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乱世银娘
（一）
野草似乎总比人工种植的草坪有着更旺盛的生命力。
面包车一路开来，路边已经长出了鲜嫩的野草，那一朵朵小小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野花也已盛开。
它们似乎已经收到了早春的信号，早早地钻出了曾被冬雪冰封的坚实泥土。
和煦的阳光照得车里人们暖洋洋的，一路上开得并不算快，因为这个日子去灵隐寺的人不少。
都是要烧香拜佛，求个新年好运势的。
莫雪遥甚至看到路边有人扛着门柱那么大的蜡烛走过……
车子起起停停，因为是手动挡，熄火也是常有的事儿。
不过叼着根没点燃香烟的父亲，却总是一脸淡定，任由后面的汽车怎么摁喇叭，他都是自顾自地，慢悠悠地重新启动，再往前挪个那么几百米的距离。
去上天竺的，相对就要比去灵隐寺的少许多了。
这是一座不算大的庙宇。
更多的，还是本地人来。
很多本地人甚至觉得到这里供奉香火才是最灵验的。
门票也很便宜，不按身高来收，只按年龄来收。
今年的价格是成年人五元，未成年的两元五角。
门票朴素得就像是坐大巴时乘务员撕下来的那种一样，是红色的，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写着「上天竺法喜寺」这几个大字，边上印着一些经文的小字，纸头是红色的，有些粗糙。
跟着不算多也不算少的人群进了大门，眼前的便是一条长长的上坡。
庙里烟火气浓郁，过了四大天王殿再往前，就能看到烧香点蜡烛的地方。
这里烟雾缭绕着，熏得人眼睛都有些发红了。
简直就像是来到了太上老君的炼丹房。
“咳咳，咳咳咳——”莫雪遥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那放生池旁，才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呼……那根本不是人类能进得去的地方啊……”
“遥遥，去上个香吧？”
“我不去。”莫雪遥立马把脑袋摇了起来。
“你带香了？”
“带了，就在那个袋子里。”母亲看了一眼父亲拎着的大袋子，“来，蜡烛和香都拿出来吧。”
“那你拜吧，我反正是没兴趣。”
“来都来了，好歹也要尊重一下吧？”
“真要尊重，还不如把那金光锃亮的大佛上面的金子敲点下来给我们呢。”莫雪遥不满地嚷道，这话要是放在几十年前，那可算是相当的离经叛道了。
“咳咳，就算不信也别这么说。”父亲干咳了两声，将粗糙的大手放在她的肩头，使劲揉了揉，“尊重每一种事物的存在吧，要更包容一点。”
“切，建造寺庙的钱还不如拿来投资科学研究呢。”
父亲的表情稍微认真了一点：“那不是这样说的，一来这么点钱不够研究什么，二来许多人还是需要心中有个精神支柱，生活才能过得下去……”
“好吧好吧。”
“阿利，去点香吧。”母亲一直抿嘴笑着没说话，只是将点燃的香和蜡烛递给了父亲，“拜一拜然后插上就好。”
“行。”父亲朝莫雪遥眨了眨眼睛，然后自顾自地拿蜡烛点了根香烟，似乎只要抽着烟，就不怕那云雾缭绕的‘炼丹炉’了。
不得不说，抽烟的人还真是有这种特殊能力啊。
莫雪遥分明看见也有不少男人是这样抽着烟去上香的。
……
（二）
佛像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微垂着眼眸，像是在看人，又像是在闭目养神。
每一次站在这巨大的佛像前，莫雪遥都确实会有一种被压迫感。
让人不由地安静下来。
就连小孩子都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放轻脚步。
不过，皮得无法无天的也是有，在那大呼小叫地绕圈跑着，甚至还想爬到佛像上去呢。
那小男孩一头撞在了正在念经的僧人身上，后者微微睁开眼睛，微笑着拍拍他的脑袋，让开身子，然后继续站着捻动佛珠。
“婉言，听说有些寺庙里，会把得到高僧给砌进佛像里呢，有些佛像打开里面可能就是高僧的金身，说白了就是……尸体？”
婉言斜睨了她一眼，又往站在不远处的僧人那看了一眼。
“切，我说的是实话嘛，很多寺庙不就是这样的？”
莫雪遥就像是故意的一样，还抬高了点声音。
她身上那为数不多的叛逆，总会在这种地方展现出来。
