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心 第643章

当打开灯的时候，庄莲怜低着头，终于用那轻而细的声音说道：“抱歉，那我……那我还是离开吧。”

“……”陈程回过头看她，发现后者用长发掩着脸庞，不让他看清。

“在、在我……惹得你生气之前……我，我还是……先……先走吧……”

陈程板着的脸垮了下来，他用力地挠了挠头发，走到庄莲怜身前，将她脸上的长发拨开，看着她那双已经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

她扁着嘴，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来，但泪水却还是在不断的往下流。

“啪嗒啪嗒……”

这样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啊——”他再一次用力地挠了挠头发，摁住了庄莲怜的肩膀，“我刚才说的只是气话……！”

“……”

“真的，不信吗？真的只是气话，我……没有那个意思，你确实和别人不一样，我深爱着你……”

“可我是残疾人，仔细想想，你怎么可能真的爱我呢。”

“真的，这和残不残疾没有关系！”

“……”

“对……呃……”这三个字对于陈程来说，想要吐出来，似乎十分艰难，“对……对……呃……对不……起。”

庄莲怜仰起小脸，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不知何时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角，就像是一只随时会被主人抛弃的小猫。

这让陈程忍不住将她横抱了起来，然后和她一块儿坐在了沙发上。

“我不该说那么重的话的，只是气话而已，因为……因为你一直想让我和他交谈，所以让我感觉很烦……”

“嗯……”她蜷曲着身子窝在陈程怀里，小声地啜泣着，“那、那、我不、不说了……”

“没事，没事……你随时都可以说，我也不总是对的，或者说，我做过很多错事，你确实应该多和我说说，才能让我避免做更多的错事，其实我也明白，忠言逆耳这个道理……”陈程摸了摸口袋，又看了看庄莲怜。

“抽吧。”她点了点头。

陈程朝她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目光，然后拿出一根利群来叼在嘴上，用打火机点燃后，深吸了一口。

仿佛刚才内心的煎熬和痛苦都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他长出了一口气，瘫软在了沙发上，像是没有骨头的水母。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

庄莲怜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破涕而笑：“有时候，也应该直面那些不想面对的事哦。”

陈程没说话，只是一连抽了好几大口，一支烟很快就只剩下了一个烟头，被他掐灭在了烟灰缸里。

“或许我真的错了很多……”

……

第一百零五章 鱿鱼仔

2000年8月8日，星期二。

杭州又开始了持续不下的四十度高温，街道上经常看不到一个行人，偶尔有汽车也是疾驰着驶过。

在这样的天气里骑电瓶车，那简直就像是热风熏肉。

天上炙热的太阳先不谈，光是那吹来的热风感觉都快把皮肤给烫熟了。

环卫工人都躲在了树下，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这些户外工作者们是最为辛苦的。

而此时的莫雪遥则躲在了图书馆的空调里，里面清凉得仿佛秋天，和外面像是两个世界。

今天二人倒不是来看书的，而是来写作业的。

城市里的温度本就比郊外要高，而坐在那个像是烤炉般的家中，就更是坚持不下去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开着空调的图书馆，暑假作业都不知道该去哪里做了……”莫雪遥用牙齿咬开这个旋得很紧的水笔盖，把里面用完的笔芯拿了出来。

“嗯。”李婉言喝了一口水，做了一道暑假作业本上的数学题，然后又在一旁的草稿本上给自己出了七八道类似的。

这一点莫雪遥就做不到。

让她写题可以，但出题总感觉好像只是在代入公式换个数字计算而已，怎么都觉得是在做无意义的事情。

但李婉言在给自己出题的时候却会举一反三，列举出各种用到这种解题方法的类似题目，有时候甚至还自己给自己玩点文字游戏。

难怪她做题的速度这么快，这都是练出来的啊。

不可否认，世界上确实有很多天赋异禀的家伙，但事实上，只要智商正常，高中及以下的知识其实根本用不到天赋。

需要的只是适合自己的学习方式而已。

今天没带便当来，所以中午的时候得回水果店吃饭。

不知道回去再过来，这个位置还在不在。

图书馆里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有，听起来好像挺安静的，但要是绕一圈的话还是会发现人其实不算少。

“几点了，婉言？”

“十点半。”李婉言从莫雪遥的口袋里摸出了那个小闹钟看了一眼，回答道。

“哦……”

“你自己不可以看吗。”

“懒得拿出来……”莫雪遥把笔杆放在了自己的上嘴唇处，嘟着嘴顶着它，不让它掉下去，“嗯……过一个小时就回水果店吧。”

“好。”

