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心 第136章

母亲今天难得的比她早些回家，这会儿正在屋子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嗑瓜子。

“老妈，今天这么闲啊？”

“难道你还要我累死才开心？”母亲斜睨了她一眼。

“咳，我可没说过这种话啊。”莫雪遥抖了抖被风斜斜吹着飘进雨披里的水珠，“老妈，开水够不够？我要洗澡！”

“今天没水。”母亲靠在椅子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停水了。”

“停水了！？那怎么办啊。”

“去浴室洗。”

“诶！？”

就这样，莫雪遥拿上洗浴用品和换洗的衣物，以及装下这些东西的一个粉色脸盆，走出了家门。

母亲已经去洗过了，所以并不打算陪莫雪遥一起去。

虽然莫雪遥觉得她更像是被电视里播放的肥皂剧给吸引住了……

自己去浴室，这本身没有什么问题。

莫雪遥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就学会自己去浴室洗澡了。

毕竟父母都很忙，有时即使是晚上也没时间陪她。

但问题就在于。

以前去浴室，去的都是男澡堂，可今天呢？

作为女孩子的她，要去的当然是女浴室啊！

不只是害羞，还有点排斥感。

或许因为她身体某个部位的器官并非先天如此，而是后天重新改回原本该有样子的缘故吧。

这让她总觉得自己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

有一种……自卑感。

只是和熟悉的人一起洗澡也就罢了，但如果周围全部都是陌生人的话……

其他人会不会觉得她那里很奇怪，从而发现她之前其实做过一段时间的男孩子，而且有和男孩子一样的思维方式？

虽然她知道这基本就是自己想太多了，但大脑是奇怪的。

明明知道，却还是忍不住去想，忍不住去担心。

因为双手要抱着脸盆，所以只能用脖子勉强夹着雨伞往前走，比平时走路要累得多了。

好不容易才总算是来到了浴室门口。

如帘般的雨幕让浴室门口那些五彩的霓虹灯显得朦胧而模糊。

不过招牌上的字倒是依旧清晰。

它比一旁的霓虹灯闪烁得更快，似乎是在吸引着他人的到来。

大众浴室。

这是莫雪遥家附近的一家普通浴室。

落座于一片农民房中。

占地面积不小，但是浴室主体却只有两层，一层是男浴室，而二层则是女浴室。

院子的角落里堆着各种垃圾，似乎每天的打扫都只是将垃圾从门口扫到边上去而已。

除了一条从院子门口直达浴室门口的青石板小路之外，旁边都因为雨水而变得有些泥泞，那些都是没有铺设地板的泥土地面。

中国人总是能在空地上种些什么，浴室的院子自然也没有被放过，几块小却精致的田地错落有致，借着一旁闪烁的霓虹灯，能勉强看清那种着的是似乎是青菜。

“呼……”莫雪遥推开浴室的玻璃门，微微松了口气。

因为里面比外面可要暖和多了。

她将雨伞收下来放在一旁红色的塑料桶里，带着些许的忐忑走到了柜台前。

记得莫雪遥小时候，在这家澡堂洗澡是两块钱一次，但现在柜台后头墙壁上的牌子，价格都已经改了好几次了。

像这样的小浴室，就只有最基本的洗澡功能，想要像大浴室那样，洗完澡还能舒舒服服的休息，甚至还配备各种娱乐设施，那是不存在的。

这会儿的大部分平民百姓，对于浴室就只有一个最基本的需求。

那就是——能够洗干净身子。

无论是男浴还是女浴，都有两种浴场。

一种是带泡澡池的，另一种则是纯淋浴的。

带泡澡池的，莫雪遥去了一次就不打算再去了。

因为那里的水似乎都不怎么换的，水里也不知道放了什么，是墨绿色的，每一个人都可以进来泡，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干净。

如果只是想洗澡的话，还是淋浴吧。

而且她仍记得出院前护士貌似说过，不要去公共澡堂泡澡，因为是有可能会交叉感染的。

即使手术都过去两个月了，但那里依旧还是相对娇嫩且脆弱的。

“泡澡……”盯着那个价格牌出神了一小会儿的莫雪遥终于深吸一口气，尝试着找回以前来澡堂那种自然的感觉，“淋浴的。”

