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心 第1403章

（一）

2002年1月18日，星期五。

当生活忙碌到无暇思考其他事情的时候，便会感觉时间流逝得格外快。

就像是有一只手用力拨弄着指针，让它来回地转过一圈又一圈一般。

夕阳落幕的时间在不知觉中延后，周五那放学的铃声响起时，一轮苍白的太阳仍旧高挂在空中，映照得城市一片惨白。

一个星期下来，每到周五，早早上完晚自习就放学，甚至会让人觉得有些不太习惯。

坐在椅子上的莫雪遥，感觉骨头就像是变成了棉花糖一样，浑身软绵绵的，根本打不起精神收拾书包。

如果不是周五，她甚至会想要让李婉言帮自己带一下晚餐，让她能悠闲地坐在教室里收拾一下心情。

“哗啦——”随着暖气被关闭，窗户也被打扫卫生的学生一下子拉开了。

今天擦窗台的是麻建杭，或许是冬天不怎么晒太阳的缘故，他那古铜色的皮肤变得有些蜡黄，这会儿正用膝盖抵在窗台上，整个人已经半爬出去了少许，在李婉言的指挥下擦着外面那层蒙了不少灰尘的窗玻璃。

虽说教学楼的窗户外面都有一层用来维修空调外机的防护网，但看起来依旧十分危险。

“小心点。”李婉言在一旁不住地嘱咐道，旁边站着麻建杭的好搭档马甲，正紧紧抱着他的大腿，免得他真的掉下去。

“小遥遥~！今天不去乐队教室练习哦，直接回家啦！”

“诶？不去吗？”莫雪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那就不去吧……反正也快期末了……”

“嗯，我待会儿去通知一下姝儿，我走啦！”

“拜拜……”莫雪遥这会儿倒是挺庆幸李婉言还得在教室里待一会儿的，不用马上就收拾书包离开。

“走啦，小遥~”

“拜拜……”

“小遥下周一见！”

“下周一见……”

“莫雪遥，再见。”周勇也猛地背起那略显沉重的书包，轻微的风将他抽屉里乱七八糟的试卷带出来了几张，他又像是背着个巨大乌龟壳似的弯下腰，费劲地将卷子塞了回去。

“再见。”莫雪遥将脸颊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小脸被积压得肉嘟嘟的，藏着蓝色眸子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

全班起码有一半人放学离开的时候，都会和她打声招呼，总有一种几乎和所有人都玩得很好的感觉。

然而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怎么去经营过和大家的感情，只是不论男生还是女生，都似乎对她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最典型的就是——

“小遥~趴着好可爱呀？走啦。”身材高挑的秋元绫弯下腰，使劲揉了揉莫雪遥的脸颊，像是在借此缓解压力似的。

“拜……”莫雪遥含糊不清地嘟哝道。

就像是这样，总是会莫名其妙的说她可爱。

仿佛做什么都可爱似的。

……

（二）

周五放学是要大扫除的，所以值日生们今天忙碌的时间要比平日更久一些。

叶半夏帮着把拖把洗干净，摇摇晃晃地扛着那湿漉漉的实木拖把回到了教室，抹着额头上的汗水轻轻喘了口气。

她脸上的痘痘几乎都消退了，只不过还是残留着少许不太明显的痘印。

像是面条似的莫雪遥终于收拾好了书包，晃晃悠悠地拎着走到了教室门口，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粉嫩的舌头像是麻木了似的有一小部分耷拉在嘴唇外面，几秒钟后她才回过神来把舌头收进去。

“遥遥，你先回去吧。”检查了一遍教室的李婉言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了出来，低头用钥匙将房门给锁上了。

“啊，怎么了？”

“班主任有事找我，可能要再忙几个小时。”

“哦哦……”叶雯有事找李婉言，这对于莫雪遥而言已经见怪不怪了，她晃悠悠地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嗯，骑车路上小心点。”

“好——今天在水果店等你，待会儿和老爹的面包车一起回去吧，实在不想骑那么远的路了。”

“好的。”

……

（三）

站在教学楼里的李婉言，看着莫雪遥骑着那辆彩虹色的自行车，摇摇晃晃地出了学校。

干爹送的英式书包被丢在车篮里，挂在拉链上的小饰品也跟着轻轻晃动。

“婉~言~！”身后叶雯的办公室里，花银银率先跳了出来，重重地一巴掌拍在她的肩膀上，“小遥遥走了吧？”