在图书馆里写作业并不会被人歧视，工作人员路过的时候，反而会投去赞许的目光。

如果什么时候好好学习反而被人鄙视，那么要是就是身边的环境出了问题，要么就是那个鄙视别人的人有问题。

暑假作业已经基本做完了，要知道李婉言还是一边做一边给自己出题，写作业的速度都和她差不多。

然而莫雪遥的速度也不算慢了，别人磨磨蹭蹭要花两个月写完的暑假作业，她和李婉言加起来一共用了一个多星期就完成了。

当然也是因为她们写作业的时候足够专注，才让这效率够高。

一个小时转瞬即逝，二人收拾好东西暂时离开了图书馆。

莫雪遥刚把手放在玻璃门前，就已经有了一些预感，当她将门推开的时候，顿时就被那热**退了回来。

“嘶哈——感觉我只要走出去，就会立马变成熏腊肠了！”和这炎热的高温相比，她此时都觉得已经没这么饿了，“出去可是没有空调的啊！”

“嗯，走了。”李婉言淡淡地说着，推开门就走了出去，迎面而来的热浪只是让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好热好热——”莫雪遥就像是被烫到脚了的猫一样连跳了好几下，等李婉言将遮阳伞撑开的时候，就立马躲了下去。

“滋儿哇——滋儿哇——”在这种炎热的日子里，蝉鸣声都变得凄惨了许多，走回去的路上，可以听到它们不断的在耳边回响。

除了知了以外，貌似没有什么动物在如此炎热的日子里还有兴趣发出什么声音来了。

路边的流浪狗躲在了垃圾桶后方的阴影里，勉强遮蔽着阳光，至于垃圾桶周围的恶臭，它们早已习以为常了。

从她们俩的后方骑过一个踏着破自行车的老大爷，他摇摇晃晃地向前骑着，明明前面什么人都没有，却忽然‘啪嗒’一下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

走在后面的莫雪遥就看见他车篮里的鸡蛋滚落了出来，有两个直接碎裂了，蛋黄和蛋清流淌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在这么热的天气，摔倒在地上不及时起来的话，莫雪遥严重怀疑能把皮肤都给烫伤了。

“喂——”莫雪遥刚要冲出去，就被李婉言一把拉住了。

“怎么了啊婉言？”

“你打算怎么做。”

“扶起来啊？”

“不要去扶，如果他爬不起来，就打电话给120。”

“不是吧，这点小事也要120的吗……唔。”

“嗯，万一你扶起他的时候他受伤了，那么你是要赔钱的。”

“诶？不会吧？”莫雪遥虽然是这么说，但还是有些踌躇了，“唔……他看起来好像有点爬不起来？”

“打120吧。”李婉言走向了一旁的公共电话亭。

“大爷，大爷，你没事吧？”莫雪遥却还是忍不住冲了过去，站在他身旁，“要不要紧？要不要把您扶起来？”

“还好……就是年纪大了，有点爬不起来……”

“哦……没有哪里疼吗？”莫雪遥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得到否定的答复后，就从后面抱住大爷的身子，将他给搀扶了起来。

他的膝盖已经摔伤了，好在不算严重，只是渗了点血而已。

“大爷，小心点啊。”莫雪遥帮大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要觉得骑不动了就慢慢推回去吧。”

李婉言见莫雪遥已经行动了起来，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上前来帮忙将散落于地上的东西捡进袋子里，放回了大爷的车篮中。

“谢谢了啊，呵呵，小姑娘长得好看，心地又善良！”大爷乐呵呵地笑道，“吃不吃鱿鱼仔？我刚从超市买的，来来，别客气，拿两个去吧。”

“不用了不用了。”莫雪遥看着两个封装好的鱿鱼仔，连连摆了摆手，“我又不是为了要什么东西才帮你的，而且只是小事而已。”

“哎呀，别客气，喔——！你是那条……那条……”大爷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憋了半天才接着说道，“肿瘤医院下面那家水果店老板的女儿吧？”

“咦？你怎么知道。”

“哈哈，蓝眼睛的混血儿，在这一带可是很有名的啊！”

“是吗？”莫雪遥讪讪地挠了挠脸颊，意外发现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成了名人。

不过也确实，不仅是因为蓝色的眼睛，更是因为她有着白人女性的特征。

她应该庆幸的是，自己遗传到的是两个人种各自的优点，而非两个人种的缺点……

“谢谢你了啊，小姑娘，收着吧。”

“啊，好，谢谢……”

大爷重新跨上自行车，颤颤巍巍地骑走了。

“看，不是很简单的事儿嘛，非得打什么120干嘛啊？”莫雪遥斜睨着李婉言，“婉言做事太小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