“三块。”胖得让人感觉都快将衣服撑破的老板娘点了根烟，正在津津有味的在一台小电视前看着肥皂剧。

莫雪遥扫了一眼，貌似和母亲看的是同一部。

看来，这部肥皂剧还挺热门的呢。

“给。”她一边将脸盆放在柜台上，一边从衣服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张五元的纸钞。

如果她想去有泡澡池的澡堂洗澡，五块钱也是正好的。

但她还是宁愿省下来，多出的两块钱，在回去的路上买点吃的不好吗？

“拿去。”老板娘目光微微扫了她一眼，就将一块女澡堂的储物间牌子以及找给她的两块钱丢在了柜台上。

莫雪遥将两元的纸钞塞回口袋里，拿着号码牌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踱到了女澡堂门口。

“哗啦——”二楼无泡澡池澡堂门口那厚重的棉布被掀开，一个面色发黄的大妈从里面走了出来，吓得她微微一哆嗦，就像是被抓了个现行的小偷一样。

然而大妈根本就没有理会她，自顾自的就走出去了。

“呼……我现在完全是女孩子的模样……总要担心会被发现干嘛……而且就算脱光了，我也没有那个东西了啊……”莫雪遥捏了捏自己的脸蛋，掀开厚棉布走了进去。

和男澡堂的更衣室也没有什么区别。

有一些中年妇女在这里换着衣服，那一具具发福的躯体，实在是让人不忍多看。

和莫雪遥曾经想象中的女澡堂完全不同呢。

或许，有那么点失望吧？

但同时，也松了口气。

如果真的都是年轻靓丽的胴体，恐怕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更衣室里换衣服的秘诀就是不要去看别人，只盯着自己就可以了。

这样可以避免别人和自己都尴尬。

就这样褪下了所有的衣物，赤条条又白白嫩嫩的莫雪遥小心翼翼的走进了浴室里。

一走进去，就感觉到一股热浪袭来。

在冬天，没有什么比能在温暖的浴室里舒舒服服的洗一个澡更快乐的事情了。

付了钱之后，热水无限量供应，这可比在家里那种基本只能是用湿毛巾擦一擦，最后才能用水冲几下的洗澡痛快多了。

或许是为了节省成本，每一个沐浴喷头之间，都只有左右两堵墙隔开，而且墙的高度还只到莫雪遥的脖子处，扭头四顾的话，一下子就能看到隔壁的其他人。

并且，这种所谓的隔间，也没有门。

也就是别人走过的时候，同样能看到你……

以前的莫雪遥不会这么害羞，但或许是因为做了手术的缘故，身体和以前不大一样了，所以只敢背对着原本应该有门的地方，然后眯着眼睛，让自己尽可能的不去想其他的事情。

任由热水沐浴着自己的身子，时间仿佛都被无限拉长了。

在家里可没有这么美妙的体验。

直到浑身都暖洋洋的了，莫雪遥才开始在身上涂上肥皂，当然也没忘了在某处重点清洗一下。

“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嘛。”她一边在搓着头发，一边自言自语的笑道。

“哦哟，现在的小姑娘，个顶个儿的白啊。”

“哎呀，我们老咯。”

“年轻时，咱们也没那么白啊。”

“时代变了啊。”

“嗯，这真是个好时代。”

莫雪遥顿时有些脸红，不用想就知道那些大妈是在说她。

不过……好时代吗？

确实，和以前那个吃不饱的时代比起来，这确实是个好时代。

但她觉得之后的时代肯定会越来越好，现在并没有走到终点，恰恰相反，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呢。

莫雪遥一边想着，一边用搓澡巾轻轻搓着自己身上的每一个部位，一直到皮肤都变得红彤彤的了为止。

洗完澡的她换上干净的衣服，将两块钱零钱塞到了干净衣服的口袋里，交了号码牌，离开了浴室。

就连外面清冷的空气似乎都没有那么冷了。

几滴雨水被风吹着飘落在脸上，反而让她感到一阵清爽。

舒舒服服的洗过热水澡的她，浑身都在冒着白色的热气。

她看着水洼倒影中的自己，忍不住想起了新鲜出炉的烤红薯……

这让她突然就有些想吃烤红薯了。

只可惜没什么店里是专卖烤红薯的，只能在那些流动的三轮车上买到。