚才还忘了问了，你叫我老陈就行，敢问您贵姓？”
“免贵姓王。”
“王先生，这次真是多谢您了。”
“都说了不用再提了，呵呵，正好没吃晚饭，不知道你这里还做面不？”
“当然当然，你们不嫌弃就好。”老陈赶紧跑回了厨房里，‘咚咚当当’地忙碌了起来。
“今天停电了，因为要更换新线路。”莫雪遥见着他走近了，便帮着解释道。
“难怪，我说这边怎么一片漆黑的。”他笑着，就这么坐在了莫雪遥后面的桌子上，司机要把大衣递给他，但却被他拒绝了，“不冷，先不穿。”
“好。”
“林杨，坐下吧。”
“好。”那个叫林杨的男人便赶忙乖巧地坐下了，虽然有点不大合适，但莫雪遥总觉得那像是一只被驯服得很好的军犬……
“诶，对了，二位想吃什么面？”
“都有什么？”
“大肠、腰花、榨菜肉丝、猪肚、牛肉……”老陈赶忙介绍了起来。
“你要吃什么？”王老板看向了坐在斜对面的‘军犬’。
莫雪遥在心中咳嗽了两声，告诉自己别那么想，这样不好。
“腰花面吧？”
“怎么？你老婆觉得你腰不好了？” 王老板开着十分平易近人的玩笑，便抬高了点声音，“就要一碗腰花面，一碗牛肉面吧！”
“好嘞，马上就好！”
陈程的母亲有很多话想问，不过客人还未离开，便还得尽一下‘地主之谊’，便是在林杨那边坐了下来，笑着和王老板说起路上的事情。
“等等，你老婆的面你不煮了？”
“当然煮，我知道她喜欢吃番茄鸡蛋面的，哈哈！”老陈大笑道，“王老板，这面条也不知道您吃不吃得惯啊！”
“当然吃得惯，倒不如说那些大鱼大肉才吃不惯了。” 王老板轻笑道，看了半天，找到了放在桌角的烟灰缸，往里面抖了抖烟灰，“你这店，平时生意怎么样？”
“还可以的，赚点钱养活一家人不成问题。”
“那还不错。” 王老板抽了口烟。
“王老板，你家住在杭州哪儿呢？”陈程的母亲笑着问道。
“郊区。”王老板只是淡淡地笑，“我女儿就在市里的高中教书。”
“当老师啊，那也是很好的。”
“还好。”王老板忍不住大笑了一声，“哈，得亏了那个好为人师的女儿，不然我可能还像以前一样。”
“以前不好吗？”
“她说我老板着脸。”
坐在斜对面的林杨忍不住笑了：“大小姐还是很有趣的，从她上高中那时候，就总嫌弃老板那张扑克脸了。”
“她说我摆着个老爷的气派，看着就没劲，不喜欢搭理我，没办法，就这么一个女儿，我当然也只能改改了。”
“那说明您也不是个封建的人。”陈程的母亲奉承道。
“幸亏是受过现代教育的，是吧？” 王老板打趣道。
面条很快就端了上来。
王老板吃得很斯文，而斜对面的林杨则吃得狼吞虎咽，像是故意要做个对比似的。
“如何？”老陈带着几分期待和紧张地问道。
“还不错。”王老板见他好似还不太满意，便笑道，“有小时候的味道。”
“哈哈，过奖了。”老陈顿时笑逐颜开。
几个大人们又聊了开来，从家庭琐事聊到国家大事，又说起了那件事后续的处理，总之没有孩子们插话的份。
待得离开的时候，王老板就摸出自己抽的一根烟，递给了老陈。
烟盒是金黄色的，有点像龙袍，上面写着‘大重九’三个大字，当看到这包烟的时候，老陈也有些感慨。
“抽吗？”王老板问。
“好，谢了。”老陈以前也抽过，只是再抽时，却感觉味道已经不同了。
王老板见他点着了，就自己也叼起一根，并不用打火机，而是招了招手，让老陈把点燃的烟头递过来，和他这根的烟头一碰，这边这根就也点着了。
“哈，我还以为这种借火的方式就我们会用呢！”老陈大笑，这里的‘我们’，当然是说底层的普通人。
“这么点才有人情味。” 王老板笑了笑，“好了，那么，我们也该离开了。”
“慢走，王老板，下次有空再来吃面啊！”
“好的，会来的。”
但就算是孩子们都很清楚，这样的大老板，恐怕是没什么时间再来一趟的。
这对于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一年后甚至都未必记得呢。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婆媳见面
待得客人走后，陈程的母亲又和老陈聊了许多，直到又有了几位客人摸黑上门，他又去忙了，这才让她清闲下来。
莫雪遥借着台灯的光亮，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陈母，她的年龄应该和自己母亲相近，但看起来却要更老些，头上有几根白发挂着，脸上的皱纹比同龄人要多，但看得出皮相是好的，年轻时肯定格外漂亮。
她找了个位置坐下，先是看了看陈程，笑容已经在她的脸上开花了，而后看了看庄莲怜，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陈程，你现在这么高呢？”
“嗯，干嘛？”
“这么多年没见我了，不叫我一声吗？”
“……妈。”陈程无奈地叹了口气，“干嘛？”
“这个就是你爸说的，你……女朋友吧？”她原本大概是想说‘媳妇’的，但想了想，还是换了个词。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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