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乱世银娘
床上躺着一个满脸皱纹的女人，见到有人进来了，她连忙想坐起来，但双腿却根本没法动弹一下，只能用双手撑着，勉强靠着墙壁。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莫雪遥连忙摆了摆手，“你好我们是张雨萌的同学……”
“这是我妈……”张雨萌小声地说道，“她平时在工厂上班，最近发烧很严重，我就留在家里照顾她……”
“原来是这样……你爸呢？”
“他也在厂里上班，待会儿会带饭回来。”
“哦哦。”
莫雪遥稍稍松了口气，虽说家庭情况不太好，但看起来还是完整的一个家呢。
“你们……咳咳，好……”张雨萌的母亲刚开口想说点什么，就用力咳嗽了起来，旁边的张雨萌赶紧把水递过去，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好半天，她才缓过气来，“不好意思啊，我的腿不好，动不了，下不了床……”
“没事没事，您躺着就好。”莫雪遥连忙说道，“我们只是来看看，没什么大事。”
“咔哒……”正说着，外面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房门被打开了，一个穿着旧风衣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明显的一愣，显然，家里从来没有过那么多的客人。
他单手提着装饭盒的塑料袋，神色紧张而又不安：“你们是……”
“爸，这些是我的同学。”
“哦哦，你们好。”这位沧桑的男人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
而此时，他才完全转到众人身前来。
大家也才看清，原来他少了一条胳膊。
但大家都闭着嘴没有做声，仿佛一切如常。
“星期一应该能回去上学吧？”李婉言问了一句，但尴尬依旧弥漫在空气里。
“能的……”
“好的，那这些东西放在这里，我们走了。”
“这些是……？”男人局促地问道，“来还带礼物，多不好意思……”
“没事的，这，这些是阿雯让我们送过来的。”叶半夏飞快地说道，“雨萌，你们就收下吧，然后，然后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啦……”
那个男人看了一眼转身要走的莫雪遥她们，赶忙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肩膀，让她过去：“你朋友来玩，你就出去陪她们聊聊天，散散步吧……”
“我……好吧。”
……
（二）
每个国家都有像贫民窟一样的地方。
这里就相当于是贫民窟了。
虽说看起来还算安全，但在街边也依旧能看到不少飘着红丝带的洗头房。
里面的女人小的看起来才十五六岁，大的看起来有三十多岁了，不说每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但起码穿的都很清凉，看起来是尽可能把自己身体的诱惑力展现在路人面前。
偶尔会有穿得还算整齐的男人走进去，选中其中一个女人，就上了楼。
“我爸妈原本不是残疾人的，只是在一次工作……上的意外，变成这样了。”
“啊，那还好。”莫雪遥的意思，这种不是先天性的残疾，起码不会遗传给张雨萌。
“嗯……谢谢你们特地过来一趟，不过这里确实没什么可以逛的地方……”张雨萌看起来有些不安和局促。
“不用自卑啊。”莫雪遥一边走，一边将双手背在身后，“大家都是同学，不会因为这种事而看不起你的。”
“对的呀，不过就是没想到你家竟然这么困难，不仅是经济上的……”叶半夏点了点头，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微笑。
“话说，这里这么混乱，你平时上下学没问题吗？”
“还好……这里有几条流浪狗都认识我，天晚了的时候会在旁边护送……”
“那倒是还好，但还是很危险啊。”
“没办法……我们只能住在这里，其他地方的房租太贵了……”张雨萌咬住了嘴唇，“我不打算考大学了，等高中毕业我就去打工。”
“啊，可是你父母都努力供你上高中了，不考大学是不是太浪费了？”
“但是家里的情况实在太差了……”
“但也不能放弃啊，好歹都到这一步了。”
“我……到时候再说吧。”张雨萌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莫雪遥歪头看着旁边那些做特殊生意的洗头房：“这里会不会有人拐走良家妇女卖……那什么啊？”
