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心 第49章

“好啊。”莫雪遥舔了舔嘴唇，嘴里仿佛已经开始弥漫起了炒面的香味。

凌晨四点半都不到的街道上，空荡荡的，没有什么行人。

偶尔有几个路人，也是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晃悠悠地骑车而过。

环卫工人已经到了岗位上，不过时间还早，所以他们看起来并不着急，慢吞吞地在路边套上环卫工人的衣服，然后坐下吃起了早餐。

一位赤着精瘦的上身，虽然头发发白，但看起来却仍然很有力气的老人蹬着一辆载满了货物的三轮车骑过了莫雪遥的身旁。

“哟——！”父亲好像认识他，高声地打着招呼，“怎么今天这么早？”

“多给五块！”老人高声回答道，任由汗水不断的从自己的身上流出，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好像是个摆设，因为他根本没时间去用它。

“辛苦啊。”父亲叹了口气，看着老人骑着三轮车加速远去，在路边的一家小吃店前停了下来。

这么早就开始营业了的小吃店并不算很多，而这就是其中一家。

凌晨四点半左右，店门口已经零零散散地坐了几个人，正在大口吃着早餐。

有的身上衣服脏兮兮的，全是油漆和泥沙，貌似是去工地干活的工人。

而有的穿得西装革履，好像十分体面的样子，但过于油腻的头发和脸上那没有时间好好修剪的胡茬却将他出卖了。

各色各样的人都有，但无一例外，都算是社会中比较底层的工作者们。

都做着重复而又辛苦的工作。

“老板——”父亲拉起了三轮车的手刹，从车上跳了下来，刚喊了两个字，就听到了老板的回答。

“一块五的炒粉是吧？”

“不是不是。”父亲摇了摇头，“今天来份炒面，嗯……一块钱的就行了。”

“够吃吗？”

“哈哈，够了，给我女儿吃。”

“哦呵，今天还带了女儿来了啊？”老板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莫雪遥，“长得还挺俊俏。”

“是吧，哈哈。”父亲很高兴地笑着，又冲莫雪遥喊道，“小遥，要加点什么料？自己过来看！”

“加料？”莫雪遥第一次知道炒面还可以加料的。

她一直都以为炒面就是这样固定的材料，只是可以选择分量的多少而已。

在1999年，一份一块钱的炒面量已经不少了，对于食量不大的人来说，已然足够。

其实闻到这炒面的香味，她觉得自己是能吃下一块五的量的。

但又担心待会儿吃到后面浪费了，所以便没说。

早餐的炒面不是现炒的，而是已经炒好了的。

老板的面前放着三个大平底锅，分别放着炒面、炒粉和炒饭。

在炒好了之后，这大量的炒面、炒粉和炒饭就会一直在上面用小火翻炒，如果已经卖出了很多，老板就又会往里面添些食材进去继续翻炒。

一般胃口，就吃一块钱的份，胃口好的就吃一块五到两块的，如果是上小学的孩子，那么大部分只要五毛就够了。

平日里很难得才会出来吃早餐的莫雪遥，这才注意到了放在平底锅旁边的七八个小碟子。

里面放着的貌似就可以加进去的料。

有里脊肉、火腿肠、腌制的香肠、肉松、土豆丝……

莫雪遥感觉口腔里有大量的口水在分泌了。

这里的每一样加料她都想加一些试试。

但那肯定会让价格变得比一块钱昂贵很多。

最后她只是将口水吞了下去，然后轻声说道：“那就……里脊肉和……火腿肠吧。”

“好嘞。”老板应着，分出了一块钱分量的炒面，然后将其他的炒面拨到一旁，空出半个平底锅来，将本来就是熟的里脊肉放进去油煎一下加热，然后把火腿肠用和土铲差不多的小铲子切成一片一片的，混进炒面当中。

几下翻炒之后，就完成了。

然后老板娴熟地将属于莫雪遥的这份炒面倒入了泡沫盒里，再用塑料袋一装，将袋口一扎，就算完成了。

“多少？”父亲问道。

“加了里脊肉和火腿肠，一共两块钱。”

“给。”父亲将两枚圆圆的硬币放在了一旁的小桌子上，然后帮莫雪遥接过了装着炒面的袋子，思索了一下，又对老板说道，“老板，再给我个塑料袋。”