“嗯。”

“好嘞~那我们也出发吧！”

“给小遥买什么礼物好呢？”高个子的秋元绫站在女生堆里相当扎眼，“她好像总说自己太矮了，干脆买点钙片怎么样？”

“绫绫，你的想法还真是……有些新奇呢……”轩安宜无奈地笑了笑。

“这样反倒会让小遥记忆深刻吧？”

“原来是出于这样的想法吗？”花银银想到了黄正阳之前送自己的扳手，不禁考虑起其他的五金工具来了，“嗯……螺丝刀？电动钻头？多功能军刀？”

王佳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银银又在想些什么奇怪的礼物了呀……”

这次女生们都在，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时间参加莫雪遥生日的。

因为那天是星期一嘛，还得上晚自习呢。

不过也因此，是可以送出礼物去的。

十来个人三三两两地并排走着，显得相当热闹。

话题也从一开始讨论送莫雪遥什么礼物，到变成了有几个男生喜欢莫雪遥这样的八卦了。

……

（四）

大家去的地方倒也不远，就在银山商业街这里，假如莫雪遥心血来潮，说不定能在这里见到正纠结着给她买什么礼物的朋友们。

当然，想要在这热闹的市场里找到这一小撮人，倒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说是来买礼物，其实倒像是一次难得的逛街聚会，最吸引女孩子们的，还是街边的小吃。

有时候大家就买个一份小吃，然后每人尝一口，再接着前往下一处……

在不会吃太多的情况下还能满足口腹之欲，让她们玩得不亦乐乎。

“唔，这个章鱼小丸子就和上次瞳珏请我吃的差不多诶！”王佳乐睁大了眼睛，“就是里面好像没有章鱼？”

“这个是纯面粉做的。”在旁边看了制作全过程的茶离显得有些遗憾。

“就像是老婆饼里没有老婆一样，章鱼小丸子里没有章鱼也很正常嘛。”

“但正宗的应该是有章鱼的，虽然说这个味道也不差啦……”

“啊呜。”墨竹莜咬下姐姐递来的一颗小丸子，整个地含在了嘴中，“那么！接下来应该应该吃哪一家好呢？”

“喂喂，等等！”花银银难得的作为了将事情拉回正轨的人出现，“我们是来给小遥遥买礼物的啦，大家已经逛了半条街了，还没有想好嘛？”

“对哦——！”

“什么叫‘对哦’啦，真是的！”花银银没好气地叉着腰，“我倒是有点想法了，不过还是先把其他地方也逛一遍再说。”

只和花银银走得比较近的李婉言，忽然停下了脚步，然后转了个身，快步地走向了那间狭小到一个人坐在里面就能挡住入口的店面前。

竖挂着的招牌上写着「金银首饰维修」这几个大字。

“老板。”李婉言看向了坐在小板凳上，精神矍铄的老大爷，“银铃铛不会响了，能修吗？”

“能。”老板的回答非常简短。

“多久？”

“很快。”

“修一下多少钱？”

“铃铛先给我看看。”

于是李婉言便放下书包，将用纸包得好好的铃铛取了出来，递到了他面前。

“里面要铜珠子还是银珠子。”

“都多少钱。”

“银的八块，铜的三块五，包括手续费。”

“银的。”

“红绳有点发黑了，要换一根吗？”老伯抬起头，淡淡地说道，“不用钱。”

“嗯，换一根吧。”

“马上就好。”

银珠子可不是直接丢进铃铛里就可以的，还得和里面的某样机关交互才行。

李婉言在一旁看着，老伯的镊子用得就像是他自己的手一样灵活，而且比年轻人还要平稳。

银珠子很快就被装好，他试着用力摇了摇，发出格外清脆的声响。

“系哪儿的？”他抬起眼皮子问道。

“脚踝。”李婉言不假思索。

于是他就用手比划了一下长度，从盘着的红绳上剪下一段，熟练而麻利地将旧绳子抽下来，把新绳子换上去，打了个可以松紧的活结，比原先用扣子卡住的那种更不容易掉下来。

“八块。”

李婉言递了一张十块钱过去，后者用那灵巧的手丢出了两枚硬币来，正落在她那张开的手心上。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