“这个倒是不会，去的都是自愿的。”
“诶？”
“为了钱。”
“那雨萌你可千万别去啊，去了就是无底深渊了。”
“我不会去的。”张雨萌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有些敷衍，扭头往旁边的洗头房里多看了几眼，“这里的，听说不是很赚钱，有些地方的，一个月能赚两三万……”
“那也不要被诱惑啊！”
“我知道……”张雨萌苦笑了一下，“我，我也不好看，卖不出那么高的价格。”
“有这种想法就不行。”李婉言很严肃，“人生会走上正轨的，再坚持坚持。”
“就是啊，实在不行，要不商量一下，让你们一家去笑笑她们那儿住？”
“那、那不好，我爸妈会影响她们的……”
莫雪遥挠了挠头，也觉得自己这个提议稍微有些草率。
“谢谢你们啦，我这样已经习惯了，不用那么困扰，世界上要帮的人很多，你们也不可能帮得过来的。”
“但起码帮一个是一个嘛。”莫雪遥看了看李婉言，“嗯……总之需要帮助的时候就找我们，不要总想一个人扛着啊，还有，心情有烦闷的话，也可以找我们……说出来总比憋着好。”
“谢谢。”她轻轻点了点头。
叶半夏用舌头舔了舔上唇：“那我们走吧？”
“走吧，天就快黑了。”
“走了，再见。”李婉言点了点头。
“再见……”
……
（三）
张雨萌长出了一口气，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赶紧捂着口袋，快速跑向了自己家，穿过狭窄的楼梯和走廊，敲响了自家房门。
母亲正捧着碗吃饭，父亲则在一旁说着些工作上的琐事，希望能让自己妻子开心一点。
“最近那么忙了？”
“是呵，这几天都是加班加点的。”
“那我明天赶紧去，多赚点。”
“嗯……女儿回来了。”
“爸，妈。”张雨萌小声喊着，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三百块钱的现金，钱看起来还挺新的，像是刚从银行里取出来没多久。
“这是？”
“刚才……她们给我的。”她的眼神有些躲闪，看着窗台上的那盆芦荟，小声说道。
“怎么可以要同学给的钱呢……”
“不，不是同学给的，是老师给的。”
“唉，这，这多不好意思，你们学校帮我们的已经够多了，每个学期还有贫困补贴呢……”
“是啊。”
“这个，就是……贫困补贴。”
“这都没期末怎么就发贫困补贴了啊？”
“这个，因为，因为马上就毕业了，所以发得比较频繁一点。”张雨萌像是在努力找借口，然后快速地换了个话题，“爸，你晚上还要去吗？”
“当然去啊，最近活多，多做点多赚点，咱们再存点钱，到时候你上大学了，就和你一起去，到大学附近租个房子，现在得多存点。”
张雨萌张了张嘴，踌躇了半晌，等到父亲站起身准备要走了，才终于说到：“要不，我不去读了……大学费钱，我毕业就去打工吧？”
“那怎么行，都读到高中了，到大学就临门一脚了，不能放弃。”父亲竖起了眉头，“读书才能改变命运，不然我们家就一直这样，你不能这样鼠目寸光知道吗，雨萌。”
“但是我……”
“是不是成绩太差考不上大学？雨萌，爸妈辛辛苦苦供你上学，你可不能在学校里不求上进啊。”
“我没有！”张雨萌的情绪有些激动，“我，我有好好读书的，就是，不算很好……勉强，勉强能考上大学吧，可是听说不太好的大学，学费很贵。”
“没事，爸妈怎么说也供得起你上大学。”父亲用仅剩的那只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用力揉了揉，“不用给家里操心，你现在的任务啊，就是好好读书。”
“嗯……”
“别想太多，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好……”
“好了好了，我走了，你在家照顾你妈，饭记得吃。”
“嗯。”
张雨萌站在门口，看着父亲从那狭长的走廊中离去。
黑暗逐渐吞噬了他的背影。
屋外那泥土路上的破路灯亮了起来，有的要昏暗些，有的甚至直接是坏掉的。
照得这贫民窟一块儿黑一块儿亮的。
而这里的许多人，似乎都更喜欢藏在阴影之中。
粗俗下流的辱骂从不远处传来，是不知道哪几个小混混又在那聚众斗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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