“行。”

父亲用另一个塑料袋将炒面装了起来之后，就一点油也没有了，然后他拉开了莫雪遥书包的拉链，将炒面放了进去。

“这样到学校应该也不会冷。”

“嗯！”莫雪遥用力点了点头，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学校里享用自己的美餐了。

“等下买杯豆腐脑吧？”

“好啊。”

“前头那家专卖豆腐脑的，那里的豆腐脑好喝。”

“好！”莫雪遥的小脸上，满满地洋溢着幸福。

其实对于她来说，幸福真的很简单呢。

半路上，父亲也在一家摆在路边的小吃摊上买了个糯米团子。

他什么都没要，只是让老板多放了点糖。

这让莫雪遥的心中微微的一颤。

似乎有所触动。

“小遥，你要咸豆腐脑还是甜豆腐脑？”

“当然是咸的。”莫雪遥停下车，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咸豆腐脑和甜豆腐脑的价格相同。

都是五角。

但是咸豆腐脑里有加小半根油条和一些榨菜、葱花，从经济的角度上来说，绝对是完胜只加了白糖的甜豆腐脑的。

“好，老板——”于是父亲大喊道，“来两杯咸豆腐脑，分开装！别忘了给吸管！”

“知道了！”

老板应着，用做了多年豆腐脑的娴熟手法，迅速地装好了两杯咸豆腐脑，递给了父亲。

父亲的一块钱也应声弹落入一旁的钱箱里。

说是钱箱，其实就是个铁的饼干盒，顺手就拿来装钱了而已。

“老爸，现在几点了？”

“四点四十分。”父亲看了一眼手机，回答道。

“哦哦……还很早呢。”

“是啊，不过太阳快要正式升起来了。”父亲眯着眼睛回答道，“行了，前面的路口我就得从另一边走了，你一个人这么早，骑车要小心。”

“放心吧。”莫雪遥挥手和父亲道别，突然犹豫了一下，然后很不好意思地开口道，“……你也要，小心啊。”

“哈哈，放心吧！”这是和莫雪遥一样的回答。

其实作为孩子的莫雪遥，真的很少去关心自己的父母。

并非真的不关心，只是觉得说出那样的话来会显得矫情。

但此时真的说出来了之后，却觉得原来不是那么难嘛。

和父亲互相关照的感觉很不错，就像是两个好哥们在临别前互相拍拍对方的肩膀，道一声保重一样。

——明明只是个早晨的分别，莫雪遥的心里却都已经开始上演一出‘一别就要多年’的大戏了。

莫雪遥看着父亲一边骑着三轮车，一边吃着早餐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要将他的背影就这样永远地烙刻在自己的心田。

他的背影并不是那么的高大，但却很稳重，很厚实，就像一块为她挡住了风雨的巨石……

一时间，莫雪遥的视线莫名有些模糊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晃了晃脑袋回过神来。

骑着车开始朝雨空高中而去。

凌晨的街道，和白天时的明明都是同一条，但却感觉好像有很大的不同似的。

骑着车的莫雪遥，有着和平时不一样的感受。

好像比平日里都要格外的放松和悠闲。

有些黑暗的城市，也好像笼罩着一层未被揭开的神秘面纱。

一粒微光出现在了远处，随后，更多的光芒从地平线处照射进来。

莫雪遥就看到这光芒缓缓地升高，接着洒向整片大地。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骑到雨空高中的门口了。

学校的保安或许是去买早餐了，又或许是在保安亭后面的小屋子里睡着了，并没有坐在保安亭里。

莫雪遥试着推了推小门，发现推不开，好像被锁上了。

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只是上了插销，并没有上锁。

她凭借着自己的手臂比较纤细的优势，将手伸进了小铁门的缝隙中，然后用手一勾，就将小铁门打开了。

她推着车走进去，又重新关上小门，心情再一次飞扬了起来。

不过，当她停好车之后，却又想到了另一个严肃的问题。

那就是……

时间这么早，谁会来为她开门？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但最多也就是五点半吧，而且更大的可能是只有五点十几分而已。

李婉言不可能那么早就来开门的。

这也意味着，她必须得在门口等最起码一个小时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