不过很快，她又被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
“咦，诶——婉言婉言，你看，那个是不是周勇啊？”
……
（三）
周勇穿着一件带兜帽的黑色卫衣和同样颜色的休闲裤，打扮得相当普通。
——倒不如说还挺适合他那张普通的脸……
但旁边站着的，却是一位清秀中带着几分英气的姑娘，若是和周勇对比，那看起来年龄比他还小些，若是和同班的女生比，那应该是要大一点的，估摸是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吧。
莫雪遥认得她。
她们见过几面，有几次是看到她在校门口等周勇，还有两次是看到她在干爹家给余今雨当家教。
俩人正有说有笑地沿着道路慢慢走着。
看那样子，倒有几分端木济和端木碧这俩姐弟的感觉了。
该不会这也是一对姐弟吧？
莫雪遥用食指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么想来的话也比较合理，毕竟周勇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比他大而且还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的人。
莫雪遥踩着那双红色的小皮鞋踩着小碎步往前快步走了两步，高举起手臂用力挥了挥：“喂——周勇——”
“啊……莫雪遥。”周勇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你怎么在这？”
“跟老爹老妈出来逛逛呗，你——虽然之前没好好问过，不过我想，这应该是——你姐吧？”
“啊？啊……对，对。”周勇立马应了下来，目光朝天听蝉脸上扫了几眼又赶忙收了回来。
本想说些什么的天听蝉，只能抿着嘴笑了笑。
“来烧香拜佛？噫，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吗？”
“愿望啊……我想佛祖应该不管姻缘吧。”周勇开玩笑似的说道。
“看样子好像是管的哦，毕竟连求子的都有。”
“咳咳——”
“如果能让男人怀孕的话就有意思了。”莫雪遥戏谑着看向周勇，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周勇，要不要尝试一下？”
“哈？”
“要是真可以的话，也不错。”天听蝉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也看向了周勇。
这下，这个年轻的小伙儿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往旁边挪了几步，紧张地东张西望着：“干、干嘛……都看着我？”
“倒是你啊，干嘛突然变成小媳妇似的了，怕什么嘛，又不可能真的让你怀孕。”莫雪遥嘲笑道，风正将她的裙摆微微吹起，在阳光下轻轻摇晃。
红白色的裙子正衬出她那粉雕玉琢的美来。
“对了，待会儿要不要一起去吃斋饭？”
“不是过了中午了吗？”周勇有些疑惑，“我们才刚吃完。”
“晚上，应该也有的吧？”
“啊，那我们待会儿就走了。”
“真可惜啊周勇，你失去了和美少女共进晚餐的机会哦！”
刚才还有些盯着莫雪遥目不转睛的周勇，这会儿一下子就把目光给收了回来：“啊啊，还真是厚颜无耻的美少女啊。”
“切，那不是事实吗。”
“咳——”
“哈哈，好了好了，不打扰你们姐弟俩了，婉言，老爹老妈呢？”
“往上面走了。”
“那我们也上去，走咯，周勇，还有——天听蝉……对吧？”
“嗯。”
“拜拜！”
……
（四）
火红的夕阳垂落在天边的尽头，就快要隐没于那层峦的山中了。
斋饭开始的时间很早，四点钟，饭堂里就传来了阵阵飘香。
和路边饭店的香味不同，这味道更干净，也更纯粹，明显没有加太多的调味品，当然，也没有肉。
就是纯素菜的香味。
虽说开得早，但莫雪遥一家已经把这里逛了好几圈，父亲甚至都躺在最高处的红漆长凳上睡了一觉。
相比中午来时，晚上的人就不多了。
饭堂里稀稀落落的，已经先坐了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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